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入心間

入心間

24.1

楚衣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麽正式的場合,無論是如夢般的前世,還是重生後的現在,他都沒有參加過紅白事。

尤其是,這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不了解的禮數,該怎麽走該怎麽做該怎麽吃飯喝酒,他一概不知。這時候,他能依賴仰仗的,就只有一直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戴納了,于是他答應他一個條件作為回報。其實,那個條件在一開始他們的約定裏就說過了,只是又重新鄭重的提出來了。

午餐,是艾琳娜到隔壁叫着他們是到樓下去吃的,貝琳達坐在首位上,他們問了好就座。艾琳娜雖然還是很嬌慣,但是能感覺到她的妥協,無聲的示好。因為她剛才推開門,正巧就看到戴納再給楚衣整理領結,那是非常親密的動作,那是妻子對着丈夫才有的行為。她感覺到了危險,她也想起昨晚哥哥跟她說的,一定要整到那個中土人,最好讓他不能再跟着表哥出海。她當時還不明白,雖然她也看得出他們關系很好,可是他并沒有把楚衣當做第二個凱瑞。

而艾倫斯,他昨天是親眼見過戴納抱着楚衣上樓的,心中的那股邪火一直就沒機會發洩出來,這一頓飯,他有三次碰到楚衣的手肘,撞掉了他的叉子和到了嘴邊的食物,弄灑了他一杯魚羹。雖然被母親斥責了,但是他依舊很開心。可惜楚衣好脾氣的笑笑,什麽都沒說,這讓他很不痛快,他多希望他能跟他計較,然後他會很周全的賠禮道歉,讓表哥看看這個號稱禮法最完整的國家的人,是多麽的小肚雞腸。

然而,戴納是看着他們長大的,對于他們肚子裏的那點花花腸子簡直太了解了。他們以為自己百變無敵以為自己這麽幼稚的行為很隐蔽,其實,他們的這點小伎倆在明眼人眼中根本就是白紙上放大了的黑芝麻,一清二楚,纖毫畢現。

于是,戴納想要借此機會将這兩個小孩的朦胧的不知所謂的感情斬斷,尤其是艾倫斯。在楚衣起身的時候他殷勤的拉開他的椅子,一手摟住他的腰,輕語柔聲的問他腿上的傷有沒有再疼。

楚衣在一霎間明白戴納的意圖,對他了然一笑,同樣飽含情深的回答他不必擔心。

艾倫斯隔着他們最近,剛才那個刻意的眼神在他看來就是眉目傳情,頓時那火焰燒到了最高!他起身到桌尾舀湯,端回來的時候正好那兩人并肩往樓梯處走去,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間灰飛煙滅,手裏沒放下的叉子握住了朝下,抖了下手弄灑一些濃湯,戴納還沒來得及提醒楚衣一腳就踩了上去。

身體向下倒去的時候,楚衣心裏可是郁悶,給人做擋箭牌就是最倒黴的炮灰啊!其實他也看到了,但是腳已經往下落了,他可不會空中轉身……

艾倫斯心裏得意,不管結果怎麽樣,能得手一次他就很高興了。沒想到戴納眼疾手快,在楚衣倒下的時候也跟着彎下腰伸出手臂,穩穩的接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裏。

本來艾倫斯是想撞到楚衣之後跟着一起摔倒他身上,用那把叉子做兇器,弄傷他哪裏都好,可沒想到他會摔倒,這樣一來,他就沒機會再下手傷人了。

戴納非常不滿的看着艾倫斯,眼中的警告非常明确,他看得清楚,那根本不是意外。他淡淡的跟貝琳達說了一聲,幹脆就抱起楚衣上樓,省得再出來什麽狀況。

這是貝琳達第二次看到戴納抱人了,而且前後距離的時候是這樣的短。她和一雙兒女交換了一下眼神,艾琳娜憋着聲看着戴納的身影消失,才敢啜泣着說:“媽媽,怎麽辦呢?”

“別急,還不能确定呢,再說你舅父肯定也不會同意的。”貝琳達輕拍着女兒的手背,她心裏也沒有譜。本來女兒這個脾性就很不讨好,戴納的父母不是很願意,只是礙于他們的親屬關系不好直接拒絕。可現在戴納這副情态,可一點都不能不讓人多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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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楚衣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換了衣服,用毛巾包了冰塊放在腿上紅紅的一塊,那是他仰倒的時候艾倫斯湯碗裏灑出來的,雖然不是很燙,但是夏天衣服料子薄,還是燙起一塊紅印。

戴納給他拿出參加婚禮的衣服,抱歉的說:“我替他向你道歉了,我真沒想到他會這麽惡劣。”他看着他白皙修長的腿上,兩處傷痕,心裏很不爽。

“沒事的。”楚衣毫不在意,“小孩子的惡作劇嘛,誰還能真的跟他生氣啊。”他以前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了,他們一起孤立某個新來的或者特別出彩的孤兒,最常用的就是這種幼稚的欺負辦法,在他洗幹淨的衣服上倒上菜湯,給他新得來的鞋子踩上幾腳,走路的時候裝作不小心狠狠地撞翻人,甚至把他最重要的東西表演要用的東西給藏起來,看着他滿頭大汗的去找,然後拿在手中逼着他求饒……很多,這種幼稚的只有小孩才會去做的事情,他經歷了十幾年。

戴納饒有興致的看着他,說:“你應該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今年十八歲,在中土還不及弱冠,那就不算是成人。可是,怎麽說話這麽老成呢,好像你是他們的長輩那個味道。”

楚衣一愣,只是他本來就低着頭,身體也沒有什麽動作,所以戴納也沒發現他這一愣。他一直是記着原來的事情,雖然不會每時每刻的想着,但是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他還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會想到以前,他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現在想來,幼時他就分外懂事,襁褓裏都是不餓不哭,不尿濕不喊叫。雖然他是從嬰兒開始長大的,卻一開始就是一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思想,這些年他就是這麽過來的,從來沒有人說過戴納那番話,他們都只是說,這個孩子很懂事,這個年輕人很穩重。這是很平常的,類似于贊美的話。

現在這麽前後想想,其實他全是在活着心理年齡,他像是個已經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般,他從來沒有過幾歲的頑童十幾歲的叛逆。

真是可惜,重生了一次,依舊沒能享受到曾經就渴望的那些種種出格的行為。楚衣在心裏喟嘆遺憾,他也曾渴望能跟着人去街頭打次架,身上挂着斑斓的傷痕來招顯自己的熱血;他也曾渴望能叛逆的違背教導員的意志,讓他往東他偏要跑西;他也曾想在功課繁忙的時候也去嘗一次禁果的滋味,拉着女生的手到學校後面昏暗的小花園裏接吻……他曾經想過他多,用這些非正常的途徑發洩自己,他壓抑了太久,他從進了孤兒院起就在期待着逃離。他不喜歡那裏的感覺,他渴望着被收養,無論那對收養他的夫婦是有錢人還是普通人,他想有一個家的感覺。可惜直到他成年獨立,也沒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家,他自己租住房子,那只是個睡覺的地方。

直到他死亡之後,有一雙粗糙的大手抱着他,還帶着泥土的味道的撫摸,婦人眼中的淚花,愛若至寶的親吻,讓他終于感受到親情的溫暖。為了這重獲得新生,為了這希冀已久的溫暖,他一直乖巧懂事,而那時他卻不覺得壓抑了。

遇到楚袂之後,他已經形成了那樣的性格,而且為了繼續保存着那樣的溫暖如初,他更是甘之如饴。寂寞,已經畏懼,不想再次變成冰冷的一個人。

這麽久楚衣一點聲音都沒出,戴納奇了,聲音很低,生怕打擾到他:“你怎麽了?”

楚衣擡頭的一瞬間,戴納覺得心髒停止了跳動,這和他了解到的醫學的新發現是不同的,生命的存在是以心髒的跳動來展示的,而他的心髒剛才居然因為一雙眸子中濃郁的憂傷而忘記了跳動,這該怎麽來解釋?

“沒有,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楚衣緩聲道。

戴納直覺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的,可是也不好開口問,雖然他們已經非常開誠布公的說了自己的事情,但畢竟還是有各自的秘密的,他不會說自己的糗事,也不會要求楚衣公布他不能翻動的記憶。

他們各懷心思的休息下,時刻到了侍女來敲門喚醒他們,婚禮的吉時可不能耽誤。

24.2

一開始穿好的禮服因為艾倫斯那一碗湯弄髒了也不能穿了,戴納只好重新給楚衣搭配一套。深藍色的禮服外套,同色的領結,真絲的雪白襯衣。可是楚衣太瘦了,穿着這樣的一套越發顯得他瘦成竹竿了。

戴納托着下巴看了他半天,最後把襯衣換成了荷葉邊衣領和袖口的,總算是有點撐起來的感覺了。他捏着楚衣的肩膀,說:“太瘦了,得胖些穿着衣服才好看。”

楚衣對此嗤之以鼻,他那種瘦長的身材穿中土的長衫最是風流倜傥,楚袂不知道明裏暗裏忌妒過他多少次了,誰稀罕穿他們這些還未經過改良的沒人情味的箍死人的燕尾服!

他們一起下了樓,貝琳達誇贊了幾句,說楚衣這種正裝的樣子真是太讓人驚豔了。楚衣經過穿衣鏡的時候側頭瞄了自己一眼,果然很有那種禁欲的味道。修長纖細的身材——這是天生的,近乎蒼白的膚色——不知道是不是接連着遭罪受了折磨,得體筆挺的西裝——雖然現在穿的很讓人透不過氣來但不得不承認西裝真的是男人的金裝。

分乘了幾輛馬車,艾琳娜和艾倫斯也猜得到戴納一定是要和楚衣同行的,這次也就很明智的沒有來碰灰。一路上安穩的前行,氣氛很祥和。

馬車一路駛進莊園,楚衣為了保持他們所謂的貴族的禮儀,到底沒能掀開帳子看看外面的光景。現在終于下車了,他擡頭看到一個巨大的獅子的石雕吓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才看得清楚,張開的大嘴站在裏面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都可以!他驚吓之餘,又是驚嘆又是好奇的圍着石獅子轉了一周,啧啧稱奇。

戴納給他介紹道:“奧蘭港崇拜獅子的力量,這是他們的守護神,總督府院的這只獅子已經有了幾百年的歷史,它可是一直看着這裏的繁榮衰敗交替,守護着一方黎民的安定。”他也只能摸到獅子的肚子,上面紋理清楚,像是摸得到一絲絲的毛發。

“所以,總督府院也叫做獅子府?”楚衣肯定的語氣詢問道。戴納點點頭,他便仰着頭使勁瞧它的頭。

莊園裏招待客人的仆從很多,楚衣對這個天然豪華的地方很有興趣,抓了一個來帶着他參觀講解,戴納也沒事可做,就跟着一起了。

他們從後面轉到前面的雕花大門附近,一輛樸素的馬車徐徐駛入,仆從立刻低眉斂目垂首裏在一邊,好像是主人或者極尊貴的客人。楚衣不知道,他們的馬車進來時,遇見了的仆從也是這般,因為戴納出示的是密斯邀請楚衣的那張黑色燙金字的請柬。

馬車的布簾掀動開,從裏面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等他擡起頭來,楚衣和戴納都有些吃驚,居然是密斯醫生!

他們知道密斯在本地很有聲望,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只用一輛靛青色幔帳的馬車。

密斯顯然也看到了他們,很高興的打着招呼,快步向他們走過來了。

“嗨,金先生!侯爵。”

兩位也同樣回問了聲好,得知楚衣在游逛莊園,揮揮手讓那個仆從下去了,他自己說的最是了解這座莊園,邊邊角角的都摸松了筋骨。

戴納跟着他們走了幾分鐘,就有貝琳達的貼身侍女來說,夫人讓他過去,好像是要介紹他認識一些當地戈藍國的名流高層。

這種典禮或者聚會,都少不了政治與利益,戴納就沒想過自己能逃脫,不過已經在這了逍遙半天了,只好任命的跟着那侍女一起回去了。

密斯對這樣的相處是非常開心的,他還沒和他仰慕已經的金先生獨處過呢。他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問題想請教,他們距離中土這麽遙遠,不是這種機遇,他這輩子也難以見到一個中土人的。

不只是中土的物質文化非常發達,他還非常羨慕中土人士普遍的那種潇灑浩然之氣,讓人一眼看了就心生傾慕。那樣的風度,是他一生的追求。現在有這麽個活生生的中土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怎麽會不好好利用機會呢。

唔,今天就這麽多了,明天開始JQ慢慢浮出水面了,這座大冰山終于要揭開面紗了,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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