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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滿三百減三十◎

說是等下, 最後其實也沒回去。

程煜還要上班的，上午跑出來幫着跑了兩圈，後面又回了鞋廠裏, 說是今天要給領導開車出去開會，晚上可能會晚點回來, 讓宋知玉她不用顧忌他, 先吃先睡。

可宋知玉停不下來。

等程煜一走，房子裏的事也算是忙完了一半，剩下的到時候她還能差使自己弟弟跑腿。所以她幹脆就出去溜達了一圈，就去的城西，記憶裏那個開了個很大批發市場的地方。

這會兒房價不貴, 地皮也沒緊湊到後面的程度, 連商圈都只是百貨商場這些熱門點的大商店湊在一起的地方。

批發市場最開始還是露天的, 就弄了塊地來, 在上面搭了棚子。

那種不鏽鋼的大棚子。

裏面擺了攤位出來, 賣衣服賣首飾賣吃食水果之類的，都擠擠挨挨地湊在一塊。後來客人來的多, 賣的人也多, 這塊容不下那麽多人，所以又被政府那邊拆分開來。正兒八經地弄了個農貿市場出來，專門賣菜和批發水果。

原先的這塊地就變成了專門賣衣服小首飾的地方。

開的熱熱鬧鬧的, 連晚上都有很多人來逛。

等再後來，賺的錢多了，這裏就被升級成了大樓。專門做批發衣服的地方, 一直到沒落, 那得是再往後挪十幾年, 電商開始出現, 沖擊了實體的時候，這邊才徹底潦倒下去，連那座經歷過風霜的大樓也被賣了改做他用。

以前宋知玉頂多是來這邊逛逛，買點東西，現在卻有可能參與它從開始建造前的時光。

她是坐着公交車過來的，下車後還走了挺長的一段路。過來繞了一圈後，卻發現現在這裏的發展情況比她想象地還要更早——連不鏽鋼棚子都還沒造起來！

地面倒是鋪上了水泥，還堆了一些建築材料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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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有點不妙，本來想好的發展場地自己都還沒發展呢。

“大爺，”在旁邊的道上找了個坐在那邊抽煙乘涼，一看就是住在附近的大爺，打開之前特地買的煙遞過去兩支，“問一下，你知道這邊這個棚子最近什麽時候來施工嗎？”

水泥鋪完了，這棚子要搭起來，其實也挺快的。

“那我哪裏能知道，這種事情說不準的。”老大爺推拒着不肯接，“我又不是他們那邊上班的人，你問我也沒有用。”

“您拿着，就是兩根煙，您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我給您留個電話，要是他們這邊開工了，您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宋知玉直接塞過去整包，“我家裏種的東西多，到處賣不方便，聽說這邊要是開了就能直接過來擺攤子，正等着信兒呢，天天過來跑也不是個辦法。你住這附近的話，路過看見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那……那也行。”

就是看一眼的功夫，确實不費勁。

一包煙也好幾塊呢，而且她給的也是他這種老頭子平常不舍得抽的牌子。老大爺點了根煙，在袅袅升起的煙霧裏問她。

“你家要賣東西，怎麽不去一中旁邊的街上賣？”

“那邊能賣東西嗎？”

“能，怎麽不能，學生們放學的時候，學校外頭一堆全都是賣吃的小攤。再旁邊的街上就有各種擺地攤的，別看攤子不大，生意聽說都做的不錯呢。”他咧了咧嘴，“我家親戚就在那邊學校門口賣點小玩意，很多學生樂意去買呢。”

“就是早出晚歸的，累了個夠嗆，一個月不知道能不能賺個五六百塊錢。”

聽他後面那句，宋知玉就知道他家是真的沒賣過東西。這種小攤子只要生意能夠做得好，別說一個月五六百，就是一天五六百，也不是不可能。

她抿了抿嘴，露出個躊躇猶豫的笑容來。

“萬一能呢。”

“是或者不是，總要試試看嘛。”

當着面，她和對方長籲短嘆了兩句，道了兩聲養家不易，然後一扭頭轉過身，她就沖回家收拾東西去了。

木條釘起來的挂衣架子，輕飄飄的一個。再裹上一張寬敞的油紙和一百來件衣服，還沒到吃晚飯的點她就收拾完到了那條街上，此時竟然已經有人開始擺攤了。

多是吃食，因為快到學生們放學的時間。

放在小罐子裏的麥芽糖，拿了木棍挑出來一點，然後拿兩根木棍旋轉着繞出來一塊。擱在鍋子裏，掀開就能冒出來一股子熱氣，撈出來小巧玲珑，剝開後又變成黃白色的糯米粽子，指節大，沾了白糖粒後軟糯可口……

宋知玉自己都沒忍住去買了兩個糯米粽子。

付了錢後也不着急走，站在那邊問攤主。

“咱們這邊擺攤賣東西，有什麽規矩嗎？”

這時候人不多，站在攤位前的一共就宋知玉一個人。賣粽子的那個老阿姨擡頭看了看她，待看到她車子上帶着的衣服時，這才露出一個笑來。

“這還能有什麽規矩，你找個合适的空地擺了就是，別擺在大馬路中間就沒人攔着你。”

“沒人趕嗎？”

“放學的時候人那麽多，他們哪裏趕的過來。再說了，那個點就算是他們也應該下班了，我們老老實實做小本生意，又不是犯罪，有什麽好抓着我們趕的。頂多就是……偶爾來這麽一兩趟。”

哦，需要的時候就來呗。‘

宋知玉點頭表示理解，在學校附近轉悠了兩圈，挑了個離學校不是很近，也不是很遠，似乎沒有人擺攤的空地把油紙鋪開，再把衣服放在上面，挑了幾套之前就搭配好的放在她那個小桌子上。

再掏出兩塊用紙盒沾好寫了字的板子放在前面。

一邊是：“新潮時裝，兩件起售。”

另一邊寫：“五件八折。”

在這個以薄利多銷為主打賣點的場地裏，宋知玉的三件起售，簡直就是異軍突起，看起來格外奇怪。

但她的衣服看起來款式好看，還拿了個衣架子，把衣服都撐在衣架裏挂開，上下裝搭配好的有好幾套，看上去就和那種雜志畫報上面的差不多，格外地好看。

所以等到放學，四處人多了後，很快就有人圍上來問。

“你這衣服怎麽賣？”

“你是問整套嗎？上衣五十，褲子八十，加起來一共一百三。”

“這麽貴！”

宋知玉掃了面前的人一樣，是媽媽帶着女兒，看着素淨沒什麽多餘的飾品，但穿着整齊，身上的衣服也沒補丁，小姑娘脖子裏還帶着一根紅繩，垂落下去不知道戴的是什麽。

總歸戴在脖子裏的，不是金就是玉。

就算是那種小核桃籃子，那也是對女孩子養的精心，才會特地給她去買的。看她們倆還打扮的樣子，應該還算殷實。

她笑眯眯地介紹：“貴不貴那要看是什麽貨，我這是貨真價實從海市那邊進過來的，你随便看款式和質量，都不比商場裏的那些差。要是到那邊買，這一套沒有兩百來塊可下不來。”

她挑的是一件米色的薄款羊絨毛衣配一件牛仔褲，礙于材質，是宋知玉這攤子上最貴的。

“這是你閨女吧？”

“你家的小姑娘個子高腿長，穿這種牛仔褲又精神又好看。這可是張曼玉的同款，款式都是香港那邊過來的，最流行的款。“

大的媽媽才不管是誰的同款，捏着衣角正仔細摸索，可站在她身後的小姑娘目光卻亮了起來。

“真的是張曼玉同款嗎？”

“那當然，我拿這個唬你做什麽，你去雜志上看都能看到的。”宋知玉扯過旁邊的衣服給她看，“你媽媽挑的那個款更簡潔一點，那件上衣下頭配這種破洞的牛仔褲也好看。你還在讀書，試試看這種背帶褲也可以，這套是邱淑貞的同款呢。”

她一邊介紹，旁邊一圈停下來的人也在聽。

這會兒的小姑娘們都愛漂亮，愛拿零花錢買雜志的也不少。有些就放在自己的書包裏，聽到宋知玉說，立刻就翻出來看了兩眼。

“真的！這上面穿的那個和她說的一模一樣，真的是同款！”

“我來看看？”

“好像真的是欸？”

……

聲音熱熱鬧鬧地喊了起來，這會兒誰不追個星，但大家最多也就是看看電視，買點海報磁帶，要真的和明星穿了同款，那應該也能挺好看的吧？

擠在人群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詢問價格的人也越來越多。

“款式是好看的，摸起來質量也不錯，就是價格太貴了。”

“是啊是啊，一件牛仔褲要八十呢。”

……

宋知玉點了點前面放着的紙板，放出今天的大招。

“五件八折。”

“今天我第一回 來擺攤，買到三百我再減三十塊，等于白送大家一件薄衣服。”

“一分錢不掙就圖賺個好彩頭，大家有興趣的快來看看，絕對不會虧啊。”

她的嗓音不是特別大，但聲音清亮又好聽，在一片嘈雜的聲音裏聽起來也很清晰。

傳出去後，附近的人頓時就熱切起來。

能夠讓多件折扣看起來更誘人的，就只有滿減。

限時大促折扣，雙十一剁手節讓多少人哀嚎錢包空空，可實際上控制住什麽都沒買的人能有多少？

就是本來沒有什麽想買意思的人，看見這事，也會不由自主地停下來看看。

然後看着看着，手裏就會不由自主地出現東西。

這個時候，就要看産品的質量能不能夠打動人。

還要看人們對它的需求度。

而在這個人們還很容易被滿足的1992年，款式時髦質量又不差，這就很容易能夠吸引住大部分的人了。

沒過多久，宋知玉的攤子旁就擠滿了人。

作者有話說：

馬上……就要618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