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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幾天林康娟來學校找林月的頻率更高，每次都要極力勸說林月搬到他們家裏去住，這晚還是跟前幾天一樣。

“月月啊，姑姑連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林康娟知道事情再也沒辦法拖下去，盡管竭力避免，語氣中還是摻和了幾分焦躁感。

“你從小跟姑父和表哥都相處的好，現在搬過來住，他們肯定會更加關照你，而且你是個小姑娘，跟你爸爸一起生活，他大男人心粗，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可姑姑就不一樣了呀，以後你有什麽事，我離的近一點，也方便關照你。”

林月內心冷笑，面上卻不顯：“謝謝姑姑，我還是不去了，就在家裏陪着爸爸。”

林月家裏是兩室一廳的格局，這麽多年一家三口在小房子裏生活，空間雖然局促，生活卻井井有條，林月的媽媽賢惠持家，在小區附近都是出了名的。

“你這孩子，怎麽就油鹽不進呢！”林康娟重重嘆一口氣，大概是還想罵幾句，可想到什麽，又生生頓住了話頭。

林月就站在校門口，迎着夜晚的微風，輕輕仰頭，看着林康娟。

到最後，林康娟實在沒了脾氣，便把一直拎在手裏的那份燒麥往林月懷裏一放，揮揮手讓她回去繼續上自習。

兩人分開不久，校門口旁邊的孔子像旁邊，蔣鋒憋了半天總算能說話，他迫不及待問：“褚哥，你跟林月同班，知道這什麽情況不？”

蔣鋒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尤其這種家長裏短的破事，聽着就嫌髒了耳朵，可誰讓對方是校花呢，美女的事情嘛，多關心關心總是沒錯的。

周聞褚想到什麽，卻沒說，他搖搖頭，沒理會蔣鋒的聒噪，單手轉着手裏那籃球，輕聲道：“走吧，去體育場。”

身後幾人全部跟上。

林月回了教室，陳樂樂已經眼巴巴在盼着了，她一接過燒麥，就迫不及待拿了一顆出來嘗嘗：“哇，好好吃，月月你姑姑真好，總來給你送吃的。”

林月笑笑沒說話，陳樂樂很快将一顆燒麥吃完：“這個味道真不錯，跟今天課間的時候大家分着吃的那個味道好像啊，噢對了，好像是孟希菀帶來的。月月你這個是你姑姑自己做的嗎？”

聽到這話，林月手上動作一頓，她目光往孟希菀方向一瞥，随即收回：“不是，路上買的。”

“怪不得，那可能是在同一家買的。”

晚上回到家，林康成難得把家裏收拾了一遍，林月媽媽過世之後這段時間，家裏始終都有股沉悶的氛圍，現如今房子被打掃一新，家裏的氛圍也都變了。

林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客廳茶幾上擺着束新鮮的滿天星，離得近了，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

花店裏的花束價格都貴，以前陳沁在世的時候，都是自己在盆子裏栽種植物的，一年四季，常有花開，每每有新的植物開了花，一家三口就會圍在旁邊興奮的看。

林月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家裏種了昙花，那晚三個人守到淩晨三點鐘，才看到花開，真的很漂亮。

現在看着陌生的花瓶和花束，林月心裏卻再也沒了之前一家人共同賞花的心情，她在茶幾旁邊站定，輕輕叫了聲：“爸。”

林康成應了，下意識坐直了身體。沙發上已經換了新的沙發套，比起原本的風格，活潑了幾分，他置身在這樣的環境裏，往日記憶也慢慢淡化。

“月月，你明天放學回來，爸爸有事跟你說。”

林月學校裏高三的學生，周六晚上是不需要上自習的，算是一周內難得的休息時光，大家可以休息到周日的這個時間，再去學校學習，算是收收心，也為下一周的學習做好準備。

“好。”

*

周六下午，班上有兩個人請了假。

一個是孟希菀，她平時在班上存在感極低，出不出現，都只是出勤率的數字基礎，同學們很少會去議論她的事情。

另一個是周聞褚，作為新晉“班草”，陳樂樂對周聞褚的去向好奇不已，眼看着老師背過身去寫板書，陳樂樂趕忙湊過來告訴林月：“我聽說周聞褚是去參加籃球比賽了，他已經加入了學校的籃球隊。”

林月此刻正專心思考着老師在講的這道物理壓軸題，對周聞褚的動向并不關心，只是潦草的點點頭。

陳樂樂在她這裏找不到共鳴，幹脆嘆口氣，又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放學以後，林月沒急着回家，雖然是周六晚上，吃飯的人不多，但學校食堂也還是照常營業，她拿着飯卡過去，看到今天做了手撕包菜和清炒小油菜，還有西紅柿雞蛋湯。

吃完飯，林月慢悠悠從食堂出來，在校門口意外遇上了學校籃球隊的人，裏面有好幾個熟面孔，周聞褚，蔣鋒，向秦，還有幾個雖然不知道名字，但也都見過。

“這就是上天的獎賞嗎？”蔣鋒身上的籃球服早就濕透了又重新烘幹，整個人都透着股臭汗味卻自覺荷爾蒙爆棚，他有心在林月面前賣弄，想裝作不經意，卻被自己的微表情賣了個底朝天，“我們剛贏了比賽，回來就遇上校花，真好！林月，今天摘了口罩給大家看看，行不？”

今日籃球賽場上的MVP選手周聞褚聽到這話，也擡眼看過來。

林月卻只是搖搖頭，往旁邊邁了兩步讓開路，并不多做回應。

蔣鋒還不甘心，要說什麽，後脖頸卻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走你的。”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七點鐘了，站在老舊小區裏，一擡頭就能看到自家客廳裏亮着的燈，林月深呼吸，然後上樓。

鞋架上多了幾雙陌生的鞋子，客廳裏萦繞着食物的味道，林月一進去，裏面原本在說說笑笑的三個人就都停下來。

林康成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是那笑意底下，始終藏着幾分心虛：“月月回來了，你過來，爸爸跟你說。”

林月順從的過去，沒看始終盯着她的孟希菀，視線先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這是你孟阿姨，”林康成不自覺握拳，視線在空中亂飄，沒有直視林月，“旁邊的是孟希菀，你們是同班同學，都是認識的，月月啊，以後讓孟阿姨幫爸爸一起照顧你的生活，好不好？”

盡管早就對這件事心知肚明，可聽到這話的時候，林月眼眶還是沒忍住泛了紅，她媽媽過世到現在，甚至還不到一個月，可這個媽媽生活了接近二十年的家，卻已在瞬間分崩離析。

“月月，”林康成心裏其實也沒底，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自己過日子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經人介紹認識了孟秀雯，兩個人也算有緣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今天，“你先叫孟阿姨好，也跟希菀打個招呼，孟阿姨忙活大半天，給咱們做了這一大桌菜，都是你愛吃的，快謝謝阿姨。”

林月進屋到現在，口罩都沒摘，她視線在那母女倆身上打量一圈，然後看也不看林康成，只丢下一句“吃過了”，就回了房間。

客廳裏瞬間彌漫着尴尬的氛圍，林康成怕孟秀雯多想，立刻解釋起來：“月月這孩子，從她媽媽走了以後就變得孤僻起來，我們讓她搬到姑姑家裏住，她也不願意。”

孟秀雯清秀的面龐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溫柔體貼，就是這份溫柔體貼，讓她成功拴住了眼前這個男人：“沒事的成哥，孩子還小。”

這事算是遮掩過去。林月回了房間，晚飯卻不能就此擱置，林康成将筷子遞給那母女倆：“讓你們等了大半天，飯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飯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林家只有兩室一廳，這房子是好多年前建的，各項設施都落後，就連客廳的窗戶，也都是以前的款式，而且密封性不強，窗戶縫裏總漏風，因此，客廳裏就算隔個空間出來，也是沒辦法住人的。

原本，林康成是計劃讓林月到她姑姑家裏去，這樣孟秀雯母女倆搬進來，正好能住得下，可眼下林月占着房間不肯走，孟秀雯自然是跟着他一起住在卧室的，孟希菀的住處卻成了難題。

孟家母女倆租房生活了大半輩子，現在孟秀雯好不容易嫁了人，新家裏卻沒了女兒的房間，林康成面露難色：“希菀你先到客廳寫作業，或者看電視休息一會兒，叔叔去跟月月談談，你們倆今晚先擠一擠，我明天就去買個高低床。”

孟希菀點點頭，格外體貼大度：“叔叔，如果林月不願意跟我住的話，我今晚在客廳睡也可以的。”

“那不行，”林康成覺得自己高低床的想法肯定能解決眼下的問題，“住在客廳裏不舒服，還容易感冒，叔叔跟你媽媽已經結婚了，你也是叔叔的女兒，不能受委屈。”

孟秀雯在旁邊适時出口：“謝謝成哥，你真好。”

林月靠在自己卧室的門上，聽完了這一出感情深厚的戲碼，她嗤笑一聲，翻出了家裏的房産證，這個房産證上寫的可是她媽媽的名字，按照遺産繼承法，她跟林康成可都是法定第一繼承順序，如今這房子有她一半，憑什麽林康成就要讓她把房間都分給孟希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