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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沈君緣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看了顧延山許久，只對後一個問題作出回應：“謝謝你。”

他現在都不叫他“延山哥”了。

“……沒什麽好謝的。”

顧延山自知他犯的錯，所以在面對沈君緣時更多的是愧疚。

“我不知道你還吃什麽，就随便做了點。”

他為他拉開椅子，等他坐下後給他盛了碗排骨湯。

顧延山和他接觸的時間太短，根本就不了解他，做的菜也是靠他回憶那天晚上沈君緣拿筷子夾的最多次的菜。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全是他喜歡吃的。

顧延山不了解沈君緣，但沈君緣了解他。

因為他是沈君緣喜歡了十年的人。

沈君緣想起以前一到某個節日，沈檐忱就帶顧延山來家裏吃飯。

平時他是不被允許和家人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飯，只有在那天他才會穿着體面的衣服，坐在那個很大的餐桌旁吃飯。

顧延山與沈檐忱挨的很久，和沈父說笑着，沈母則不時笑出聲，沒有注意坐在最角落裏的沈君緣。

可這給沈君緣觀察顧延山的好機會。他像個小偷一樣，目光一直在顧延山身上，把他的喜好觀察得明明白白。

然後在空閑的時候就跑到廚房，不斷練習怎樣把顧延山喜歡吃的菜做的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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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只會做那幾樣菜。

所以即使在他對顧延山心灰意冷之後，沈君緣也只能買着同樣的食材，重複做那幾樣菜。

“怎麽樣，好吃嗎？”

顧延山謹慎地問他。

他沒怎麽做過飯，次數首屈可指。

沈君緣咽下嘴裏的菜，作出評價：“好吃。”

可他的樣子太平靜了，讓顧延山覺得這極有可能是他在恭維自己。

等沈君緣慢吞吞喝完一碗湯後，顧延山才起身去洗碗。

到了九點多的時候，顧延山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上班。

而沈君緣則坐在沙發上發呆。

在顧延山的印象裏，沈君緣好像一直在發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某處，只有在他叫他名字的時候才會收回視線看向別處。

“君緣，”顧延山決定把他帶到公司，“跟我一起去公司吧。”

沈君緣輕輕眨了眨眼，似乎在為顧延山的話感到不可思議。

他想開口拒絕，但是卻說不出任何話，最後只好點頭，去卧室裏換身衣服。

顧延山拉住他：“不用換，就這樣也可以。”

他以為沈君緣會堅持換衣服，但是後者只是沉默片刻，還是不願意說話。

顧延山小心拉起他那只還纏着繃帶的手貼在臉上，像是要幫他捂熱冰冷的手。

“怎麽不說話，嗯？”

“沒有……”沈君緣不太适應他這麽做，聲音顯得很別扭，“會很吵。”

沈君緣也有一天會覺得自己吵。

怎麽會呢？我巴不得你一天都在和我說話。

顧延山最終沒有說什麽，輕輕捏了捏沈君緣的手指，然後牽着他下樓然後開車到公司。

前臺依舊是那個女同事。

不過因為臨近年底，女同事忙的不可開交，邊打電話邊擡頭向顧延山問好。

“還有那個文件我一會兒送上去……”

“顧總——”

然而她那個“好”還沒說出來，就突然停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沈君緣的出現。

“小沈！”

要不是顧延山在這兒，女同事差點就要一個跨欄上前抱住沈君緣。

“陳姐。”

沈君緣老老實實地叫她。

陳思冉瞥了一眼顧延山，雖然她真的很想和沈君緣敘舊，但還是覺得工資最重要，于是只能小聲惋惜道：“記得出來時找我，我請你吃飯。”

“怎麽不請我？”

顧延山又不耳聾，怎麽會聽不見她對沈君緣說的話。

他沒想到沈君緣的人緣會這麽好，想如果他當初不出這麽多事的話，按照這個進度沈君緣肯定會早早結婚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哎，顧總也要來嗎？”

陳思冉顯然沒意識到面前這兩個人是一起來的。

“……”

顧延山有正事要辦，沒時間待在這兒聽她唠叨。

他一把攬過沈君緣，留下一句“晚上等我們”就帶着沈君緣上了電梯。

陳思冉愣在原地，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們是一起的。

到了辦公室，顧延山把他安置在沙發上，又叫人買了些零食飲料過來擺在沈君緣面前。

“我一會兒要去開會，你在這兒等我好嗎？”

顧延山不放心沈君緣，想叫個人來看着他，陪他解悶。

可是沈君緣心不在蔫的，不像是願意和別人打交道的樣子。

顧延山咨詢過醫生，目前沈君緣的情況還算穩定，所以盡量不要使用藥物治療。因為一旦接觸藥物，病人就會産生一定的依賴性。

況且是藥三分毒。

顧延山決定對沈君緣先進行精神上的治療。

可這并不簡單。

因為這意味着他要無時無刻關注着沈君緣的精神狀态，并且要給予他一定的精神安撫。

顧延山也想過請個正規的保姆來看着沈君緣。

但是他除了把沈君緣放在自己身邊，交給任何人都不放心。

沈君緣本想點個頭敷衍了事，但一想到剛才在家裏顧延山問他為什麽不說話，于是補上一個：“嗯。”

顧延山看他一副你不讓我走我一定哪也不去的模樣，心都快化了。

他低頭吻了吻沈君緣的額頭：“一定要等我。”

因為接下來他們要分別好幾個小時，雖然他們之間的距離很短。

但對于顧延山來說，上一次他和沈君緣分別不到三小時，再次見到的沈君緣早已躺在了血泊中。

他很害怕失去沈君緣，害怕他又因為想不開而輕易放棄生命。

于是在進回憶室之前還是派人在門前看着沈君緣。

說實話，顧延山不知道現在自己對沈君緣是什麽感情。

他一直認為自己對沈君緣唯一的感情是愧疚。

然而他會情不自禁吻沈君緣，想讓面前這人眼睛裏都是他。

那他是喜歡他嗎？

顧延山說不準。

他以前愛着沈檐忱時不是這樣的狀态。可是他早兩年前就和沈檐忱分手，到現在放下他了。

難道心裏那個空缺的位置是被沈君緣填補了嗎？

顧延山不禁苦笑。即使他現在喜歡沈君緣又怎麽樣，沈君緣被他傷成這樣，還會對自己有什麽情感。

你沒看清楚嗎，他看向你的眼神裏全是害怕，哪還有喜歡可言。

他是喜歡過你，但他又不賤，被自己喜歡的人傷害，就不會再次動心了。

顧延山有些茫然。

沈君緣不可能一輩子跟他在一起，總有一天會離開他的。或許等他的病治好了，也可能沒治好就走了。

可他一想到沈君緣會離開他，顧延山就忍不住心痛。

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等顧延山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時，發現沈君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

茶幾上的零食和飲料全部沒動，意味着這幾個小時裏他連口水都沒喝。

睡夢中的沈君緣一樣的恐懼，流着淚嘴裏一直在說着什麽。

房間裏很安靜，足以讓顧延山聽清他在說什麽。

他說延山哥我真的好痛苦，能不能把我帶走。

助理站在一旁表情很尴尬，用眼神詢問顧延山要不要把他弄醒。

“你先出去吧。”

顧延山沖她擺擺手，然後自己拿着紙巾蹲在沙發旁邊輕輕擦拭沈君緣眼角的淚。

你被我害成這樣了，在夢裏還不忘讓我帶走你。

顧延山的手指顫抖，生怕自己會.弄.疼.面.前這個脆弱的人。

沈君緣覺得有人在把他從夢裏拽出來，猛地驚醒，眼神慌張地看着面前的顧延山。

終于，他忍不住大哭起來，嘴裏叫着顧延山的名字。

他的聲音聽起來太悲傷了，好像下一秒就會與顧延山分別。

顧延山抱住他，安慰道：“沒事，我就在這兒。”

“你不在……”沈君緣似乎還留在夢裏，“我找不到你了，我……我好像不愛你了……”

顧延山是他的夢魇，沈君緣覺得他的夢真的好灰暗。

“沒事，換我來愛你。”

顧延山哽咽說出這句話。

可這讓沈君緣更崩潰了：“你……你不愛我的，不要騙我了，我真的、真的太痛了，所以不要再讓我失望了……這還是夢對嗎？對，我還沒醒呢，還沒醒呢……”

他的話越來越無厘頭，顧延山快聽不下去了。

“不騙你，真的。”

顧延山抓住他顫抖不止的手，與他額頭相抵。

“君緣，你聽好了，這不是夢，我真的喜歡你，愛你。”

沈君緣一愣，無奈地笑了。他臉上還留着淚。

好荒唐啊，你竟然說你愛我。

我是有.多.賤.啊，讓你把我傷成這樣後還要接受你的愛。

沈君緣曾拿着顧延山的照片不止一次描摹他的輪廓，把他的樣貌印刻在自己的腦海裏。

可是到現在他才發現，他快記不得顧延山的樣子了。

不是這樣的，我曾經喜歡的那人不是這樣的。

他雖然不喜歡我，雖然整天和我哥哥在一起，但是他從來都不會打我，也不會對我做那種事，不會對我說愛我。

沈君緣張開嘴，嘗到了眼淚的鹹。

他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了。

沈君緣看着顧延山說：“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