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奶酪

奶酪

“……”

這句話，讓唐思芙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深夜，躺在軟床上，她懷着一丢丢的疑惑與幾分不詳的感覺，進入了夢鄉。

糟糕的是，竟夢見了顧燕燕這個女人，更離奇的是，她居然夢到顧燕燕和湯米在一起了。他們倆手牽着手在她眼前頭晃悠，招搖過市。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湯米勾起了一個邪魅的笑，顧燕燕捂着嘴嬌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

天剛破曉，唐思芙從夢中驚醒，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六點半。她又重新躺回被窩，但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無奈，唐思芙只好提早起床，走到客廳裏喝點熱水壓壓驚。

這可真是太可怕了，以至于在去往教堂的路上，她一直看着湯米的臉發呆。

車內，湯米手握方向盤，察覺到略有些炙熱的目光，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問：“怎麽了嗎？”

唐思芙輕咳一聲，扭過頭：“沒什麽。”

“……”

一路無言，一直到聖洛倫佐教堂門口，唐思芙都沒再主動說話。

進去的時候，人有點多，而走廊卻很窄，有幾個人高馬壯的男人急匆匆的，喊着“抱歉、讓一讓”從最後面擠進了人群裏。

唐思芙走得很慢，幾個男人的喊聲落入耳裏，還沒回頭看，肩膀卻忽然一緊，接着就被一股力量推到了靠裏的走廊。

湯米的掌心溫熱，輕而溫柔地攔住她的肩，将她護在懷裏，擋住了幾個男人的橫沖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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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是他流暢的下颌線，棱角分明。昏暗的古燈照下來，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依稀可見的是他高挺的鼻梁，立體而挺秀。頸間一條銀鏈，若隐若現地閃着微光。

教堂的晨鐘響了起來，伴着不知誰的心跳，咚、咚、咚，餘音繞梁，回蕩在整個走廊。

人流逐漸散去，湯米放開唐思芙，退後半步，抱歉道：“失禮了。”

“……沒。”唐思芙想說沒關系來着，但轉念一想，作為一個年齡剛過20的妙齡女子，要矜持端莊，不能顯得太過放浪。

于是就生生地把後面倆字咽了回去。

到了大廳，唐思芙才知道原來今天還有一場婚禮，即美弟奇家族的後代舉行的婚禮。剛才那幾個急匆匆趕路的人，興許是為了布置會場。

黑白格相間的大理石地板、圓拱形的古典柱子、以及一排排整齊的長椅顯得整個教堂莊嚴又肅穆 ，前頭站着的一對新婚燕爾，給這古老的大廳增添了幾分爛漫。

大廳後排，來觀看婚禮的親戚、朋友、旅客們促膝而談。

不知道什麽時候湯米離她很遠，與其他人聊了起來。

唐思芙坐在柱子後面的凳子上，托腮看他。

今日的湯米依舊風度翩翩，深灰色襯衣熨帖合身，勾勒出完美的直角肩與腰線，黑色西褲襯得他腿修長筆直。

在有人主動與他打招呼的時候，笑得和煦儒雅。

唐思芙有種錯覺，他好像是個老司機，很會社交的樣子。

與賓客碰了杯酒之後，湯米走過來，問：“又怎麽了嗎？”

今天的“傑瑞絲”似乎很喜歡觀察他。

“……沒什麽，”被抓包的唐思芙摸摸鼻子，視線越過他的身後，“我在欣賞你身後的畫啊。”

宋知洲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暗灰色牆壁上，挂着一幅中世紀哥特風的玫瑰園風景照。

他溫聲提醒：“那不是畫，是照片。”

“哦？”唐思芙雙腿交疊，坐直身子又瞥了一眼，“那就當是吧。”

宋知洲笑了笑，沒再說話。

西式婚禮浪漫而莊嚴。

在音樂響起的剎那，唐思芙有一點點感動，轉頭看向湯米，發現他端起了面前裝着酒的高腳杯，透明液體在白熾燈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可是他的表情好像有一點點沉重。

唐思芙跟着他一起端起酒杯，抿了口，随口問道：“怎麽啦？”

正好是神父念完主持詞，新郎新娘互換戒指的時候。

湯米忽然低聲問她：“你真想知道？”

唐思芙想了想，回道：“你可以告訴我，畢竟我們一起逛了很多地方，是有緣的旅伴。”

在衆人的歡呼聲與鼓掌聲中，湯米不疾不徐道：“其實，一直都沒跟你講，來教堂，我是有部分私心在裏面的，我知道今天會有一場婚禮。”

唐思芙長長地“啊”了下，摸摸下巴，表情變得極為凝重。

難道她之前的猜測是有道理的嗎？的确，一個男人邀請一個女人一起來看婚禮，着實有些暧昧了。而且之前湯米對她那麽體貼，請她吃喝玩樂……

唐思芙陷入了沉思。

她承認自己的魅力确實很大，但畢竟他們互不了解。

完了，他不會真的對她有那個意思吧？

唐思芙又悄悄看了一眼湯米，心道，雖然你真的很不錯，但我還是感覺有些困擾呢。

“所以……”

“所以……”

兩人同時出聲。

唐思芙努努下巴：“你先說。”

宋知洲：“算是彌補一下遺憾吧。”

“？”

宋知洲聲音沉沉，帶着點尾音，往左邊傾了傾身，靠近唐思芙。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其實——”

“我的未婚妻逃婚了，我是出來散心的。”

耳邊的聲音很低，似呢喃，但到最後卻如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

唐思芙的瞳孔放大：“你說什麽？”

“我是說，我的未婚妻逃婚了，是出來散心的。”

“……”

這不知道該說是巧呢，還是有些無語呢。

唐思芙忽然就想起來自己的某不知面未婚夫，又瞥了一眼與她近在咫尺的湯米，心想看來家族婚姻着實不太靠譜。

……

國外邂逅的男人更不靠譜。唐思芙心裏補充。

宋知洲重新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思芙，等待她的回複。

良久之後，唐思芙搖了搖頭，感嘆：“啧……”

怎麽說，這位先生還是很不錯的，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哪位小仙女，居然看不上他呢。

湯米輕輕挑眉：“怎麽？”

唐思芙表情沉痛，拍手道：“嗨呀，那她可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宋知洲勾唇輕笑：“是嗎？我覺得她挺有眼力見的。”

唐思芙挪了挪屁股，往他那邊靠靠，輕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關系，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宋知洲：“……”

“行的吧。”

端莊肅穆的十字架前，一對新人喜結連理，全場的游客歡呼祝福。

臺下，唐思芙暗暗松了一口氣，過了會兒，又有些悵然。

因為她忽然想起，自己還在逃婚中，跟逃亡似的。

有的人結婚，幸福又快樂，有的人結婚，卻如同卸磨殺驢。

生活不易，阿芙嘆氣。

-

婚禮結束後，兩人一同去參觀美第奇家族禮拜堂，裏面陳列着米開朗基羅的晝夜晨昏四座雕像。

她雙手合十，對着美麗又精致的雕像許願：“米哥啊米哥，我不辭千裏來看你，你可要祝福我心想事成。”

接着在心裏道，一定要讓我擺脫那個“被逼的”聯姻啊。

宋知洲站在唐思芙的身後，遠遠地，看着她面對雕塑的背影。

女孩纖瘦，長卷發如瀑般披散在肩膀，淺紫色紗裙襯得皮膚白皙如雪。

他想，她的頭發應該紮起來，露出漂亮的天鵝頸，再戴上一條璀璨的、鑲着寶石的項鏈，一定會比白鶴還高貴，比鹿更加優雅。

忽然她一個趔趄，往旁邊倒去，宋知洲趕快上前，伸手扶住她。

站穩後，唐思芙低頭看去：“……嘿，這平滑地板怎麽突然冒出來一顆石頭。”

她又沒許那種殺人放火天打雷劈的願，只是弱女子一個小小的祈願呀……

“你說，對着我偶像許願會管用嗎？”唐思芙擡頭問湯米。

湯米微微一笑，不予準确回答，只道：“祝你好運。”

唐思芙撇撇嘴，勉強收下他略微敷衍的祝福，繼續欣賞別的雕塑。

逛完米哥的展廳，又随意轉了轉，他們便各自回了住所。

晚上臨睡前，唐思芙調好鬧鐘，湯米的消息彈了出來。

【7：還有想去的地方嗎？】

唐思芙沒立即回他，而是返回聊天框，點開導師的頭像。

剛不久，導師告訴她，雖然送到國外展示沒了機會，但是還幫她申請了國內的中央美術院展示。好在央館那邊回信說，願意給她這麽個機會。

唐思芙對導師表示了感謝，但同時又陷入了糾結中。

要在國內展示的話，那就意味着她得把回國提上日程了。

最終，她回複湯米。

【泡芙：不好意思，我想逛的地方已經逛完了，我打算提前回國了。】

【泡芙：很高興這陣子有你的陪伴呀！｛可愛倉鼠.JPG｝】

然後她靠在床頭等湯米回複，一分鐘後，手機叮咚響起。

【7：那我送你到機場吧。】

唐思芙連發兩句。

【泡芙：哎鴨，這怎麽能好意思呢！！】

【泡芙：那就謝謝你啦！｛乖巧.JPG｝】

-

兩日後，湯米開車将唐思芙送到了佛羅倫薩機場。

機場等候室裏。

唐思芙沖湯米揮了揮手，一如初見打招呼的時候。

一股淡淡的憂桑湧上心頭，幾日的同行情誼，竟讓唐思芙有些不舍。

湯米笑容溫和，摘下帽子沖她揚了揚：“一路順風。”

唐思芙點點頭，萬千愁緒湧上心頭。

哎，路上确實順風，但逃婚的旅途卻也坎坷，因為要被迫與一個自己見都沒見過面的男人結婚，這陣子她過的着實辛苦。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能理解并代入湯米的那位新娘，并深深地産生了同情。

抛下這樣一個優秀的青年紳士，一定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苦衷吧。

冷不丁地，她忽然道： “放下她吧。”

湯米眉梢微擡： “？”

“你值得更好的。”唐思芙說。

擡頭望見湯米俊美的臉，又想起他說他是來散心的，但卻帶她游玩了那麽多地方，他真的很好。

終于，唐思芙忍不住丢下行李箱，往前小跑兩步，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你真是個好人，祝你再覓良人，我們有緣再見！”

宋知洲：“……”

他無奈笑笑：“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