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奶酪

奶酪

隔着一面玻璃窗，唐思芙看到宋知洲站在街邊，朝她揮了揮手。

很簡單的襯衣西褲款式，似是被他穿成了時裝，偶爾有小姑娘經過，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眼底劃過驚豔，在小姐妹的慫恿下正準備要微信來着，但再往他那邊看去，發現他的目光只停留在一扇落地窗上。

陽光照在那面玻璃窗上，反射出水晶般璀璨的光，影影綽綽中，一抹嬌柔倩影看不太真切。

随即作罷。

唐思芙踩着小細跟出來，揚起的笑容還沒過三秒，忽然意識到自己太不矜持了，于是放緩腳步，在距離宋知洲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微擡下巴：“宋先生怎的會有閑心來這兒？”

宋知洲也不拐彎抹角了，笑了笑，直接單槍直入道：“等你約會。”

唐思芙詫異挑眉，沒想到一向溫文儒雅的宋知洲還會說這等話，還沒來得及回複，只聽他又補了一句：

“沒辦法，爺爺催得緊了，唐小姐要是有空，可願與我一同逛街？”

他的語氣并不輕浮，柔而緩，像是冬日暖陽下的微風，清越盈耳，倒叫人拒絕都忍不下心來了。

亦如初見時的模樣。

同一時刻，仿佛是商量好的，媽媽打來電話。

唐思芙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心裏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當着宋知洲的面接了，然後調小音量，對他說了句接個電話，便背過身：“歪？”

好不容易閑暇下來的寧莉正邊追劇邊嗑瓜子：“小芙啊，你應該見到你宋哥哥了吧？”

唐思芙嘴角抽了抽：“哥、哥？”

前陣子還是宋家那小子，現在就變成……宋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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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芙悄悄扭頭瞅了一眼宋知洲，看他正低頭劃拉手機，于是便放心回頭：

“媽你注意一下措辭，他什麽時候變成我哥哥了？有一個還不夠燒心的嘛？”

“這姑娘，變化真快，前幾天你倆不是還在微信群裏……”

“什麽微信群啊？”唐思芙一時之間沒想起來，順口問道，話到嘴邊猛然想了起來，熟悉又莫名的尴尬感從腳趾爬上來。

她實在不想回憶那次的尴尬，但總有人替她想起。

當時微信新出的拍一拍功能她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就随便設置了一個，平常也不怎麽聊天，天曉得宋知洲會點她頭像。

“stop！”唐思芙連忙改口，捂着話筒小聲道，“打住！我倆現在在一起呢。”

寧莉秒懂地噢了一下：“行，那你們好好玩，等會兒拍張合照發群裏哈。”

“不是，我……”我很忙的還沒說完，媽媽那邊很快就挂了電話。

再次轉過身，發現宋知洲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下了手機，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于是唐思芙把“我很忙改天吧”這句未說完的話送給宋知洲，不等他回複就轉身，瞄緊工作室的玻璃大門噠噠噠跑了幾小步，忽然停下來，再扭頭，看到他依舊站在原地，并彎起唇給她一個親切的笑。

他沒說話，勝似無言。

唐思芙轉回去，背對着他長嘆了口氣然後又重新轉過身來，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大門，語氣添了幾分無奈：“你要進去看看嗎？”

宋知洲嘴角揚起淡淡弧度，點點頭：“好。”

工作室的裝潢如同其名“浮影”一般，浮光掠影，璀璨精致，天花板上挂着絢麗水晶燈，四周牆壁挂着星星點綴，看得出是女孩子精心設計過的。

一共有兩層，可以通過小樓梯直接到二樓。在一個角落裏，放置着幾排雕塑，其中有唐思芙新做好的樣品，也有簡單幾何模型。

再旁邊，是一面棕色的木制書櫃，一個木制的素體模型上還披了個風衣外套，像是凹造型般地，靠在櫃子邊緣。

宋知洲第一次來工作室之類的地方，跟着唐思芙走到客廳正中央，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被那面書櫃吸引。

美術專業用書、世界名畫鑒賞圖冊等放在下面兩層，而最上面的書架上有一排牛皮線圈本，仔細一看每一本都還細心地貼着标簽，分類整齊。

“我可以看看嗎？”宋知洲走到那兒，問。

唐思芙剛用指尖摸了下客廳的茶幾桌，便聽到宋知洲問她，沒多想回道，“當然可以，那一排都是我之前在學校畫的，随意看。”

而後低眸，見指尖沾上一層浮灰，皺皺眉，在抽屜裏翻找抹布。

過了會兒，唐思芙滿意地看了一眼擦完之後光潔平滑的木桌，扭頭發現宋知洲已經拿了一個速寫本翻看着。

她端了一杯開水走過去：“你看的那個是我寫生的練習本，怎麽樣，畫的還可以吧？”

“還行。”

宋知洲的語氣無波無瀾，聽在耳裏有些敷衍，唐思芙挑挑眉，走到他旁邊将杯子遞給他。

雖然自己是雕塑專業，但畫畫是基本功，她畫的還是不錯……

待她的視線觸及到那繪畫紙上時，凝滞了。

只見那磨砂的白紙上，用鉛筆繪成的裸男，成思想者扶額的姿勢。

“哦，這個是老師逼我們畫的作業啦，很粗糙的，沒什麽可看的價值。”唐思芙故作鎮定地從宋知洲手裏抽回速寫本，踮起腳将那本子重新放回書架。

回頭看宋知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他身後，書櫃旁邊那位被她披了件衣服的素體還固定着“比耶”的姿勢。

唐思芙腳一滑，瞬間移動到那邊，将衣服給整好，把手臂放下來，然後轉身，将素體擋在身後。

宋知洲稍擡眉梢，撩眸看她：“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唐思芙咳了下，輕輕撚起宋知洲的衣袖，将他往外拉，裝傻：“嗯？你在說什麽？我們去坐沙發上吧，這兒空氣不好。”

內心卻早已翻湧悔恨，他怎麽能這麽巧，剛好就抽到這本呢。

這本上面基本全是裸體，當時有一門寫生課，就是專門畫人體結構的，學校為他們請了模特，皆是身材健碩，和前凸後翹的。

咳。

當然這還不算重點，重點是她無聊的時候，還在後面畫了幾張小澀圖。

誰還沒有年少輕狂過嘛……

悄悄用餘光去看宋知洲的臉色，看他很平靜的樣子，唐思芙漸漸放下心來。

他估計可能大概也許只翻到了那一頁吧？應該沒多看吧？

唐思芙正猜測着，忽然身後的宋知洲低沉開口：“以後，可以找我當你的模特。”

“嗯？”

“不要錢。”

唐思芙愣了，心想他居然想當裸模嗎？沒看見前面的臺階，一下子踩空，“啊”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抓住宋知洲胳膊。

“吓死我了。”

然後又慌忙松開手，後退半步，指着臺階：“這、這臺階他不長眼睛。”

宋知洲笑笑，走到唐思芙跟前，在她還有些驚慌失措時用指關節重重地敲了下她的額頭：“當然是穿衣服那種。”

“——你這小腦袋瓜裏，整天不知道想的是什麽。”

神游終于歸位，唐思芙皺皺鼻子，睇了宋知洲一眼，坐到沙發上。

他是沒去過藝術學院，但凡是轉一圈，都……會耳濡目染的吧。

怎麽這般死板！

“當然，若是你想，也不是不可以。”宋知洲坐在她的對面，胳膊自然地搭在沙發扶手上，笑道，“我并不是很古板的人。”

唐思芙心裏一跳，粉紅逐漸爬上耳朵，他不會有讀心術吧？

宋知洲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領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一粒扣子，多了幾分慵懶。

嗓音磁沉性感在空曠的工作室裏，仿佛3D環繞般的響起。

“唐小姐意下如何？”

嘴唇有些幹，唐思芙擡起手摸摸死皮，心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敢言語上撩她，那她就反擊回去。

“行啊。”

兩個字說得擲地有聲、字腔正圓，擺出的架勢頗有大小姐的嬌縱之态。

但在對上宋知洲眼睛的時候，忽然心裏一慌，氣勢弱了下來，軟綿綿補了兩句。

“你變了宋知洲。”

“你再也不是我認識那般儒雅紳士的湯米了。”

“你居然——”

忽然有人敲門，打斷了唐思芙的話。

“請問是唐小姐嗎？您有快件待簽收。”

和穿着綠色制服的郵政快遞員揮手再見後，唐思芙在門口順手拆了那個送來的信封。

那裏面是一張燙金的翻頁請柬，與趙恬發給她的鏈接相差無異，她翻開看向落款處的公司，沒聽說過，于是也就不甚在意地将其随手放到了茶幾桌上。

宋知洲瞥了一眼，不經意問：“有公司有意與你合作，不想嗎？”

方才的暧昧一掃而空，唐思芙底氣終于又回來了，随手拿起沙發上的一本書，翻了兩頁，坐直身子清清嗓子道：“藝術是藝術，商業是商業，我不想把藝術商業化。”

“其實每個公司都有其企業文化，除了酬金，你的作品為他們公司營造出良好的氛圍，他們幫你宣傳作品，與你們而言，是互惠共贏的。”

唐思芙撩眸又看了一眼那請柬，随後低頭繼續翻頁：“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不喜歡。”

空氣中只剩下翻書的聲音。

良久，宋知洲問：“不過，你真的有認真在看書麽？”

“在啊。”

“可是你拿反了。”

“……你管我！我是看這幅畫的結構有沒有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