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魚

章魚

雲神娘娘覺得十分神奇：“你真是這麽想的？”

白蘇義憤填膺：“當然！幫他們的情誼不幫是本分，明明是他們無法提供足夠的信仰之力卻反過來謾罵神的不盡責，這不是無恥嘛！”

雲神娘娘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哈哈哈哈哈，這麽多年，從未有誰說過那些人的不是，他們都說是我沒有收攬人心的手段，是我不夠盡責，是我做的還不夠。”

白蘇：“那些人是愚昧無知！”

雲神娘娘：“不，他們不是人，是神，是高高在上深受愛戴的神！”

白蘇語氣陳懇：“若能為娘娘讨回公道，白蘇願為娘娘，屠神。”

雲神娘娘：“不，不用了，無論是現在的我，還是曾經的他們，現在都已經化為這天地間的一抹靈氣，曾經的一切就随這時間散去吧。”

“我且問你，如果你是我，知道了這樣的結局，你是否會選擇幫助他們。”

白蘇：“為什麽不呢？這一切不都是因為娘娘您的善心嗎？您受到了庇佑于是産生了庇佑他人的心理。”

雲神娘娘：“可是那些人并不值得！”

白蘇：“娘娘，但您并不僅僅庇佑了這些人啊！因為有了您，植物得以茁壯成長，動物不用擔心沒有水喝。雖然他們只是天地間并不起眼的小小一份子，但依舊是這天地間的生靈。雖然您沒有了人類的信仰，但難道不是因為他們的真心感謝，您才能在天地間留下一縷殘念嗎？”

“娘娘，人類很弱小，他們只需要沒有水就會被渴死，但他們也很強大，可以肆意侵占別的生物的栖息地，可以嘴上說着最漂亮的話手上做着最肮髒的事情。他們有着生生不息的韌勁，無論多麽惡劣的環境都能生存下去；也有着無盡的貪婪，活下去之後總想着擁有更多。”

“但您不能因為他們的卑劣，去忽視生命的存在。”

“每一個生命，都在努力活下去，努力活得精彩。”

“是您，救了他們！”

雲神長嘆一聲：“我這一關你算是過了，出去吧，小心點走。”

白蘇眼前一花，她又回到了鏡子迷宮。

現在的她才能真正松下一口氣，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

她并不清楚幻境中的雲神有多少能力，只能盡力哄着她高興。

其實她要的很簡單，只是堅定的選擇和純粹的信仰罷了。

白蘇一直都知道，人類喜歡造神。

但他們更喜歡将神從神壇拉下。

這并不是神的錯，錯的是人性。

雖然白蘇也不贊成雲神的做法，在她看來，升米恩鬥米仇，沒必要對那些不知足的人事事有回應。

就應該對那些人忽遠忽近忽冷忽熱，讓他們摸不着頭腦。

怎麽說呢，渣男的PUA套路确實很适合拿來籠絡人心。

但這些白蘇并不會對雲神說，她當然是撿着對方喜歡的話說。

白蘇繼續小心翼翼前進着，或許是運氣實在太背了，又一次一腳踩進幻境裏。

*

“蘇蘇，起床了！”

白蘇睜開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叫她起床的是愛操心的老母親，總是擔心她聽不見鬧鈴睡過頭。

“趕緊收拾收拾下樓吃飯，今天早上給你下了面，再不吃要坨了。”

白蘇來到衛生間，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今天的她成了長着八只觸角的章魚。

乍一看還有點克魯蘇的感覺。

洗漱完畢後白蘇蠕動着來到飯廳，她的工作狂爸爸正在處理郵件。

看久了白蘇總覺得他長得有點像狐貍。

反正白蘇實在是無法理解他把工作當成興趣愛好的心情。

“別看你的郵件了，趕緊吃飯！”媽媽端着碗往桌上一放，爸爸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開始快速解決早餐。

白蘇才發現，今天的媽媽是鹦鹉。

這身羽毛還挺好看的。

而她這八根這觸手太挺好用，就像是有了八只手一樣，用起筷子來一點也不別扭。

爸爸吃飯的時候忍不住關心道：“你最近錢夠花嗎？”

白蘇：“夠了夠了，我現在一個月工資不少。”

爸爸：“算了，我等會兒再給你打點錢吧。”

媽媽：“你就知道打錢，多抽出點時間陪陪我們比錢讨人喜歡。”

爸爸點頭：“正好，這周末我有空，我們去你上次想吃的那家餐廳吃飯？”

媽媽：“人均兩千的那家？”

爸爸：“嗯，正好要到你生日了，帶你去消費一下。”

媽媽：“好啊好啊，蘇蘇也沒吃過吧？我那天路過看着裏面可高級了，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白蘇：“我就不去了，不想給你們當電燈泡。”

爸爸非常從容接受了這個提議：“你不想去就不去吧，我給你多打點錢，別一天到晚就吃那些垃圾食品。”

白蘇：……

果然，爸爸對她來說就是沒有感情的打錢機器。

吃過早飯後爸爸匆匆忙忙上班去了，白蘇坐地鐵晃晃悠悠前往高大上的CBD。

一路上她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昏昏欲睡的樹懶有背着書包的小兔子，有暴躁打電話的老虎有老神在在的鱷魚。

白蘇慢悠悠走進辦公室，小小的格子間裏滿是噼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熬了一夜的老貓懶懶打了個招呼就窩在桌子上補覺，勤勤懇懇的青牛依舊在電腦前奮戰，猴子扔給白蘇一個文件夾。

“老白你也太會偷懶了！現在正是關鍵期，你怎麽還天□□九晚五呢！”

白蘇慢吞吞坐下，拿出八個鍵盤開始工作：“我工作做完了，為什麽要加班？”

猴子猛灌一口黑咖啡：“姐姐您別炫耀了行嗎？趕緊把老貓叫起來幹活！”

白蘇默默把老貓的鍵盤拖過來：“讓他睡一會兒吧，他的活我幫他幹。”

猴子：“老子當年高薪挖你簡直是這輩子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作為一名觸手怪，哪怕多了一份工作白蘇依舊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地推進下去。

但白蘇覺得不對。

她的時間不應該浪費在這小小的格子間裏。

“等這個程序做完，我打算辭職了。”

白蘇語出驚雷。

老貓覺不睡了青牛代碼不寫了猴子咖啡不喝了。

“什麽情況？”

白蘇：“我打算考公去，計算機這個專業能考的崗位不少，我還年輕，多考幾年總歸能考上的。”

猴子往後仰倒：“果然，宇宙的盡頭是編制。”

老貓打了個哈欠：“這就是你這個領導不懂我們基層人員的心了吧，天天被你這麽壓榨老白這種懶散性子當然想要跳槽走人。所以多給我們放點假，多發點工資補償補償我們被加班傷透的心。”

猴子将手邊的解壓玩具朝老貓丢出去：“老子什麽時候欠你們錢了！”

青牛接住玩具放回猴子桌子上：“老白，你真的想好了嗎？考公不是這麽容易的。”

白蘇：“嗯，當初是因為想和猴子一起開發這個程序所以耽擱了幾年，現在程序完成了我當然要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猴子不死心還想勸勸：“夢想？夢想能值幾個錢啊！老白，你別看現在有編制穩定，說不定過個十幾二十年體制內也要搞末位淘汰制呢，到時候沒有我這裏賺得多還比我這裏卷，多不劃算啊。”

白蘇：“猴子，你總要給我個追夢的機會，就算真有那一天我相信你不會不要我的對吧？”

猴子：“行行行，我真是欠你的，想考就去考吧，反正我永遠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青牛：“我相信老白肯定能考上的，不用選擇你。”

猴子捂住心口：“老牛你什麽時候和老貓學壞了，說話也這麽毒！”

青牛撓頭：“我這是對老白有信心。”

老貓：“就是，我們家老白這麽聰明還這麽有能力，肯定能考上的。”

白蘇：“是，我會考上的。”

時間一晃來到考公這天。

明媚的陽光似乎昭示着白蘇一天的好運。

只是她一踏出小區，一個花盆從天而降，将白蘇砸暈過去。

睜開眼，白蘇站在小區門口。

她快速走出去，花盆在她身後落下，只是前面沖出來的電瓶車将她撞飛。

白蘇再次睜眼，她依舊站在小區門口。

躲過花盆，躲過電瓶車，路上的廣告牌突然松動掉落将白蘇壓死。

躲過花盆，躲過電瓶車，躲過廣告牌，卻沒躲過沖出來的野狗。

身後，狐貍爸爸和鹦鹉媽媽焦急地喊着：“蘇蘇，回來吧！”

猴子帶着老貓和青牛也在焦急喊着：“老白，回來吧！”

回去吧，回去吧。

這條路上充滿着未知的風險。

只要回頭，你依舊能在家中享受着親情的陪伴。

只要回頭，你依舊能和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拼搏。

只要回頭，你就不用一次又一次忍受折磨。

回去吧，回去吧。

白蘇：“我不。”

躲過野狗，突然出現的白狼形态的附離用劍指着白蘇：“你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白蘇突然笑了：“真正的附離，不用劍，也絕對不會攔我。”

看着真實的場景好像褪色的照片逐漸褪去。

白蘇再次進入純白的空間。

“這次幻境還算良心，我看破了就放我出來，不像雲神娘娘，讓我經歷完全部才放我出來。”

章魚揮舞着八根觸角緩緩出現。

它說話慢吞吞的，聽不出喜怒，辯不出情緒。

“為什麽你要繼續往前走？”

白蘇攤手：“為什麽不呢？反正我是無敵模式，大不了從頭再來嘛。”

章魚：“你就不怕哪一次真的死了？”

白蘇：“難道就因為怕死，所以不往前走嗎？人總是要死的，真這麽怕直接不出生不就好了。”

章魚：“你還真是……過于理智，理智到近乎無情。連你的父母，你的好友，都無法勸你回頭。”

白蘇沉默了。

許久，她開口：“或許吧，可我總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