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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囚鶴(二十五)

天剛破曉，夜幕從大地之上散去，沉櫻走出冰神府邸，擡眸看向天邊晨曦，不自覺抿緊了唇。

“準備好了嗎。”她的眼睛被晨光照拂，而那聲音先她一步跑到後方。

蘇音表情複雜的走到她身後，猶豫不決道：“大人，我也是第一次嘗試此類法術，萬一出了岔子，只怕……”

到了此刻，蘇音第一次希望被抓的人是她自己。

若是晚菲留在沉櫻身邊，就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

沉櫻轉目看過去，唇邊提起一抹笑。

“你害怕了？”

“蘇音只怕會拖累紅巫大人。”蘇音低下頭，意志消沉。

“別怕。”她擡手輕搭上蘇音的肩頭，依舊是那副游刃有餘的模樣，“應該害怕的人——還在路上。”

“大人……”蘇音接住她的目光，眼中陰霾驅散大半，“只我一個人助你，真的可以嗎？不如換雲歸來幫忙。”

沉櫻聞聲抽手，擡眼看向府邸內的雲歸所在的方向，一字一字輕輕浮下。

“我有你，就足夠了。”

只要雲歸留在府邸之中，冥界的人便斷無可能找得到她。

歷盡千辛萬險才找回來的人，不該在這件事上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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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要同行的路，才剛開始。

“我對你有信心。”沉櫻微微一笑，将視線轉回到蘇音身上，“你站在我身後，替我守住另一方。”

“是，紅巫大人。”

蘇音與沉櫻背靠背站着，落眸的瞬間，眼裏多出一絲欣喜。

她能感知得到，晚菲的氣息，近了。

遍天紅光侵吞下來的那一瞬，沉櫻利落撐起長劍，在身前的地面之上畫出一道長長的劃痕，将整片區域一分為二，徹底割裂。

蘇音站在她的身後，架起巨大的藍色法陣，将入陣之人通通困在其中。

締天先焱夜一步跨入法陣，卻在入陣的那一刻，看見世間萬物靜止下來，一并失了顏色。

獨剩焱夜、沉櫻和蘇音三人身上還保留着本來的色彩。

正當他準備再進一步的時候，眼前的三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長街恢複了正常。

明媚日光暈染整片大地，風動，葉落，塵埃湮滅。

締天望着眼前之景，手中長笛暗暗一握。

“莫非他們去了那裏？”

冷寒氣息鋪天蓋地墜落之時，焱夜睜開眼，入眸可見那熟悉的場景。

不想這短短一瞬，他竟又回到了此處。

“不知這極寒之地，可還讓你滿意。”沉櫻從一處巨大冰柱後走出，指尖抹上那寒冰，“為了讓你待的更舒适些，我們特意将此處裝飾了一番。”

焱夜狠狠蹙眉，掌心火焰頃刻間吞噬封地的寒冰。

“就是你殺了郁洛遙。”

熊熊烈焰剎那間占據了所有冰面，火蛇上升攀爬，縱身躍向沉櫻。

“郁洛遙。”沉櫻禦劍劈開火蛇，向後一跳，雙腳踩在冰柱上借力向前一刺，“還真是讓人懷念的名字，可她的生死，我從未插手過，你找錯人了——魔王焱夜。”

長劍刺穿火焰之際，沉櫻亦只身闖入大火之中。

可那團團火焰圍住的人，只有她。

焱夜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身在那火海之中，聽見焱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的意思，是締天騙了我。”

“他沒騙你。”沉櫻半垂眼眸，收劍入鞘，“是我騙了他。”

不斷升騰的火焰在那瞬化作無數長箭，一箭一箭齊齊刺向沉櫻，她揮舞法杖擋住攻勢，卻還是被一支浴火的箭劃傷。

巨大的壓迫感墜了下來，像是要将她整個人往地底深處拖。

她蹙眉擋住接二連三的攻擊，身體不斷被往下壓。

這烈火毫無一道縫隙，牢牢将她封鎖在內。

她身下的紅色法陣弱了下去，眼看着就要盡數被毀。

“故意将我引回極寒之地，你就只有這點本事。”焱夜的影落進火海之中，如一抹黑暗，深深籠罩着她。

“你是自願被郁洛遙封印的，這代表着你随時都能沖破那道封印。”

聽到這個名字，對方的攻勢明顯慢了下來。

沉櫻滿意勾唇，借勢站直了身。

“她用的陣法不對，這才給了你喘息的機會。”她揮杖斬開那濃重火幕，與焱夜四目相對，“郁洛遙選擇的封印術對她損耗極大，卻不會傷害到你。如果是我，絕不會這麽做。”

她話音剛落，整片火海已在轉瞬間完全褪盡，不見一絲煙霧。

“你什麽意思。”焱夜斂眸看向她，雙拳握緊，“說清楚——”

沉櫻将權杖立于身前，雙手覆上去，從容不迫的與焱夜對上視線。

“郁洛遙所使用的法陣雖威力巨大，但卻需要獻祭設陣者的壽命，為了封印你，她耗盡了餘下的生命。”

她視線一偏，聲音輕了些。

“但對于你來說，只是像睡着了一樣。”

沉櫻曾以為郁洛遙對誰都會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卻怎麽都想不到，她會對這個魔異常的溫柔。

如同那柔軟的情感被全部挖空，只給了這個人。

焱夜眉眼一凜，身下火焰再次盈風卷起來。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自然不是。”她挑了挑唇，“我要做的，只是完成她的遺願。”

用郁洛遙拿命換來的符紙，徹底封印你。

郁洛遙雖從未言說，可沉櫻知道，她放心不下焱夜——這個被她親手封印的魔。

可惜她用生命換來的封印陣，最多只能束縛焱夜數十載。

焱夜遲早會知曉郁洛遙已不在人世。

若到了那時，焱夜必将沖破封印，無人再攔得住他。

與其整日為此事擔憂，不如主動出擊，再次封印焱夜。

雖然這未必是郁洛遙想看到的。

沉櫻低眸看着手中的符紙，眼瞳跟着輕輕一晃。

郁洛遙将這些符紙留給了她，想必是早已預料到了這一日。

“紅巫大人，小心！”突然間，蘇音的聲音掙脫熾熱火焰，來到她耳畔。

沉櫻頓時轉動手中權杖，擋住了飛來的火镖。

“除了我，沒有人可以封印我。”焱夜在那一刻消失不見，下一瞬，封印之門被打開。

“蘇音！”沉櫻旋即追了上去，隔空關上門後，丢出長劍刺進門縫之中。

沉櫻和蘇音兩人一前一後站着，攔住一片虛無。

焱夜在那空白之中現了身，眉目帶着不悅。

“你們兩個人，只怕是攔不住我。”他眸光一沉，語氣不善，“現在離開，我可以不殺你們。”

沉櫻朝他淡淡一笑，厲聲對蘇音道：“就是現在。”

蘇音得到指令，當即揮出權杖，身下的藍色法陣越轉越大，與沉櫻喚出的黑色法陣快速重合。

“雕蟲小技。”焱夜輕蔑落眸，此時才真的亮出兩把紅色長劍，兩劍同時劃下，将法陣撕開裂痕。

火焰巨像陡然間在他身後立起，再次吞沒了所有。

沒過多久，蘇音已承受不受火焰的輪番攻勢，她被那一擊重創壓的單膝跪地，一手緊握權杖，另一手幻化出長弓。

“箭來！”她強撐着拉開長弓，射出長箭去阻斷焱夜手下的火焰長箭。

焱夜看也不看她，對着身後擡劍一揮。

蘇音瞬間被那道劍氣打了出去，整個人重重的砸在冰牆之上，再摔落下來。

蘇音負傷趴在地上，唇邊止不住的流出鮮血。

沉櫻被引得分了神，擡眸看過去的瞬間，法陣威力明顯減弱了一半。

焱夜不給她們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震天火龍疾行奔湧而來，就要将沉櫻淹沒。

要……失敗了嗎。

沉櫻眉目一鎖，忽覺身後頓現另一股力，頃刻間就沖破了她在門上設下的法陣。

長劍飛出的那一刻，一抹身影立在她身側，帶着熟悉的寒冰之氣。

火龍在離她差之毫厘的地方凍結成冰，動彈不得。

她不由的瞳眸顫動，喉中難以置信的落出兩個字來。

“漣軻……”

為何他總能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別分心。”漣軻面無表情的平視前方，手下聚起冰刃立于地面，阻擋住火幕的迫近。

火龍瓦解成碎片，墜落時砸向嚣張重生的火苗。

此地乃極寒之地，他們占據了地利人和，拿下焱夜，只是時間問題。

沉櫻定了定神，閉眸低聲念出一串咒語。

下一刻，尖銳冰棱拔地而出，覆在沉櫻畫出的法陣之上。

焱夜被那冰峰團團包圍住，已無路可退。

他眼眸漆黑，瞳中閃着駭人的光，視線指向漣軻。

“是你——”

漣軻抿唇不語，目光淡淡一滑，驅動的寒冰已開始凍結焱夜的身體。

大火化作濃煙，叫人看不清楚。

沉櫻隐約看到，在那迷霧之中，漣軻微微彎起的唇角。

沉櫻趁勢丢出郁洛遙的符紙，貼在焱夜身上。

每一道符紙化作一條鐵鏈，将焱夜徹底纏住。

一根冰柱破地而出，立于焱夜身後，将他高高吊起。

“我曾欠你一次。”焱夜落眸定定望着漣軻，冷靜說道：“這一回，就當還給你了。”

說完，他阖上雙眸，徹底沉睡過去。

但一切還未結束。

吞地冰刀仍在一個個不斷蔓延，直到來到蘇音身邊後，冰封才終于停了下來。

蘇音踉跄站起身，慢慢來到沉櫻的面前。

沉櫻還未開口，她已掉下淚來。

“是蘇音沒用，若不是漣軻及時趕來，怕是我已将大人害死。”

“不會變成那個樣子。”沉櫻擡手拭去蘇音臉上的淚珠，伸手引回長劍，“無論他來或不來，我們都不會死。”

收劍之時，沉櫻向後瞄了漣軻一眼。

“你怎麽會來。”

“我在街上看到了締天。”他話說一半，沒再說下去。

言下之意，他看見締天卻不見她們，推測出了幾種可能。

而極寒之地，就是其中一種。

幾人走出極寒之地，沉櫻頓了頓，繼續問他。

“魔王焱夜在這世間活了上千年，神魔自古不兩立，你身為冰神随從，又怎麽結識于他，甚至他還欠你一個人情。”

“我曾同他有過一面之緣，在不知他身份的時候幫過他一次。”他淡聲回應，眼中沒什麽情緒。

既沒愧疚，也沒欣喜。

沉櫻嘆了口氣，沒再追問和懷疑下去。

“你還真是一向喜歡幫助他人，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