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冬天不知不覺到來許久，原先穿在身上的襯衫早換成了厚重的衣服，窗戶緊閉，前後兩扇門也都一直關着。

門開的聲音，但随着老師的說教聲，“打開窗透氣，進來我都嫌悶，哪有你們這樣的。”

“別啊老師，很冷。”

“凍死我了，我上不了課了。”

“冷多穿點衣服。”

窗戶剛打開，外面冷風呼呼吹在身上，徐雲柚隔着遠，但也感受到前後竄風，悄悄地把手縮到袖口裏，擰着眉，臉上五官皺起來，眼睛一條縫，靠着牆壁不說話。

林矜在她旁邊雖然阻擋了小部分的風，但前後進來的無法幸免，穿得多也抵不住風透過脖子進入到後背。

徐雲柚哆嗦了下，被吹得一下子精神許多，剛才的困意完全消失，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從袖口裏探出，拿起筆立馬又縮回去，隔着厚重的衣服抓筆寫。

林矜笑看她這一行為，“腿上有個暖手袋還嫌冷。”

徐雲柚低頭瞅了眼，暖水袋不是特別燙，放久了溫順的，和冰涼的手觸碰到一起沒什麽用處，“涼了。”

“自己沒去換，等着我給你換啊。”林矜湊到她耳邊輕聲問道，然後伸手去拿暖水袋，摸上去溫熱，和手掌溫度有關，他的手熱乎得很。

林矜自從報名了競賽，有時候數學課和中午的午自習見不到人，徐雲柚也懶得往外面跑，寧可冷着，也不願意到外面走一圈，周意說她是要懶死在這個椅子上，一天都可以不離開座位。

徐雲柚被他說的哽住，想要解釋又覺得他肯定會找借口，越看他臉越覺得厚臉皮的功夫和張許旭學了半分，但還是四不像。

氣質就擺在這裏，張許旭那是打小像混頭子，林矜總是溫柔模樣，兩人之間差了十萬八千裏。

林矜不繼續逗她，熱水袋塞進桌洞裏，講臺上的老師手中拿着軟尺，在臺子上一敲，便發出刺啦的聲音，不僅刺耳還會把人吓一跳。

Advertisement

“行了，都閉嘴，上課。”

周意側身面朝講臺，後腦勺靠在窗角，一連無欲無求的樣子，幾次張合嘴巴就是不說話，偶爾瞪張許旭，讓他別說話，但阻擋不住話痨屬性，依舊我行我素。

徐雲柚把前面看得很清楚，兩個活寶确實會在壓抑的生活中，讓人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林矜停筆歪頭凝視她問：“柚子，看什麽？”

“沒看什麽。”徐雲柚收回視線說道，被人抓包分神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說：“你繼續寫啊。”

徐雲柚拿起保溫杯放在身前，掩蓋那一點點心虛，不敢去看旁邊的人，已經不是頭回開小差，但每次都會尴尬。

林矜故作無可奈何地嘆氣，放下筆沒有繼續說題，“先自己寫吧。”

說着就把桌洞裏沒有寫完的競賽卷拿出來，上面一道道題目都很長，看上去就很頭疼，更不用說答題。

徐雲柚眼睛悄咪咪地移到林矜側臉，估摸他應該是生氣了，但生氣的點沒能理解，而且她也不是會拉下臉去主動說的，所以兩人維持着微妙的氛圍一直到中午。

“徐雲柚同學，快來看看送來了什麽好吃的。”周意歡喜地跑到徐雲柚面前坐着，然後從紙袋子裏拿出切片蛋糕放在桌子上，“怎麽樣，前兩天和你說的，今天我媽買到送過來了。”

周意伸手把勺子拿出來說：“叫你中午去吃飯，不去還得了個好。”

徐雲柚看了眼笑說：“不想下去吃，遠還冷。”

“所以你活該瘦，真搞不懂你，吃飯是件很快樂的事情，到你這裏就躲避，你快吃，我得去數學老師辦公室。”周意說完腳底就好像長了個風火輪，下一秒消失在教室。

徐雲柚睜大眼睛松了口氣，把蛋糕往牆壁推，繼續寫着試卷，邊上桌子的書本還打開，筆在書頁中間，靠近手邊的熱水袋滾燙，摸上去覺得熱乎，時間久了又覺得燙手。

午自習沒有老師進來上課，班級裏面吵鬧許多，徐雲柚幾次出聲提醒但沒有任何用處，她也破罐子破摔不去管，随便同學怎麽弄，反正門一關，聲音傳到外面也會小很多。

鈴聲打，聲音越來越響，不只是自己班級，連帶着隔壁班一起吵鬧，徐雲柚抿嘴無話可說，吵得有些學不進去，還是不專心。

她放下筆長舒了口氣，臉頰放在堆起來的書本上，冰涼得讓身體一顫抖，但很快就适應。

“小點聲，太吵了，走廊上聽得一清二楚。”

林矜回到班級面對撒開了歡的同學，在講臺上說了一句後就回到位置上，也起了所用，安靜了不少，都變成竊竊私語。

徐雲柚把手從耳朵上移開，慶幸林矜回來的及時，不然她的耳朵不保。

去的時候什麽都沒帶，回來就抱着一大摞試卷，徐雲柚圓眼睛瞪得比荔枝還要大，不可思議的在內心默默數着多少疊。

林矜放到靠近走廊一側，把桌上不用的全都整理放回桌洞，一下子看上去整潔許多。

徐雲柚繼續保持着趴着的動作，周意在右前方不知道在指着什麽，和張許旭起了小争執。

“卷子呢？”林矜小聲問道。

徐雲柚從桌下拿出遞給他，坐直身體不再貼着書本，而臉頰上有着長條的紅色細線，半張臉都泛紅，像是睡了一夜醒來懵懂的樣子。

林矜盯着她臉上的變化，嘴角揚着笑了笑，低頭瞧着上午沒有講完的試卷，紅筆在他手上被抓緊，很迅速把錯題标出來，同時标注解題思路。

見狀，徐雲柚把中午周意送的蛋糕小心推到他面前，不用說就是讨好的意思，眼巴巴地等他開口。

林矜掃了眼，沒有停筆，而是意味深長地問：“賄賂我？還是心裏過意不去？”

徐雲柚眼圈一轉，溫聲道：“都有。”

倒是沒想到她回答這麽利落，林矜歪頭朝她無奈地笑着，“柚子同學，你現在和周意學得越來越像了。”

徐雲柚讪讪地看着他，心裏嘀咕着一點也不像。

林矜沒去碰，語氣平和道：“你自己吃，從老師那回來吃不下。”

受到任課老師歡迎的林矜，每次去上課都會收到好吃的，經常會帶回來分享給同學，也算是沾了他的光，不過每次徐雲柚都不會碰。

徐雲柚哦了聲，她也不想吃，索性一直放着，等下午放學帶回家。

林矜把卷子移給她，認真地用筆在上面圈畫，同時仔細說道：“之前讓你背的那個公式用上了，算錯了。”

徐雲柚眼睛凝着所畫的地方，嘀咕道：“搞混了。”

“不難，多做幾遍類似的，背清楚就好。”林矜說着揉了揉她頭頂以示安慰，“林矜，快來給我看看我寫的，老是不對。”

林矜側身去看，膝蓋擦碰到徐雲柚腿部，惹得人腿往裏側收，一副受驚吓的模樣縮靠牆壁，眼睛一眨不眨，屏着呼吸不動彈。

上課鈴響起，才緩緩地行動，把卷子收好，等待老師進入教室。

“懂了，感謝學霸。”

林矜扯着嘴角笑了笑，“算不上。”

“你不算誰算啊，林矜同學，不用害羞。”張許旭隔着老遠朝他大喊，恨不得整個教室都回蕩他的聲音，下一秒老師站在門口呵斥他說：“人家是學霸，你是學渣，天天待在一起長進都沒有，還有臉在這嬉皮笑臉。”

張許旭立馬老實地坐下來，很是憋屈地說：“我要是有他這成績，祖墳開光。”

“啧，一邊去，這話是你能說的嗎？”語文老師頂着一頭大波浪出現在大家面前，一下子吸引了許多學生的視線。

“老師你燙發了。”

“你今天不對勁，很不對勁。”

語文老師把書本放在講臺上，不耐煩地說：“給我收着，上課。”

徐雲柚下巴放在手背上，神情有些恍惚，臨近期末考試，壓力愈發大，上次的期中成績并沒有讓人滿意，老師們卻說已經很好，連帶着林矜一起誇贊。

做什麽都不太能夠讓媽媽滿意自己所獲的成績，現在突然地陷入迷茫，學習動力消散一些，卻還是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驅使。

林矜擡手在她臉前晃了晃，臉色平和問：“想什麽？”

“期末考試。”徐雲柚說道，語氣裏帶着無奈和擔憂，嘴角往下扯，随後又向上揚起自我安慰道：“沒事。”

不止徐雲柚一個人感受到期末考試的壓力，周圍那些平時看起來不努力的同學，這兩天都和打了雞血一樣，進入到教室第一件就是拿本子寫作業。

整個班級從中間往兩側延展，左邊靠近周意那幾排，都是還努力就努力，休息時間依舊玩鬧，而右邊徐雲柚這邊靠牆的，則是不浪費一點時間。

林矜替她把卷子折疊好壓在本子下面，耳朵聽着講臺上所發出的聲音，視線落在大屏幕上的投影。

講解的古文，徐雲柚已經自顧自地埋頭注釋，所有生僻或者需要解釋的全都在每一行上面的空白處寫好，和老師同步進行。

不一會兒，徐雲柚換了個本子從頭開始寫，而老師已經在标注重點翻譯的句子和容易考的，也把整個文章的立意寫在黑板上。

徐雲柚很認真一筆一畫地書寫，字跡圓柔卻規整，每筆落下都帶着彎，和書本上工整的字相比，顯得很突出。

林矜指腹摩挲書頁一角，翻看着前面所有寫的字，全都是徐雲柚幫他寫好，兩個人倒是分工明确，一個語文，一個數學。

“寫錯了。”林矜指着徐雲柚正在寫的注釋說道，“另外一個意思。”

徐雲柚疑惑垂眸去看最下面的解釋，張嘴啊了聲，“沒看到。”

林矜挑眉笑問：“上一個沒寫錯，現在這個就寫錯了。”

徐雲柚眨眼不作聲，剛才第一次翻譯很仔細，生怕出錯，再加上是林矜的書本，現在手上是自己的，也就敷衍地随便解釋，反正句子都熟記于心。

林矜不拆穿她的心思，不是第一次看到她應付自己的本子，給他寫得滿滿，到自己就幾句結束，不過心裏還很竊喜，比拿到獎還要開心。

臉上的笑直到下課才緩緩散開，林矜把書本合上，拿着熱水袋起身到外面，開門的瞬間，教室內一陣哀嚎。

即使冬天走廊上也都是人，林矜行走在一側，路過的同學會有部分視線放在他臉上，大多都是看眼便移開，鮮少會一直沒分寸地盯着。

站在飲水機前，接水的不少，林矜不大願意排隊，直接換了個方向到老師辦公室接熱水，提前對着水池子把裏面的水擠出。

“又來接熱水，我這辦公室的水都被你用完了。”英語李老師戴着一副黑色正方形眼鏡，棕色頭發披在身後，身上蓋着毛毯，電腦屏幕上的電視劇播到了結尾。

林矜禮貌道：“外面人太多，您這塊一點。”

“我看你無事獻殷勤，別以為什麽都看不見，你在講臺上站一節課，班級裏彎彎繞繞什麽都明白。”

林矜被老師說不否認也不肯定，裝作沒聽見的蓋上塞子說：“老師，我回教室了。”

“快走吧，把門關上。”

離開溫暖的辦公室，再次迎接寒冷的天氣，滾燙的暖水袋被提在手中，燙得不敢去碰裝着熱水部分。

開門又是一陣叫聲，林矜面帶嫌棄地注視着張許旭這個始作俑者，本來沒什麽，被他喊得周圍人一起叫，更加吵鬧。

林矜把暖水袋放在徐雲柚衣服上，厚重的內層隔絕了皮膚，不至于被燙到，坐在椅子上從桌洞裏掏出保溫杯，打開後喝了口，下一秒張許旭出現在他面前，質問道：“你不夠義氣，去接熱水，怎麽能不幫我一起呢？”

“給你接熱水幹什麽？生病吃藥？”林矜故作不明白問道，臉上卻帶有得意。

張許旭抱着水杯哼了聲，扭頭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