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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偉的城堡，裏面住着六位人魚公主，她們都十分美麗。

尤其是最小的公主，她留着金色的長頭發，比姐姐們都漂亮，她最喜歡聽姐姐們說許多海面上的新鮮事，因此，小公主常想着，有一天能自己到海面上看看。

等了又等，就在小公主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她悄悄的游到了海面，海面上有一艘很大的船，船上許多人正舉行着盛大的生日宴會。

船上的人們舉杯祝賀：“王子！祝您生日快樂！”

那個王子威風凜凜，潇灑英俊。

人魚公主也為之着迷。

但是……

突然，“呼！”刮起了一陣大風把大船吹翻了，王子也掉落海中，漂流到海面上——”

公主殿下迫不及待的打斷了故事，她興致勃勃的湊過去：“然後小美人魚把王子搶到了海底，然後關起來，讓王子一輩子都回不到地面上，乖乖的當她的寵物。”

“……”

五十岚太一低估了青梅的底線：“你就不能往好點想？”

林生想了想：“小美人魚的父親發現了這件事，然後殺掉了王子？”

“……”

他覺得給青梅講童話的自己簡直就是有病，而且還病的不輕。

“好了好了，故事也講完了，你快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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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岚太一不在意的擺擺手，他敷衍的說道。

眼看着少年眼睛一閉就要躺回床上接着睡覺，公主殿下徹底不幹了，她使勁的搖晃起對方的手臂：“不要睡啦，快點起來，故事還沒講完呢。”

五十岚太一睜開眼睛睡眼惺忪的瞥了她一眼，很快又閉上了：“小美人魚死了，然後王子娶了妻子，幸福快樂的和妻子白頭偕老。”

說完他就倒頭就睡，發出了zzzz的音效來。

“……”公主殿下又不幹了，她幹脆整個人都撲倒少年身上，一邊搖晃一邊還掐住了對方的脖頸：“你快起來！我要聽故事！”

五十岚太一被她掐的斷斷續續的咳嗽了起來，勉強的撐着手臂坐起上半身，看着林生的眼神像是看着階級仇人。

這個時候，不讓他睡覺的，哪怕就是對方那位惡鬼兄長，他都敢揍。

“小美人魚為什麽死了？”

林生的好奇心總是在不該有的地方特別旺盛，她使勁的搖五十岚太一的手臂：“因為王子逃出去了，派出士兵襲擊深海？還是王子欺騙了她？”

五十岚太一：“……”

他被弄得實在睡不着，将身上的奢侈“挂件”摘下去，“沒人告訴你小美人魚關押了王子，不要随便往自己猜測的地方想好嗎？”

公主殿下也出奇的憤怒了。

她站了起來，一把掀掉了少年的被子，然後撲上去，開始撕對方不甚結實的睡衣。

卧槽卧槽卧槽！！！！！！！！！！

你的手是要往哪裏伸啊啊啊啊啊！！！！！！！！！！！

五十岚太一本來還有睡意此時也被她弄得吓醒了，他趕緊扣住少女的雙手，将她禁锢在床頭。

“我的大小姐，你還想幹什麽？”

少年咬牙切齒的盯着那張漂亮到慘絕人寰的小臉，深刻的意識到了“慘絕人寰”這個詞居然還能拿來形容人的性格，“你給我消停一點好不好？大晚上的不要老想搞個大事情，大事都快被你……咳咳，嗯。”

幸好良心及時制止了他對未成年人開黃腔。

“……嘁。”公主殿下氣哼哼地轉過了頭，一副不想理睬他的樣子。

五十岚太一嘆了口氣，剛想開始教育自己的青梅，女孩子不要随便動手動腳，結果一道輕笑着的男聲，就将他瞬間劈成了風中顫抖。

“你們玩得很開心啊。”

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林弶半倚着門框，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們。

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

緊接着，林弶就從善如流的将自家的妹妹拎走了。

五十岚太一坐在床上愣了一會，看着林生連人帶娃娃一起被抱走了。

也許是因為打鬧的關系，林生身上的睡裙變得皺皺巴巴的，林弶就脫下了自己的風衣罩在妹妹身上。

林生擡起頭只能望見青年削尖的下巴。

她怔怔的看了一會，然後整個人都縮進了哥哥懷裏，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完全不設防的柔軟狀态，讓林弶下意識的笑了起來。

他不着痕跡的将小妹妹的身影遮擋到身後的五十岚太一一點也看不到，哪怕他很清楚這兩個人之間一丁點什麽亂七八糟的情愫都沒有。

少年盯着兩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然後果斷和衣躺下。

別和他提良心，睡眠不足的情況下，他再也不想給大齡兒童講童話故事了。

第二天的時候，五十岚太一開始為自己昨晚的行為忏悔了。

——他不忏悔也不行。

因為林生已經一邊搖着他的肩膀，一邊試圖把少年從床上拽下來。

見他還不起，林生毫不猶豫的摧殘起了他束在腦後的一小撅金發，她半點都不憐惜的一邊拽着少年的束在腦後的金發，一邊半趴在少年的胸膛上，小腿正抵着對方試圖掙紮的手臂。

就在這種時候，她居然還有空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試圖呼救的嘴，然後面對一雙寫滿了憤怒的眸子，林生慢慢的露出一個得意又孩子氣的笑容。

“……太一。”

林生将額頭貼着對方的額頭，語氣卻并不溫柔，甚至可以算頤指氣使。

“再有下一次的話，我就不會客氣了。”

“唔……唔！！！！！”

五十岚太一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林生皺起眉頭來，她不可能這樣壓制住青年太久的。

想了想，她俯下身去，一眨不眨的望着少年。

少年睜大了眼睛望着青梅越來越近的眸子，感覺到柔軟又冰冷的觸感貼上了嘴唇。

日、他、大、爺

五十岚太一的腦子一下子就死機了，他滿腦子都回蕩着林弶将人丢到海裏喂鯊魚時發出的輕笑聲。

……死定了！！！！！！！！！！！！！！！！

半秒之後，他掙紮的力度仿佛有毒蛇纏繞上了腳腕一樣，差點沒把林生掀下去。

“太一！”

林生慌亂驚叫了起來：“我快掉下去了啦！”

五十岚太一想也沒想的把青梅從身上撈起來，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臂膀之間。

“太一最好啦。”剛剛還拽着小辮子威脅人家的林生，就連語氣都變得親昵而甜蜜起來，肆無忌憚的沖幼馴染撒嬌：“沒有太一我要怎麽辦啊。”

“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對我再——”

話還沒說完，林生又爬了起來，整個人都撲了下去，親了親幼馴染的唇角。

五十岚太一：“……”

他好像快要對林生的親吻免疫了。

——雖然這被迫免疫過程實在心酸的要命。

做幼馴染能慘到這種程度——天天都要擔心會不會被幼馴染的哥哥幹掉，也的确不容易了。

少女那清澈的仿佛稚子一般的眸子。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依舊只承載着惡作劇成功似的小小得意。

少年真的有點擔心，不會等到林生和人結婚都——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自己首先否決了突然冒出來的猜測，緊接着開始操心起自己的青梅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長大了，完全被她哥哥嬌寵成一個天真又任性的小孩子。

“太一……”

“嗯？”

“太一……”

“……有事嗎？”

林生難得怔愣了起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

五十岚太一望着她良久，突然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他也真的的确是什麽火氣都沒有了。

就算青梅大多是時候是個任性又為所欲為的公主病，但是現在，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認為她純潔的像個小天使。

盡管他知道她流淌着多麽糟糕的血液，但是在五十岚太一眼中，她永遠是那個蜷縮在鳥籠裏哭泣的孩子。

##

人魚公主犧牲了一切，追逐着自己想要的光。

最後，她成功擁有了不滅的靈魂。這就是故事的結局。

這是她纏着弶哥要他講完的。

當時發現妹妹來找自己居然是為了這件事情，林弶的臉色可以說是非常複雜。

他甚至一度在想自己的教育方針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但是最後還是拗不過妹妹，老老實實的坐下來講故事。

能把童話故事也說的這麽充滿惡意，令人齒冷的兩個人，不愧是黑手黨的繼承人和家主。

能聽的津津有味的林生……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怪物了。

聽完故事之後，兄妹倆都陷入了沉默。

林弶是覺得丢人。

至于林生，則是不喜歡這個故事。

公主殿下讨厭一切犧牲才能換取什麽的戲碼，她或許骨子裏真有家族掠奪的基因和嗜血的本能，任何付出只要是非她意願的，都會讓林生感到焦急和暴躁。

她甚至不安的踢踏着腳尖。

穿着絲綢洋裙，發梢都帶着小卷的林生，簡直像是東方幻想中的那種貴族少女。

既自私，又傲慢，偏偏美得令人窒息。

她伸出手去，沒人不會願意吻上少女那細嫩又柔軟的指尖。

林弶理了理難得規矩系住的領帶，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已經有些微的顫抖，甚至就連肩膀都在不自覺地抖動。

他感覺只要再看自己的小妹妹一眼，溫度就能從勉強可以忍受，到直接開始爆炸。

[真是相像極了。]

惡德的兄長沒有半分愧疚感的想道。

孩童都是沒有錯的。

如果他們做錯了，那也只是引導他們的人不對。

林弶一直記得這句話，所以他半點都沒有負擔的讓自己的養父意外身亡，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妹妹有一天也會對自己倒戈相向。

沒關系，兄長甚至抱着一種寬容的态度，只要是出自林生自己的意願，他都會原諒她。

但如果是因為其他人——

溫文爾雅的年輕家主一瞬間流露出了猙獰的真實面目，殺氣不受控制地迸發出來，他完全不能忍受這件事。

只要是想想都會讓他覺得痛苦的難以忍受。

這矛盾的心态簡直令常人費解，一邊無所顧忌的榨幹妹妹的最後一分價值，一邊又無法忍受妹妹被其他人占有。如果真有人能喜歡上林弶的話，那百分之百是個斯德哥摩爾患者。

“我不喜歡太一給我講的故事。”她從露臺的另一側走過來，晨光照耀宛如凝結在最珍貴的花朵上的露珠，然後細聲細氣的和自己的兄長抱怨了起來，“我覺得小美人魚不喜歡王子。”

“那就讓太一給你再講一個其他的。”

林弶沒有接下話茬，他看了一眼手表，“你今天想要去哪？”

“我不想和太一在一起，我讨厭他了。”林生任性的說道。兄長只是望了她一眼：“是嗎。”他不置可否的回答。

林生想了一會，“其實……也沒有那麽讨厭。”

與其說是讨厭太一，倒不如說是讨厭那個故事。

這個故事從頭到尾都讓她開心不起來，所以遷怒太一也就變成理所當然的事了。好在五十岚太一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青梅惡劣的脾氣，早早的就離開了。

林生所謂的遷怒一般不會太久。

等到她什麽時候來找太一了，感到愧疚的公主殿下會給他道歉，會拽着袖子開始無聲的撒嬌，也會從指縫裏偷看他的表情——她實在是明白怎麽将自己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

雖然她的本意并不是這個。

也只有對着太一，才能肆無忌憚的發脾氣了。

這份珍貴的友誼是林生無論如何也沒法割舍的，這也是林弶能一直容忍對方到現在的原因。

她擡起頭來望着自己的哥哥，露出了一點笑意，“今天我跟着弶哥好不好？”

“跟着我做什麽？”林弶笑了笑，“你想跟着我見那些人嗎？”

“不想——”她的調子拉得長長的，一點都不情願，“你們每次見面都很無聊啊，就不能做點有意思的事嗎？”

林弶忍俊不禁，他擡起的手掌一頓，原本該像幼時那般撫摸發頂，卻是落在了妹妹的肩膀上。

他們要是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只怕林生會更不高興。

如果可以的話，他始終希望妹妹還是當初那個只會拽着自己衣角，耍賴的說自己走不動要抱的小孩子。但偏偏小孩子都長得很快，只不過是幾年的時間，發生的變化卻翻天覆地。

他年幼的，可愛的，需要人關懷和照顧的小妹妹，現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

該隐殺亞伯，犯了弑親的過錯，被上帝給予了七倍報，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長期的慢性煎熬。林弶對自己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但有些時候，他還是寧願希望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林生不在場。

“弶哥？”林生皺起眉頭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他沉默了一會，又牽起了妹妹的手，“你想去哪裏。”

林生怔楞了一會，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片刻，她歡呼一聲跳了起來，整個人都撒嬌的黏着兄長不放，眼睛亮晶晶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去游樂園，我要和弶哥一起坐摩天輪。”她補充了一句，“不準帶保镖，更不準包場，我要和弶哥兩個人去玩。”

說完，林生怯怯的望了一眼沉默的兄長。她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是提出這些要求來就是讓弶哥來讨價還價的，只是弶哥不回話，讓她心裏有點沒底。

林弶卻只是看着她。

過了一會，他慢吞吞的應了下來：“好。”

……

…………

………………

林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差點沒跳起來，重重的反握住了他的手，生怕林弶反悔。

林弶看着她的舉動笑了起來，“在你的心裏，我有這麽不近人情嗎？”

有啊有啊，她很想拼命點頭，但只是回答：“……也，也不是這樣的啦。”

“阿生是我最在乎的寶物。”林弶如此回答她，笑意吟吟的。

盡管話說的如此好聽。

但最終林生還是沒有等到兄長的許諾。

小姑娘在兄長的書房前等了整整六個小時，也沒有等到青年出來，她最終沒能抵抗住睡魔，沉沉的閉上了眼。

直到這個時候，兄長才從房間裏走出來，抱起了自己沉睡的幼妹。

她的膝蓋上擺放着一只不大的泰迪熊，腳上只穿着白襪，長長的眼睫毛乖乖的貼在臉上。

林弶親了親小妹妹冰冷的臉頰，他的眼神複雜到自己都難以理解。

小姑娘的眼睫毛顫了顫，像是要被喚醒的睡美人，林弶貼着她的耳根，溫柔又低沉的說道：“不好好睡覺會長不高的。”

小姑娘即使在睡夢裏，也含糊的反駁他：“……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