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招工

招工

從袁府門前離開,許晚随意地同許晨作了個揖,道了個別,并将劉備給的五铢錢分出一半給他,就與之分道揚镳了。

許晚走得快,許晨在她背後欲言又止地還想說些什麽。

比如,她在邺城中是不是沒有地方可以睡覺,他可以把自己睡覺的甜水巷讓出一隅來。

然而,之後他又想了想,許晚這樣的女子,大概是不願住在他住的那種地方的。

他與許晚也只是萍水相逢,有幸結識一場罷了,往後九州之大,山川之遠,他們未必會再相見。

便是都在邺城裏,這邺城亦有九街十八巷。

許晨這樣想着,有些悵然,但不得不接受地也轉頭與許晚朝着不同的方向離開。

許晚離開後,數着錢袋裏還剩下的五铢,以及之前趙雲給的那兩枚,足也有好幾十個。她先去逛了成衣鋪,卻發現一件普通的襦裙都要百枚錢,便是最粗糙的布料,也要六七十枚。

她的錢不夠,只能放棄給自己換身衣服的想法。

但倘若要是去袁府應招的話,她必須整理自己的形容。以乞丐之态去應招,說不定還沒靠近袁府,就被今天白日裏的那些府兵驅趕走。

許晚随便找了家客舍,沒要房屋與吃食,只要了個沒人的柴房一角和一桶熱水,以及一塊幹淨的布帕,花費二十枚錢。已是她全身上下的一大半。

她先是用布帕簡單地給自己擦洗了一下。而後脫下身上破舊的衣衫,放到水桶裏去清洗。不脫還不知道,一脫許晚才發現,她身上的中衣也是髒得都發灰了。

但是她人在外面,脫不得中衣,只得強迫自己看不見地繼續只洗外衫。外衫泥濘,稍用熱水一搓,連水都變成漿色。

這還是她不敢太用力的結果,若是太用力,以這外衫的殘破和髒污程度,化作一灘泥沼也不無可能。

許晚越洗越無奈,洗到最後,站得腰酸背痛,又唉聲嘆氣的。努力地将外衫擰到最大程度的幹燥,盡管還有些濕,但至少已經不滴水了。

她又沒有地方晾衣服,還不能在這客舍久留,便索性将濕衣服直接穿在身上,想着出去走一遭,等自然風幹好了。

她已做了兩日的乞丐,還是習慣風餐露宿的。

她披着一身又濕又重,但至少幹淨的外衫從客舍後門出去,到狹窄的巷子裏,買了一塊新鮮熱乎的胡餅,順便想買一碗水。

賣胡餅的老板是個好心的中年婦人,看她可憐,不僅選了最大的那塊胡餅給她,還免費給她端了一碗水,笑說:“水罷了,不要錢,女郎只管盡情喝,不夠還有。”

那水雖是冰冷沒有什麽溫度的井水,但許晚喝出了熱湯的感覺。

她喝了兩碗水、吃了一塊胡餅,被濕漉漉的衣衫籠罩得有些發冷的身體恢複了些許溫暖,餓極了生疼的肚子也沒那麽痛了。她付了老板五枚五铢錢,然後一個人孤零零地向着已經漆黑的夜裏走去。

夜幕降臨,鬧市漸漸地歸于沉寂,不屬于人類而屬于自然的風聲、蟲聲比肩接踵地響起。白日的明光不見,換而是盈盈閃閃、微弱的誰家燈火,勉強能照清腳下幾步之內,不算太平坦的青石板路。

許晚找了個不算太偏僻,看上去也比較整潔、幹燥的巷角空地,随意抱了人家堆累、不知道還要不要的籃筐竹簍,躲在裏面就是沉沉地閉眼睡去。

她雖然對這生存環境不屑一顧,但迫于身體疲憊的本能,還是強迫着自己接受。

一夜無夢。

到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來來往往的人語、勞作聲吵醒的。東家的婆婆罵西家的媳婦,早飯做得難吃。西家的媳婦罵東家的孩子不知道體恤父母。也有門庭和諧的,外出的丈夫與家中的妻兒道別,表示自己要外出勞作一天,傍晚再回來,以及今晚想吃小蔥拌豆腐。

提到吃,許晚的肚子又餓了。

昨夜的那塊胡餅好像沒有太大的用處,只勉強支撐她一夜就完全消化。但好在由于不饑不渴,她穿了一夜的濕衣服,除了有些鼻塞外,并沒有太多不适的症狀。

她拂開周身的籃筐,又開始去數身上“叮鈴哐啷”剩下的幾枚五铢錢。經過昨日一遭,她算是知道,東漢末年的通貨膨脹還是蠻厲害的。幾十個五铢錢甚至買不了一身衣服,或者住一夜客舍。

但是剩下的十枚,買一碗自己早前就心心念念的熱湯餅還是夠的,乃至是加一點肉渣。反正不管今天能不能應招成功,她都已經做好了出去賺錢養自己的準備。

許晚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掂着手上的錢不緊不慢地去街邊買熱湯餅吃。

一碗湯餅她吃了快有大半個時辰。

等鬧市再次恢複到一日最鼎盛的喧嚣,她方循着昨日的來路回去找袁府的所在。這次,她自覺地沒走正門,而是識相地靠近側門。因側門的那一張招工啓事,前來應招的人還不少。

許晚排在隊列的中間。前後兩邊一衆的男女老少,既有穿衣打扮、言談舉止得體、不俗的,也有像她一般穿得破破爛爛,站得歪歪扭扭,看上去不拘小節的。

許晚聽着那最前方負責招工的管事,一會說着:“你,到門後面等着。”一會又說,“你都這麽老了,還來應招,也不怕死在做工上,趕緊走。”一會還說,“就你這連問你名字都答不上來,能認識什麽字?”

許晚逐漸地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等輪到許晚,管事先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打扮粗鄙、形容淩亂,頗為嫌惡地搖了搖頭。但還是照例地詢問她,“姓名、年歲、籍貫,以及認識幾個字,會做些什麽?”

許晚想了想,還算坦誠地回答:“小女子姓許名晚,小字姍姍。今年十五,方才及笄。家鄉涼州,因災荒逃難至此。認得字千百來個,尚算過得去。會做的事情不多,但基本的灑掃、端茶遞水還是可以的。”

許晚想,光就自己認識得常用漢字三千五百個,再加上後來大學積攢的一些古文、雜字、異體字,怎麽也該遠勝于這些普通的應招者才是。

她自信地說完,管事更是怪異地看她,遲疑了半晌後,意味不明地又道:“你,門後等着吧。”

許晚就興高采烈地踏入袁府的後門。

袁府後門之寬敞也是優于別的尋常人家的。跨進去,迎面可見一座四方的院子,院子廊庑環繞,廊庑通過院子蔓延進更深的宅邸。廊庑內的梁柱彩漆描金,檐下的燈籠絲絹制成。廊庑之外,滿眼的葳蕤花木。

青翠的竹,鮮豔的海棠,低矮的南天竹,火紅的石楠花。

就連偶爾途徑的侍女也皆是穿着明豔柔軟的衣衫,淡淡的粉綠色,袖口與裙擺還繡着栩栩如生的君子蘭。

她們衣着得體、發髻整齊,妝容淡雅而精致,看得讓許晚實在是羨慕。

許晚無所事事地癡站了好一會,才等來那管事先掌眼過大多數的應招者,初篩選出一批人,開始在他們這一批人中再進一步篩選。

管事的又問了她們家裏之前做的事務,家裏還有什麽人。有的人務農,有的人經商,也有的人家道中落。許晚則言,她父親原是村裏的教書先生,後天災人禍,涼州動亂,家破人亡,現下家裏只餘她一個。

她說完不忘在心裏對自己遠在未來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致歉。

那些家裏有傷病者,又有些家道中落的再次被逐了出去。挑挑選選,到最後只剩下男四人、女四人。

所幸,許晚還在。

最後一番考量,那管事的又問:“諸位在家裏都讀些什麽書?”

有人答:“《詩經》。”

有人答:“《論語》。”

還有人答:“不讀什麽書,只是認識些字。”

許晚的答案是:“粗略地都讀過一些,算不上記得,但偶爾也能背上一兩句。”

“那你們就每人背一句詩吧,不求逐字逐句都對,只要背出來就行。”管事的聽完又道。

那看《詩經》的背道:“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看《論語》的背道:“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那不怎麽看書的,只支吾着說:“我不會背詩,只粗略地聽別人唱過一兩句,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

許晚:“聞君有兩意,特來相決絕。”

許晚此言一出,那管事的立馬面色嚴肅起來,厲聲責備道:“胡言亂語什麽?好好的女郎在家不思相夫教子之道,竟讀些叛逆決絕的詩句。若是讓你去伺候主子、夫人們,你教壞了夫人當如何是好?”

“你,可以回去了。”管事的指着許晚道。

許晚聞言呆了呆,而後反應過來,自己這首《白頭吟》雖然在未來常備拿來吟誦,但是在封建的古代未必受大戶人家喜愛。畢竟大戶人家的家主都是三妻四妾的。正像管事的所說,如果她教壞了家裏沒主見的夫人們怎麽辦。

許晚當即改口,“其實我也會背別的詩,比如‘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許晚背着背着,覺得寓意還是不太好,立馬又換,“不對,還有,‘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缭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許晚一時竟想不起任何古代男女情投意合之作。

她懊惱地垂下頭去,知道自己已是失了機會,無奈地只好認命,正想與那管事的拱手,道一聲,“我這就走。”

忽有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滿含笑意地響起:“陳妪,這個小丫頭倒是有趣,既是選侍女、仆役,我可否趁機給自己也選一個?”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