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馮三歲

馮三歲

聶曉受馮堯媽媽的囑托,給馮堯補課。

馮媽媽找聶曉談了半個多小時的話,說了馮堯多不聽話多不争氣的種種。再怪馮爸爸寵他,從小帶他出去玩兒游戲就算了,還買那麽多游戲機給他,不務正業。

馮媽媽特別擔心馮堯照這樣下去還考什麽大學?現在這個社會沒文憑怎麽混,關鍵是自己孩子沒理由那麽差勁,簡直不像自己生的!

滿臉愁容說:“現在二本都滿大街了,985、211那些都已經不被好些企業放眼裏,非得是碩士博士出國留學經驗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馮堯照這樣下去只能掃大街。”

聶曉輕松着語調聊表勸慰:“阿姨,現在就算出國鍍金回來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內卷嚴重到只能靠家底來破了,馮堯家裏不是還有那麽大的茶園可以繼承嘛,不用那麽擔心,文憑代表不了每個人自身的價值,他游戲打那麽好,現在游戲競技,游戲直播,都是職業。”

“那算什麽正經工作?”馮媽媽不認可,“再說,茶園要是交給他這種人不得毀了,我要的不止是他的成績能提高,要的是他能養成一種習慣,一種專注力,把心思放到正事兒上,伸手混光陰也得有條件,怎麽,他是什麽富二代?可以不用努力了?”

“那您是想?”

“你給他補補課,至少讓他考個二本,別一無是處,不然阿姨白生這麽一兒子。”

聶曉沉默幾分鐘,提了個意見,補課倒是沒問題,不過對于馮堯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脾性來說,只能給他一個非比尋常的動力,那就是——成績有所上升,就還他游戲機。

馮堯一聽這消息,就已經想象自己的游戲機一個一個還給自己的盛況,游戲機長了翅膀全都往他懷裏飛來,四周全是凱旋歸來的歡呼聲“砰砰”地禮花炮滿天飛舞。

他只想結局,還是好的結局,沒想到自己墊底的成績需要付出多大努力才能實現他臆想出來的盛況,習慣性忽視過程和細節。

從第一堂課開始,他就獲得了一個新綽號:“豬豬堯。”

因為他笨到一個最簡單的方程式都不懂,聶曉教了他一個小時以後把食指在他翹而圓的鼻頭上一推,推出個豬鼻子,學兩聲豬叫:

“豬其實很聰明,聰明在他知道學習對他來說是難事,所以只吃只睡,可人喜歡用豬來形容人笨,那你說你是笨還是聰明。”

馮堯把嘴一歪,不屑到了極點:“切,當豬比當人好,享受一生不過是被人宰了吃,當人的話,活多久就被人宰多久,越努力被人宰得越嚴重,從頭宰到尾,到最後腐爛在地裏,燒在火葬場,一點兒價值都沒有。”

“喲,那以後你就別叫馮堯了,就叫豬豬堯。”

“喂!你這都取多少外號給我了!要教就教不教就走,別在這耍我。”

聶曉不管啊,把他頭撇到自己跟前,拿拇指在他下巴上一按,馮堯陡然間全身僵硬,眼珠子盯着他的手指盯成了鬥雞眼。

他感受到他指尖的移動速度很詭異,慢似一種撫摸,而且就快要靠近自己的下嘴唇,意識到自己臉正随着無法節制的心跳要變燙,把目光偏移到了課桌上。

聶曉眸子微閃,卻很好地有所控制,換一副平常戲弄人的笑臉,松手的瞬間往他鼻頭又那麽一推,又學兩句豬叫,抑揚頓挫:“豬—豬—堯~”

……

馮堯小叔家的6歲小孩兒馮時雨被他媽媽丢在了馮堯家,理由是他媽媽要去和她的姐妹喝下午茶。

一聽聶曉在給馮堯補課,趁機也拜托聶曉順帶給他兒子補一補,就補習英文,好在暑假的時候帶他去法國玩兒。

馮堯杠說:“去法國該去學法文,學啥英文,還有,一個中國人學啥英文。”

他英文在40分左右跳動,很多單詞還都是玩兒游戲學會的,如果教育局說取消英文,他一定高舉雙手表示支持,并且送上錦旗,上頭四個大字:高瞻遠矚。

馮時雨的媽媽白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學習差成那樣哪來的底氣跟我說話。”

馮堯想說成績不好我還不能跟你說話了?你什麽階級的人吶,這個世界拿錢和權劃分等級就算了,你還拿成績。

還來不及杠回去,已經被那越走越遠的傲嬌背影給堵了回去。

聶曉只當作順帶的工作,給馮時雨寫了個簡單的語境對話,加了幾個他沒學過的單詞進去後,教了他一遍就讓他自己學寫,去給馮堯講題。

馮時雨學沒幾分鐘就把筆一丢往聶曉身上撲,并且揚言長大要嫁給聶曉。

馮堯一聽,直接開怼:“你是個男的你要怎麽嫁,而且等你長大了他都跟你爸一樣禿頭大腹便便,不嫌油膩不嫌醜嗎你。”

馮時雨抱聶曉的腰:“哼,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

聶曉坐馮堯旁邊,嘴角扯笑:“哎呀哎呀,原來我這麽受歡迎呢,你想嫁給我,你哥哥也…”

“馮堯也想?”馮時雨蹦老高,“他是個廢材诶,你怎麽可能讓他嫁給你!”

“誰是廢柴!”馮堯往他頭上一打,“你不要以為你小我就不敢打你!”

聶曉抱了馮時雨把他舉高,無視馮堯此時的忿忿然,打着趣問:“我聽你媽媽說你不喜歡吃青椒哦。”

馮時雨把臉埋他肩頭,大眼睛可愛得緊,卻說出來一番頗為有道理的話:

“我有權利選擇我不喜歡吃的食物吧,爸爸還不喜歡吃香菜呢,媽媽也沒逼他吃啊,再說,蠟筆小新也不吃青椒,他也沒有營養不良,也很聰明呀。”

馮堯在他頗有道理的話裏找着空隙杠他:“蠟筆小新就是因為他不吃青椒所以長得醜!你也想在臉上挂兩條那麽黑的毛毛蟲嗎。”

馮時雨臉唰一下白了,不過不服輸地把眼瞪直了瞪大了去看他,馮堯下巴一昂,也把那杏核眼瞪得有神有力,還挑眉毛,試圖告訴他:你的眉毛差那麽點就趕上了!

聶曉被他倆火光電石對視的目光給逗笑了。

馮時雨抱緊聶曉的脖子:“你看見了吧,他廢柴還壞!”

“哈哈…诶,”聶曉手拍了拍馮時雨的背沖着馮堯眨眼,躬身湊過去小聲問,“你們家,喜歡男人這方面還會傳染?”

“他是個小孩兒!小孩兒說的話哪能當真的!”

“你不就當真了?臉紅脖子粗的。”

“……”

聶曉把馮時雨放下,哄他乖乖寫單詞後坐馮堯旁邊椅子上,聲音嗡嗡有磁力:“你呢,說的是真的嗎?”

“……”

“還是說…”臉湊更近了,桃花眼又有了韻味,甚至奏起了無聲的盯人音符,“你說喜歡我的時候其實是馮三歲?腦子還沒發育完全呢…”

“?!”

“哈哈哈…”聶曉捂了肚子,笑聲狂到沒邊,起身走到馮時雨面,“我們時雨今年是不是快7歲了?”

“嗯!再過三個月就7歲了。”

“喲,那馮堯得喊你哥哥。”

“嗯?”

馮時雨困惑,停了手中的筆。

“告訴你個秘密,”聶曉小聲分享,“馮堯今年才三歲,以後你讓他喊你哥哥,或者你直接喊他馮三歲。”

“嘿哈哈?啊?馮三歲?哦!馮三歲!”

馮時雨拿筆指着馮堯,馮三歲叫個不停。

馮堯後牙槽磨得賊響,如果手裏的不是鋼筆是鉛筆,鐵定要捏成兩截以表自己受到的侮辱有多大。

從那以後,馮堯就多了個綽號----馮三歲。

聶曉每次喊他“馮三歲?”“馮三歲!”“哈哈,馮~三歲。”他就撲過去打他臉。

結果不是被抓了手腕就是被一手掌擋腦門兒上無法進攻,只能揮拳打他胸,遠處看上去就像小媳婦兒打老公的那種軟拳頭,滑稽又好笑。

聶曉讓他朋友故意拍了段視頻發年級群裏,馮堯又被當作笑料為大家增添了一個月的娛樂。

馮時雨喊他“馮三歲”他就直接把他撈起放床上猛打他屁股。

“打不了他我還打不了你了!我可是你哥哥!”

馮時雨在他腿上撲騰:“聶曉哥哥說的!你就是馮三歲,腦子發育跟不上你的身體,你就是馮三歲!”

馮堯把他屁股打紅了,馮時雨跑去告狀,馮媽媽過來一頓數落:“欺負弟弟做什麽你!誰教你用的暴力,其它不見你有長進,學會打人了你!”

“他都不把我當哥哥!”馮堯又委屈又有脾氣,“他喊我馮三歲!”

馮媽媽愣了兩秒,目光在馮時雨和馮堯身上來回掃,馮時雨借此解釋了聶曉的話。

“噗~”

馮媽媽沒能忍住,她有幾種笑記載在馮堯的記憶裏,這是最高級別的歡笑,發自內心,一笑就無法停止。

由此馮媽媽也開始又事兒沒事兒喊他馮三歲。

馮堯成績單出來的時候失望對着他:

“你看看你這成績,你真的是個馮三歲啊你!我怎麽就生了你這個笨腦袋,難不成出來的時候把你的頭也壓壞了還是怎麽着。”

馮堯犯錯的時候兇巴巴沖着他:

“馮三歲!我是不是說過喝完飲料的杯子給我放池子裏!髒衣服給我放髒衣籃裏?你的襪子能不能不要随便亂扔!這點兒都教不會你還敢說你不是馮三歲!”

馮堯什麽也沒做錯他媽媽心情不好喝醉的時候悠悠然喚他:

“馮三歲~過來過來~你知不知道你三歲的時候有多可愛多聰明?怎麽越長越回去了啊?我以為你遺傳了我呢,看來你還是你爸的種,我再去生一個算了…”

說完找馮堯爸爸生孩子去了。

……

馮堯坐書桌前刻苦讀書,他要暗自努力從墊底沖到倒數第十名,他就可以拿回他的ps4游戲機。

十分鐘以後……

“啊-----!”

馮堯拿着筆的手把腦袋上的軟毛都搓出了靜電,像野草一樣随着他的唉聲嘆氣飄搖。

“喲,這頭發再搓搓是不是可以發電了?”聶曉拿手去接着搓,被靜電打了一下,手一縮,“還真能電人呢。”

“你怎麽來了?叔叔阿姨又出差了?”

“嗯…”聶曉拉椅子坐他旁邊兒瞧着他的習題,嘆一口笑氣,“看來游戲機是回不去啰~有些東西,勉強不來的。”

“……”

馮堯盯着習題上的亂碼,自尊心作祟作不過對自己的深刻了解,垂着頭,指甲摳着手中的筆。

“知道自己做不到想放棄?要不要我跟阿姨說說?”

“說什麽?勸她放棄我?

聶曉瞧着他垂下去的後脖頸,手指在褲兜裏互揉了兩下,聲音有些淡:“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不用你管。”

馮堯有他的決絕----游戲機我還是要努力贏回來的!

堅定了信心擡起頭,把身子坐直,繼續讀題,無視聶曉的存在。

聶曉起身去他床上一躺,側身撐着頭注視馮堯,馮堯側目看他一眼,筆在草稿紙上試着解題,随意問:“你未來想做什麽?”

“不知道。”

“嗯?”

馮堯轉頭。

“怎麽了?這麽詫異。”

“你會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你知道你未來想做什麽?”

“我想做游戲,”馮堯眼睛裏有了神采,“畫面精美,玩兒法新穎,故事引人。”

聶曉眨了眨眼,為他高興,語氣卻多有羨慕:“挺好啊…”

馮堯從抽屜裏拿了本筆記本趴床上:“給你看我畫的設計稿。”

聶曉跟他趴成一種姿勢,身體比他長,肩膀比他寬,一起去看他畫的游戲人物、寵物、場景,還有密密麻麻關于玩兒法的文字描述。

“一本書是一個故事,一部電影可以造一個夢,游戲也是一樣…”

“嗯…”

“我想造好多夢。”

聶曉手往他頭上揉,這次不使勁,還順手理他額前的發絲,瞧着他眼睛微微笑:“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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