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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期天的晚自習，第一節課時大家都還半沉浸在放假的情緒中，今晚過來值自習的是體育老師，衆人繃着的弦也就放松些，慢慢地，底下學生們就騷動起來，嗡嗡嗡的不斷說話。

陳樂樂下午去圖書館翻開書沒多久就睡着了，後來幹脆曬着從窗邊傾瀉而下的陽光結結實實睡了半天，這會精力充沛，她眼珠子滴流滴流轉了半天，最後碰了下林月胳膊，告訴她：“月月，我剛才看到周聞褚去教室後面扔垃圾，好多情書和食物啊，真浪費。”

周聞褚長相絕佳，性格雖然一直拽拽的，平時只跟十六班那些吊車尾的學生玩得來，可聽說他家裏挺有錢，綜合考量下來，對他感興趣的女生還算不少。

林月聽了這話，恍然想起來上輩子，孟希菀跟陳樂樂一起花癡周聞褚，不同的是，陳樂樂只是嘴上說說，孟希菀卻将這事放在了心上，這麽想着，林月又去看了眼孟希菀的座位。

她低着頭在看書，不時拿筆在演算紙上寫寫畫畫，一副認真學習的模樣，孟希菀精神看起來有些不濟，似乎還受感冒影響。

林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随意瞥過教室後方時，無意撞到周聞褚視線。

“月月，我想起來明天要交英語小作業，你的寫了沒呀，我能不能看看怎麽做？”陳樂樂本來都打算要開始做高考真題了，結果忽然想起來作業還沒寫，慌慌張張問林月。

“好。”林月回過頭來把作業遞給她，然後繼續做自己的。

而此刻，周聞褚看着林月認真學習的後腦勺，第一次認真反思起來自己轉學過來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受生活環境影響，他一貫會察言觀色，上次無意看到以為是會錯了意，可剛才林月那一眼中，分明就藏着對他的戒備。

其實說戒備也不盡然，但總的來說，她看他的目光，的确不如像對待普通同學那樣平平淡淡，而且還帶着偏向不好的情緒。

為什麽呢？兩個人真正的交集，就是蔣鋒借飯卡那次，後來他還了現金，林月還讓陳樂樂把多餘的錢找零送回來。

或者說，她是因為蔣鋒那幫人開玩笑讓她摘了口罩給他看才生氣？可林月是校花，她高一入學那年的證件照片，至今還是桐城一中論壇校花評選帖的鎮帖照，他也就翻來覆去看過五六七八次吧，長成她那樣，還怕給人看麽。

再或者，她也知道那件事麽。想到這裏，周聞褚臉上幾分笑意全部消散。

第一節自習課結束的鈴聲剛響，教室裏的氛圍就像一滴水掉進了高溫的油鍋裏，轟然炸起來，體育老師沒多說什麽，抱着保溫杯笑呵呵出去了。

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周聞褚正百無聊賴，向秦忽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喊他：“褚哥！”

幾個人在十六班集合，蔣鋒白天吃了那頓之後，忽然不可救藥愛上了小炒菜飯館裏的味道，他覺得不過瘾，又叫老板送了外賣過來，請大家宵夜。

周聞褚沒什麽胃口，坐在一堆雞鴨魚肉的味道中。

“蔣鋒，你以後別去打擾林月。”

“啊？”蔣鋒吃的正快樂，不期然被點名，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接話，“我沒打擾過她啊，為什麽這麽說？”

周聞褚不願多說：“那你以後記得離她一米遠。”

他說完這話就離開，留下衆人一臉納悶。

*

孟希菀的住處解決不了，家裏的氛圍就好不到哪裏去，晚上兩個人放學之後同路回家，孟希菀始終不遠不近綴在林月身後，快到家時，她快走幾步趕上來，解釋：“林月，我回去會跟林叔叔說，咱們是一起回來的。”

林月偏頭看她一眼，反倒不留情面：“不用，我跟你不是‘咱們’，也不是能一起回家的關系。”

家裏孟秀雯剛做好兩碗面條，她這些年靠着打零工維持母女倆的生活，如今嫁給林康成，暫時就照顧家裏：“成哥，以後我每晚都再做個夜宵吧，高三的學生們都辛苦，兩個女兒晚自習回來再吃點，對她們身體也好。”

林康成白天出去的時候就買了高低床，結果回來卻打不開林月房門，他心裏又氣又羞，面對孟秀雯這樣的示好，當下便更覺得惱怒，正要說什麽，門從外面打開了，林月和孟希菀幾乎同時進來。

孟秀雯臉上立刻挂上笑：“成哥，我就說月月是個好孩子，你看，她們現在相處的多好啊。”

林月沒說話，自顧自換好鞋子就要回房去。林康成叫住她：“月月，你把門打開，東西收一收，等會吃完面條，我給你們把高低床搬進去。”

說話間，孟希菀安安靜靜走向餐桌，卻不拿筷子，等着林月。

“爸，我不餓，以後你們不用準備我的份，還有，”林月只拿後背面對着林康成，“家裏前兩年重新裝修的時候，你只說以後這個房間就是我的童話屋，我可沒聽說過，哪個童話裏的主角是跟別人一起住的。而且媽媽要常常回來看我，到時候她問我房間裏的陌生女孩是誰，我也不好解釋，你說呢？”

*

林月堅持不肯讓步，孟希菀便一直住在客廳裏，林康成又新買了張床，從客廳裏隔出個臨時的小空間來，至少保證她不會再因為吹風而感冒。

但也因此，林月和林康成的父女關系，降到了冰點。

第一次月考很快來臨，這次考試是學校自主命題，為了挫一挫學生們的傲氣，老師們出的題目都偏難。

桐城一中考試多，出成績速度也快，陳樂樂一大早過來就趴在桌上惆悵不已：“怎麽辦，明明那些題目都見過，可真的做起來卻都不是原來的感覺。”

林月倒還淡定：“等會先看看成績。”

“嗯。”陳樂樂說完，從桌肚裏掏出一封情書來看。

這已經是她這段時間收到的第三封情書了，都是來自十六班的蔣鋒。學校自然是不許早戀的，可蔣鋒不知道忽然吃錯了什麽藥，暗地裏開始示好陳樂樂，不僅情書，他還經常送各種好吃的過來。

“哎呀好煩，我本來還想着要不要答應他呢，這要是成績下降了，還怎麽談戀愛啊。”

陳樂樂這個階段，正是對愛情最憧憬懵懂的時候，尤其她的追求對象還是十六班的蔣鋒，他除了學習成績不怎麽樣以外，長相俊朗，籃球打的棒，也算是個理想的早戀對象。

林月正在做題目的手頓了下。

上輩子蔣鋒也是追求過陳樂樂的，兩個人還真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可後來孟希菀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的，蔣鋒追陳樂樂只是因為一場惡作劇，這事被陳樂樂知道了，她跟蔣鋒鬧的挺不愉快，二人直到畢業都沒再說過話，再後來的事情，林月就不知道了。

這輩子，因為林月直接幹脆的拒絕了孟希菀的親近，導致陳樂樂和孟希菀也沒能像以前那樣變成好朋友，那這些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呢？畢竟到現在，孟秀雯也沒懷孕，事情已經跟上輩子的發展軌跡不一樣了。

“樂樂，你要确定蔣鋒是真的喜歡你，才能跟他談戀愛。”身為朋友，林月最知道，上輩子那段短暫又失敗的戀愛給陳樂樂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因為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蔣鋒。

“月月我知道，你聲音小點。”陳樂樂羞答答過來捂林月嘴巴，她現在也只是收到了情書呀，還沒開始談戀愛呢。

自習之後第一節課就是語文，秦老師進來時，手裏拿着一沓試卷，試卷上方，有張輕飄飄的紙，應該就是大家的成績排名了。

秦老師參加工作時間不長，因此格外認真嚴謹一些，每次公布成績，都不會像其他班的老師那樣用各種花裏胡哨的方式，而是一板一眼，從第一名開始，念到最後一名。

但是這次，從第一個名字開始，班裏就沸騰了。

往年的第一名都是林月，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件事，然而本次的年級第一名兼班級第一名，竟然是剛來的轉學生周聞褚。

尤其他本人，在聽到名次之後還一臉淡定，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好奇打量，周聞褚連一絲不自在都沒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松動。

“月月，你的第一名被搶走了！”陳樂樂比林月還激動。

秦老師讀完名字之後會帶上年級排名和分數，周聞褚總分比林月高出2分來。她視線微動，有些納悶，卻也并不意外。

記得上輩子，周聞褚的成績總是不上不下飄着，高三那一年，他都是個合格的中游生，只是在高考的時候，他的成績才忽然蹿成了第一名，引起了學校範圍內的騷動，如果不是對高考制度有信心，老師們可能都會懷疑周聞褚的那個理科狀元名頭是買來的。

那這次，他為什麽從一開始就不再隐藏真實能力？

秦老師念完名次，陳樂樂保持着原來的水準，她又驚又喜，瞬間開心起來。其他有些人卻沒那麽好過，成績退步的不在少數，老師單獨點了名，讓那幾個人下課之後單獨去辦公室聊，孟希菀也在其中。

語文課後的小課間，大家都在熱烈讨論新鮮出爐的月考成績，孟希菀鼓起勇氣拿着試卷走到周聞褚桌旁，趕在他離開座位之前開口：“能不能麻煩問一下，這個題目怎麽做？”

周聞褚也沒想到會被人堵，他頓了下，連看都沒看過來的人是誰，只往題目上瞥一眼，然後提筆，随便扯了半張紙過來，飛速在上面寫了句話。

“解法：化學講義第37頁例題5，答案對照書本目錄找，不謝！”

寫完，把這半張紙往孟希菀書本上一拍，周聞褚站起身來，徑直走向林月的位置：“嗨林月，有時間沒，跟你讨論個題？”

林月一回頭，先看到的，卻是孟希菀委屈咬唇的小模樣，然後才注意到周聞褚，他一個第一名，這麽快跑過來，是要跟她炫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