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雖然今日天色已晚,璇玑道長還是很快開出了一副藥方。

藥她這兒都有,馬上就能熬,讓我睡前服下,說是為了之後三天正式治療打底子。

樓起笙聞言,欲言又止。

我其實當時就該警醒并制止他的,但我沒有,實在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還淺淺地沉浸在“啊?這就要喝藥啊?雖然我會配合,但誰想到要喝苦苦的藥高興得起來啊?我的命已經很苦了……”的情緒之中。

就讓樓起笙逮着空子丢我倆的臉了。

他認真地提出:“阿寶或許已有身孕,所服藥物會對胎兒有損嗎?可以避開嗎?若藥性猛烈,可否以麒麟角或其他物入藥代替?”

我:“……”

說真的,你那角你要實在不想要,我可以幫你掰斷它,但這事兒咱倆私下裏幹,不必舞到別人面前!

我感覺我臉一時間發燙到沸騰,肯定看着就很紅,這令事情更加尴尬了。

啊啊啊啊啊!

璇玑道長肉眼可見愣了好幾秒,然後重新打量我。

我趕緊沖她搖頭,卻被樓起笙這個弱智雙手捧住腦袋兩邊,不讓搖。

我略略加大力度,強行搖給璇玑道長看。

璇玑道長的目光從我這個正常人的臉上移到旁邊那只不正常麒的臉上,欲言又止了一番,看起來有很多槽要吐。

但最終只是淡淡地對樓起笙說:“他沒有懷孕。”

樓起笙很堅定(盲目堅定),說:“七日之後方能看得出來,道長此刻看不出來正常。”

我和道長看你就很不正常!

璇玑道長再度欲言又止,片刻後,耐心解說:“他不會懷孕。他是男人。”

救命啊誰懂啊我好想挖條地縫鑽進去!

不要說了!就此告辭!

從此天大地大不複相見就當世界上從來沒有過彼此吧!

樓起笙倔強道:“麒麟可——”

我忍無可忍扭頭捶他,示意他閉嘴。

他滿臉為難和關切,低聲勸我:“阿寶,謹慎些好。”

話是沒錯,可這屬于完全不必要的謹慎!

“我确實不

太了解麒麟。”璇玑道長充滿求知欲地問,“公麒麟也可受孕嗎?”

樓起笙拉住我捶他的手,回答她道:“嗯。”

我簡直不敢回頭去看人家。

我想走了,真的,邪念就邪念吧,比此刻這邪門兒的尴尬強。

“真是玄妙……”璇玑道長這麽感慨了一聲,然後清醒地說,“可列公子不是麒麟。”

是啊!就是這個理啊!

樓起笙你認真聽聽仔細想想!

雖然你腦袋裏是一堆水,但晃晃把水晃出來一點說不定還有救!

樓起笙還要再說,璇玑道長顯然懶得多說這種廢話,道:“無論如何,倘若真有胎兒也不會有損,你可放心。”

樓起笙放心了,再次道謝。

我忍不住朝樓起笙比劃了幾下,讓他問問璇玑道長能不能順便幫他治治腦子。

樓起笙又開始亂翻譯:“阿寶讓我向道長致謝。”

“不必客氣。”璇玑道長随和道。

這回輪到我欲言又止。

我想讓樓起笙正确傳達我的中心思想,可又怕他發癫問璇玑道長有沒有安胎藥,只好安靜如雞。

璇玑道長住的小院兒不大,但我和樓起笙還是有地方住,她讓我們暫住在藥室裏。

這裏面有張不寬不窄大概一米一左右的小床,擠擠能睡。

實在不行,我去心境。

喝過藥後,我跟樓起笙說床太窄了我去心境睡,他不樂意。

“我擔心你今夜又做噩夢,有我在會好一些。”他說,“反正你睡我懷裏,這床夠了。”

倒也是這個理。

我就沒再說了。

臨睡前,他又給我唱麒麟搖籃曲。

挺好聽的。

無論是曲子本身還是他的嗓音還是偶爾的微弱的某王八羔子的破防聲。

當然,如果那王八羔子能徹底沒聲兒就更好了。

樓起笙唱到一半的時候,我已經挺迷糊了,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手勢問他:這也是你們傳承裏的嗎?好神奇。

就像他之前沒被教過卻天然懂麒麟祭祖歌。

他的歌聲停了下來,手将我摟緊了一點,過了幾秒才低聲

回答:“不是。”

我一怔,昏昏欲睡的大腦忽然清明。

——如果不是天然傳承,那就可能是他從他父母那裏學來的……

他在他娘肚子裏的時候能感知到外界嘛。

我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揭了下他的傷疤,急忙圓場道:困了困了,你也早點睡吧。

他把我手拉住,親了親我的額頭,溫柔道:“無妨。”

唉……

倘若沒有那場造化弄人,他的童年肯定很幸福。

他父母那麽恩愛。

若他能長在父母膝下,他們肯定會很用心地愛他教他。

我突然腦海裏冒出來一幅畫面:一只威風凜凜意氣風發的小麒麟。

可馬上就浮現出了另一幅畫面:一只蜷縮在山林深處髒兮兮的獨自舔舐着傷口的小麒麟。

顯然後者才是樓起笙童年的真實寫照。

可能他那麽想要孩子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他本該幸福的童年缺了席,想在孩子的身上彌補回來,把孩子當作曾經的自己。

……但是對不起我真的生不了==

實在不行你把我當你兒子吧給你過足爹瘾==

但是我變不了麒麟外形也不可愛抱歉呢==

我一時走神,回過神來時發現這貨又在摸我肚子。

該說不說,哥你一臉慈父深情令人動容但是你摸錯地方了。

沒意外的話你現在摸的是我的胃和晚飯和那碗好苦好苦的藥==

我不動聲色地拉開他的手,轉移話題安慰他:你們一定能成功把你母親救出來、化解她體內邪念。

他的手馬上貼回來繼續摸,同時敏銳地強調:“是‘我們’。”

你這麽敏銳怎麽就不敏銳地察覺你真的在摸我的胃呢。

我再次拉開他的手,撇撇嘴,比劃說:我又幫不上忙。

他這下子不摸了,改而貼貼我,說:“不要這麽說。”

可是就沒了下文,說明這是一個無法反駁的事實。

我不但幫不上忙,還到處拖後腿。

分走他半顆內丹還不知道決戰時會有多大的負|面影響。

再說這回,

若非正好芍城百姓的安危之事急需霁寧雪回一趟濟南,那就單單是為了我的身體而耽誤行程了。

擱小說裏要被罵八百條評論的。

我想了又想,和他說:你說,我有你半顆內丹,會不會其實也可以修煉?

他說:“可以。所以你在心境無聊時可以練練我教你的那些心法。”

我繼續引導:那些都是調理身體的,我是說,我可以像你們一樣和妖祟戰鬥。

總得給我的鹹魚棒槌編個來由吧!

到時候我就說是我自己悟出來的招式。

說起來,這棒槌好像被我扔在心境裏的海邊了。

不知道撿回來曬曬還能不能用。

重新做一個看似容易,其實還是挺麻煩的。

能用就湊合先用着吧,反正目前只是1級。

等我拿這個練手練得差不多了,正好換新的。

我正暢想,樓起笙給我潑冷水:“很危險,別了。”

我嘗試争取:我多練練,練得和你們一樣厲害就可以啦。

“沒有這個必要。”他繼續回絕我。

我頓時興致索然,不說了,睡覺。

片刻後,他低聲問:“生氣了?”

我沒理他。

說不上是生氣,就是……就是挺迷茫的。

我早就猜到他會拒絕,只是不死心想試試,結果證明我猜對了。

“阿寶,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一點傷害。”他說,“我怕你擔心才不說,就算是我也會在戰鬥時受傷,有時候其實也挺疼的。何況我還是麒麟,你是人族,那些傷若是受在你身上,必然更加嚴重。”

我說:霁姑娘也是人族。

“她自幼被收入天乩門修行,和你怎會一樣。”他理所當然地說。

我說:我又沒說我現在就要一起戰鬥,是說等我練得跟你們一樣厲害的時候。

他想了想,說:“好吧。”

我想他就是在敷衍我而已,他估計覺得我根本達不到這個目标。

但他都這麽說了,我總不能繼續鬧,就也敷衍了下,說睡覺睡覺。

睡到半夜,我突然醒了,靜靜地選擇了半分鐘,摸索着要下床,被他握住

手腕。

“……阿寶?”他聲音低啞地叫我,眼睛随即睜開來。

我比劃道我尿急。

睡前喝了那麽大一碗湯藥呢。

這屋裏肯定沒有尿壺,只能去外面茅房。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道:“一起。”

說是一起,其實他根本就是為了保護我才來的,我看他根本就沒有尿意。

尿完出來,他從缸裏給我舀水洗手,接着把瓢放回去。

我正低頭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水,聽到他道:“阿寶,你看。”

我順着他手指看去。

此刻的仙女湖很漂亮,籠罩在靜谧的夜色之中,月光在湖面投下粼粼的波光。

岸邊有茂密的草叢,幽幽的螢火蟲成片聚在一起。

眼前這景色唯美得像游戲CG。

嗯……本來就是游戲嘛。

“困嗎?不困我們在這附近走走。”他說,“你看那邊有涼亭。”

我點點頭。

我倆便朝那邊走去,可走着走着,我突然兩腳一空,被他突然地攔腰抱了起來。

我問他幹嘛。

總不能發展到我連走路都走不得這麽弱□□。

他低頭看着我,輕聲道:“阿寶,我知你并沒那般柔弱,只是我愛如此。”

“……”

“是我忍不住想要更加的疼愛你,并非是你之過。”他說。

哎呀……道理是這個道理啦,但……

沒這個必要……

他将我抱着走去涼亭,把我放在凳子上坐好,然後他蹲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腰,腦袋靠在我膝上,道:

“雖然我爹是族長,以戰力而言,他遠不如我娘剛猛。一次我聽他們說起以往,我爹有次在戰場上受傷,險些受獸潮踩踏,是我娘折返把他叼走才幸免于難。”

“可他依舊處處疼愛我娘。”

“我娘愛吃毛刺果,這是麒麟城的特産果物,外殼被尖刺包裹,剝起來挺麻煩。我娘脾氣急,仗着麒麟皮厚,總是直接一掌拍扁了剝,如此方便快捷,她又不會為此受傷,頂多手上有汁水要洗。”

“可我爹就是操心,每每要親手剝了殼喂她。我娘嫌我爹肉麻

兮兮,我爹卻就是樂意如此肉麻兮兮。”

我低頭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正如在桃源村時,曾有小孩結伴朝我扔石頭吐口水,你為此擔憂我會難過痛苦,可事實上我又豈有那般脆弱。”

他說到此處,擡頭看我,笑着問:“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此事……那時你偷偷往我門口放野花野果,我是知道的。”

我:“……”

幹嘛突然說!

是有這事兒。

那時候我還挺小的,跟着村裏一群小孩兒混。

正進行街溜子行為時,遇到當時也不大的樓起笙。

孩子們當面罵他,還沖他扔石頭吐口水,讓他滾粗桃源村。

我去攔,可沒人聽我的。

一起的列瀚林把我拉開,讓我別摻和,不然就跟爹說。

就在這短短時間裏,樓起笙已經面無表情旁若無人地走過去了。

看起來他很無所謂,但我以己及人,覺得冷漠都是他的保護色,他的內心肯定好難過好難過的。

于是我就弄了點兒花花草草之類的偷偷擱他家門口以作安慰。

我特意躲在草叢裏等到他出門了才去放的!

沒料到他是麒麟,隔老遠都能看到。

……

“我懂你疼愛我之心,你也懂我嗎?阿寶。”他仰面望着我,如此問道。

我:“……”

幹嘛搞這麽文藝,我是理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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