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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貪白(一)

霓歡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水裏。

準确的說，是在河裏。

她被捆在木樁上，整個人被壓在河裏面，水面早已沒過了頭頂。

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嗎。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帶到這裏，再被施以水刑。

一切都恐怖似醒不來的噩夢。

霓歡奮力将頭探出水面，聲音卻沉沒在水中：“救……命。”

她的聲音一出，本以為會起碼引得一人注意。

可惜，他們都只是冷漠的旁觀者。

她的生死與他們無關。

即便她從未害過人，卻還是被當做隐患，将要沉身于這深河之中。

他們想要她死。

假若她這次僥幸存活，他們也斷不會放過她。

而她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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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霓歡失落的閉上雙眸，被綁住的雙手嘗試動了動，只換來刺骨的疼痛。

這回徹底斷了念想。

不會有人來救她了。

唯一的遺憾，是她本來擁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卻死于人們的恐懼之下。

若是真有人可以救她就好了。

就在她放棄的那一刻，一把劍躍于水面之上，在她面前脫離了劍鞘，劍柄以下卻什麽都看不見。

這是一把沒有劍身的劍。

霓歡緩緩睜開眼，在濃烈的日光之下，她隐約看見在那光芒下透明的劍身。

無形，亦有形。

“這是——”她微微啓唇，聲音被堵在水面之下。

不知道這劍能否斬斷繩索。

劍柄驟然在一瞬間揮動，好像真的要砍向她。

下一瞬，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抓着她的後衣襟将她一下帶離水中。

繩子順勢剝落。

那柄劍跟着他們一起離開河水，猛然一下子飛動，回到她的腰間落進劍鞘。

霓歡還沒來得及看是誰救的自己，片刻之後，河岸邊的人群轟動起來。

“真的是妖女啊，不祥之物。”

“大家快跑，被她看見就會死的！”

“竟然逃出來了，太恐怖了，我們村莊一定是被詛咒了。”

“白巫女逃出來了，大家跑啊，被她捉住後一定會被大卸八塊！”

忽然間，面前的人開了口。

他身穿深藍色的服裝，模樣俊氣冷淡，身型颀長。

“是你召喚我出來的？”

霓歡怔了下，僵直的收走視線，抹了抹臉上的水，一本正經的回複他：“我什麽人都沒有召喚。”

眼前的有些模糊發虛，似海市蜃樓般不真切。

她瞪大了眼，只覺面前之人要在風中消逝了。

就像他從未存在過一樣。

徹塵落眸看着她，一時無話：“……”

她盯着他，整個人驚惶未定，後知後覺的說出幾個字來。

“謝謝你，救了我。”

徹塵臉上沒什麽表情，垂睫攤開手掌。

沒有實體。

他現在只是一個虛體。

想要成功召喚出他，需要可以駕馭虛無劍的能力、血親的離世以及無謂生死的決心，三者缺一不可。

看來，她是在無意中召喚出他的。

這一次，開啓的是錯誤方式。

他擡眸看她，正色道：“你因何事要喚我出來。”

霓歡無措低眸，瞥見一滴滴下落的水珠，慢吞吞回答他。

“我只是想要有個人能出現救我。”

須臾，她又開口：“我不确定是我喚出的你。”

畢竟，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

他的出現，亦可能是巧合。

徹塵淡淡看着她，情緒平緩：“不是你？那會是誰。”

她無助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重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若無事，我便走了。”

聽到他說要走，霓歡心中一慌，趕緊上前一步跟上他，下意識挽留。

“你這就要走了。”

他停下步伐，背對着她：“我不認同你。”

“認同？”

霓歡一時不解，一頭霧水的看着他的背影。

“咳——”她掩唇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身體仍是不适，“我為何需要得到你的認可。”

他回過身，視線跑到她腰間，又很快擡眸：“你腰間佩戴的，可是虛無劍。”

“虛無劍？”她皺了下眉。

“虛無劍可斬世間一切不可斬，斬晝夜，斬鬼祟，斬恩怨，斬陰陽界線，只要你成功揮動它，可使日夜随時交替、讓冥界事物無所遁形、發揮到最高境界，還可以切斷陰陽界線救人性命。”

霓歡落眸掃向腰間，抽出腰間劍柄。

“你說的是這把劍？”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這樣的劍，在這之前，她只聽過，從未見過。

徹塵略一斜眸，面色嚴肅。

“可如果你無法使用虛無劍，這劍便與破銅爛鐵無異，什麽都斬不開。”

“你的意思是？”她試探着問。

“我看你剛才好像要用虛無劍砍繩子。”

她別開頭，點了點頭：“我只是想了一下。”

“那是斬不斷的。”他毫不留情的拆穿。

見她沒出聲，他雙臂環胸，又接着說：“虛無劍能斬世間不可斬，相對應的，尋常之物，它無法斬斷。如此失察和愚蠢之舉，希望你不要再做。只有你成功揮動虛無劍，我才能完成我的任務。”

“任務？”她截住他的視線，警覺性的退後幾步，“你到底是誰。”

“守護者。”徹塵的視線掃過來，一臉冷肅，“每一世白巫女都有必須要完成的任務，相對應的，守護者也有一定要完成的任務。”

“白巫女的……守護者。”她目光閃躲，一瞬陷入回憶的漩渦。

她曾聽母親說過，每一代白巫女都有一個守護者。

因為他從未出現過，霓歡那時只當是傳說而已。

不想今日竟真的見到了傳說中的守護者。

只不過這個守護者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他目光貼近，探尋她眼底的情緒：“你不知道？”

她愣了愣，急着回他，“我知道。”

“我不守護無能之輩，若你無法揮動虛無劍，就是無能之人。”

“可我——”她面露難色，看着手中的虛無劍發呆，“什麽都不會。”

他打量她幾眼，眼神漸冷。

“若要我守護無能之輩，我情願再沉睡千年，到時再完成任務。”

見她不答，他繼續說道：“除非你能歸動虛無劍，發揮出它的能力。”

霓歡輕閉上眼，狠了狠心，拔劍就揮。

耳旁呼嘯而過一陣風聲，淡淡落下。

她閉着眼感受着周遭的一切，沒過多久，睜開雙瞳。

什麽都沒有改變。

轉眸間，她好似看見徹塵冷漠的轉開了目光。

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慢慢往徹塵身邊挪了一步，笑的蒼白，“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徹塵。”他冷淡的回應。

“那……我再試試？”她對住他的眼，神色不撓。

“不必了。”徹塵回看她一眼，目光沉沉地觀察着她手中的劍，“虛無劍與尋常劍不同，随意使用會減去陽壽。”

什麽？

“你方才為何不攔着我？”霓歡握劍的手一抖，險些讓劍掉在地上，眼睛瞪圓，整個人處于懵的狀态。

“一次可以忽略不計。”

她還沒來得及回應，一名紅衣女子突然間出現在她面前，“撲通”一聲就跪在她面前。

霓歡又是一懵。

“這位姑娘，你我非親非故的，你跪我作甚？”她慢慢開口，擡手就要去扶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見勢立馬握住霓歡的手，帶着她的身子狠狠往下一拽，頃刻間眼淚就落了下來：“求白巫女救我娘親。”

霓歡一時想不明白，四處看了看。

沒有人了。

這來歷不明的女子怕是來者不善。

“你如何知曉我能救你娘親。”她努力想要抽出手來，可用盡全力也沒能辦到。

紅衣女子仰頭看她，兩行淚落的像珠串，聲音溫柔又不失甜美：“白巫女不是可以救人性命嗎？求您救她。”

“前任白巫女的确可以。”霓歡努力一掙，終于把手抽了出來，又慣性的往後倒退了幾步，“可是我不行。”

“那我就吃了你，獲得白巫女的能力。”

下一瞬，紅衣女子面目變得猙獰起來，全身慢慢化成枯樹枝，一下子騰空起來。

——樹妖？

霓歡握劍轉身就跑，跑的時候還不忘朝着徹塵原來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這麽快就走了。

“你跑不掉的——”樹妖瞬間就飛了過來，猛的一伸手，就要抓住她的後衣襟。

霓歡閃身一躲，三兩步就跳進了河中。

“你以為跑進河裏就能躲過去了嗎，太天真了。”樹妖猖狂一笑，伸着手臂就要往河裏一挖。

同一時間，霓歡從河的另一端跑了出來。

樹妖的手臂輕輕浸入到水當中，微一回頭，就看見正在往山下跑的霓歡。

——真是天真。

樹妖當即收了手，轉了方向朝她快速飛了過去。

霓歡跑的急，稍一走神，忘了去看面前的障礙物。

突然間，她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跤，整個人摔在地上，腿上直接流出了血。

沒時間再浪費，霓歡掙紮起來繼續往前跑，誰知樹妖的胳膊瞬間變長，直接就要刺穿她的胸膛。

她情急一下揮劍一斬。

轉瞬間，聽到了東西掉落的聲音，緊跟着，是樹妖的一聲尖叫。

難道……她砍中了？

她眯着眼睛微微打探了兩眼，随後猛然間睜開雙眸，心尖一震。

只見徹塵擋在了自己身前，而他腳下的地面直接凹陷進去，顯然是承受了不小的阻力。

他一劍砍斷了樹妖的脖子，樹妖的指尖微微刺進他肩膀，染出一片紅暈。

他淡淡落眸，把插進自己身體的枯木枝拔了出去。

“啪嗒——”

幾滴鮮血落在地上，甚是醒目。

短短幾瞬過後，樹妖就全身結成石雕，最後碎裂變成塵土，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