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酸雞

第35章 酸雞

鐘璟輕笑，之前就發現她不愛吃胡蘿蔔，沒想到還不愛吃番茄。

他搖搖頭：“沒問題，就是覺得，”鐘璟斟酌了一下，忽然想起姚斌之前說過的一個詞，“很有反差萌。”

？反差萌是這麽用的嗎，林念懷疑地擡頭看他，正好撞進對面人沉沉目光中，漆黑的瞳孔，眼底一片澄澈，分明還是初見時那個幹淨的少年，平白浸了些濃厚的情愫，多看幾眼都讓人渾身發燙。

她掩飾似的端起水杯挪開眼，看店的裝潢。很小的一家店，只有六七張桌子，門外還擺着四張桌子，如果是夏天，外面肯定坐滿了。

“姐姐，”少年清冽的聲音又響起，像浸着雪的青松針葉。

林念不悅地打斷，壓低聲音：“我說了，叫我學姐。”

這人可真是，完全不見之前的沉默寡言，一句一個姐姐叫得開心。

“好，學姐，”鐘璟從善如流改了稱呼，“你待會吃完面就直接回家，對吧？”

“當然了，不然我去哪兒？”

鐘璟搖搖頭，沒說什麽。

回家就好，只要別再跟人一起出去喝酒。

老板掀開厚重的簾子，從後廚端了兩碗面出來，面碗上冒着熱氣，看得人食指大動。

面上是大塊的牛肉塊，旁邊躺着兩株蔫嗒嗒的青菜，冬天菜價一向驚人，眼下又到了年關，更是一路飙升。

面湯色澤濃郁，林念用勺子喝了兩口，鮮香醇厚，只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面應該是現削的，隐隐約約可見鋒利的刀口，入口勁道香軟，和湯在一起是絕配。

鐘璟看着對面的人低頭專心吃面，驀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他做的那三個菜，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吃。

一碗面下肚，林念再沒感覺到胃痛，渾身都暖和過來。

鐘璟起身結賬，低頭操作手機，“兩個人一起。”

林念看了眼他的側臉，付個錢也賞心悅目的。她沒說什麽，先推開門出去。

剛出門，一陣冷風打在身上，林念搓搓手，瞭望燈火通明的街道，下了臺階。

“這邊離學校也不遠，你走回去吧，就當飯後消食了。”吃飽喝足就不是很想動，林念只想趕緊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抱着小薩睡覺。

鐘璟失笑，她還真是絕情，這跟吃飽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有什麽區別。

他點點頭，“那你路上開車慢點，還有，”鐘璟看了眼林念的臉色，這會紅潤了些，不再是之前病态的蒼白，讓人看了都膽顫心驚，“冬天冷，出門多穿點，以後要按時吃飯。”

少年的聲音清冽依舊，林念奇怪地擡頭看他一眼，“我發現你，是真的很會蹬鼻子上臉，剛說給你個機會，就能管起我來。”

鐘璟一愣，沒想到平常的關心都能讓她不悅，仔細一看，女人的臉上又不是生氣的表情，那雙眼清淩淩的，更像是驚奇。

“你不高興嗎？”

林念體會了一下被人唠叨的感受，這種話，只有小時候在外婆家能聽到，如今被一個小她五歲的男性叮囑，驚奇之外更多的是悸動。

那種暌違已久的，一切都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

她搖搖頭：“沒有不高興，就是很久沒聽過這麽唠叨的人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林念說完這句，就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她的車停在那邊。

鐘璟看着女人的身影越走越遠，路燈照在她身上，分明是明亮而耀眼的，他卻覺得那個人從街道的熱鬧喧嚣中生生抽離開，和世間一切都不相配。

他目送那人上了車，直到連車尾氣都看不見，才慢吞吞回學校。

學校前有個公交站，13路公交車呼嘯而過，穩穩當當地停下，一群學生下車，三兩相行。到了回宿舍的時間，校門口一下子熱鬧起來，進門的刷卡機前也排着隊。

他直直往操場走，拿出手機試探着給林念發了條消息。

“到家了嗎？”

消息成功被發送出去，一陣慶幸，他居然沒被拉黑。

鐘璟将手機提醒音打開，又把鈴聲開到最大，在操場上跑起來。

冬天的晚上跑步的人很少，鐘璟聽着耳邊簌簌風聲，心髒猛烈跳動起來。

周遭聲色喧嚣，鐘璟終于感到遲來的歡喜，像是等了許久的一顆種子，今天終于發了芽，破土而出得見天光。

襯衫後背慢慢被汗水浸濕，卻不覺得累，鐘璟身姿挺拔，呼吸沒亂分毫。他感受着自己跳動的心髒，方覺一切都鮮活起來。

周圍分明沒有人，他卻好像聽到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千萬個聲音湧到一起，鐘璟聽到極輕的一聲。

“林念。”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鐘璟慢慢停下腳步，彎下腰大口喘氣，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凸顯。

回到宿舍，姚斌已經回來了，他正對着電腦統計明天的訂單。

“老大回來啦？林嶼陶生日宴好玩不？”鐘璟要去林嶼陶的生日宴，這事大家都知道，本來還邀請了另外兩個人，只是姚斌不放心明天的訂單，還要再過目一遍，蔣子明則要和最近認識的一個妹妹吃飯，讓他們保持安靜不要打擾。

姚斌以為只是單純的生日宴，又開口抱怨：“老三真是的，才開學多久就有妹妹要跟他吃飯了，咱們宿舍的黃金單身貴族聯盟就這麽被他破壞了，說不定以後就咱仨了。”

鐘璟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聞言一本正經開口：“用詞嚴肅點，說不定很快就剩你和老幺了。”

“？你背叛我們？”姚斌不可置信，就這種，平日見了女生鳥都不鳥的，也配有對象？

“你媽的，我在這累死累活給你打工，你可倒好，去參加個生日宴就要脫單了，”姚斌氣得肺疼，這就是未來的資本家之一嗎？

“年紀輕輕就掌握了剝削底層勞工的精髓，不是，憑什麽你也配有對象啊？”姚斌不能接受。

鐘璟沒管那位自封手下的舍友聲嘶力竭的控訴，去陽臺收幹了的衣服。

那邊還在酸：“不是吧不是吧，就這種臉臭得跟石頭一樣的，真的會有女生喜歡嗎？”

這話倒是點醒了鐘璟，他之前話少，林念又是個冷性的，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自己無趣。

姚斌一臉幽怨飄到鐘璟身邊，“林嶼陶那小子脫單我都不氣，不是，老大，那女孩到底看上你什麽了？不會就是這張臉吧？”

鐘璟一把推開眯着眼審視自己的那張臉，卻把他的話暗暗記在心上。

他說得沒錯，林嶼陶那種陽光笨蛋帥哥型的好像更受女生歡迎，那厮每次打籃球都有一群姐姐妹妹給送水，接了人家的水還要給人轉賬。

說起來，林念雖對林家避如蛇蠍，卻很縱容林嶼陶，即使每次都表現得很嫌棄他。

鐘璟若有所思，說不定林嶼陶這款的更讨喜一點。

他一臉嚴肅地提醒姚斌：“不是脫單，還在追。”

這要是被林嶼陶“無意間”傳到林念耳朵裏，那還得了？上位的野心總要意思意思遮掩一下。

洗完澡出來，鐘璟拿浴巾抹了把頭發，匆忙拿起手機。

林念回了句“嗯”，惜字如金。

雖然只有一個字，總比沒有好吧。

鐘璟微微勾唇。

“早點睡，晚安。”

這句話發過去，就像石沉大海，林念沒再回複。

姚斌對完訂單，一轉臉就瞧見鐘璟對着手機傻笑，他閑閑開口：“這怎麽還寒冬臘月的呢，就有人思春了？”

鐘璟看着不斷挑釁的檸檬精單身舍友，輕輕吐出兩個字：“酸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