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

走廊的腳步聲一路到五樓，外門一打開，徐雲柚所在的房間便可以清楚聽見，吓得她筆掉在桌面，随後快速地拿起，只是沒有在上面寫字。

徐母帶着疲憊的身體和氣憤的面龐回到家，在客廳喝了口水，包放在一側，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分數讓她心中的火到了極點。

向來情緒穩定的徐母，在這一晚爆發，走到徐雲柚房門深呼口氣，打開門後徑直到床鋪坐下，跷着二郎腿質問道：“徐雲柚，你之前是怎麽和我保證的，分數為什麽一周的時間給我調下來這麽多？”

“我每天上班結束回到家，要看着你寫作業一直到十一點，第二天和你一樣要早起，威懾呢嗎不體諒大人好好學習，你們老師說你心思都沒有放到學習上，放到哪裏了？”

徐母邊說邊用手指抵着徐雲柚的太陽穴，就如同一把槍，想要逼問出自己要知道的內容，但面對的是沉默。

從開門聲音徐雲柚就知道今天晚上依舊會睡不着，徐母質問的聲音，比往常尖銳和高亢，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徐雲柚放下筆，雙手在桌子上，她無法去回答這些話，即使也知道心思會開小差，但也是因為學不進去發呆，不是她不想學。

徐雲柚恨不得所有書本的知識都進入到腦海裏，然後像個放映片一直在裏面播放，從早到晚都不停歇，但現實卻打擊她。

徐母憤怒的臉龐，激烈的口氣，指責的話語依舊沒有停止，在徐雲柚耳邊說個不停。

“我供你長大，讓你有現在的好條件，就是希望将來前途光明，像我和你哥哥一樣，考個名牌大學，有個好工作，升職加薪，老了有保障，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你要好好讀書。”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這才過去多久，你知不知道時間過得有多快，我從生下你養你到現在，都是一眨眼的工夫，指望着你和你哥哥有出息，難道這點都做不到嗎？”

“班級群裏的消息，所有家長都可以看到，老師在課堂裏說的話，群裏也發了，那麽多人只有我回複了這條消息，你讓那些家長怎麽看我，怎麽看我的孩子，為什麽別的孩子都可以聽話乖巧的好好學習拿個好成績，到你這裏就不行。”

徐母說到後面整個人情緒非常舉動，最後一句話是撕心裂肺喊出來，大理好的頭發也因為晃悠着腦袋和她自身劇烈的動作而散開，從中間分到兩側，像是靜電炸毛般的燥。

整個房間只有徐母的聲音，徐雲柚閉着眼睛不想聽她的念叨，卻又不得不聽，內心忍受着話語帶來的重擊，同時那被修複了一小部分的地方，再次破損。

徐母對于她的無動于衷早已習慣，但今天卻控制不住的繼續戳她的太陽穴重聲道：“徐雲柚，你要是不想學就不要繼續待在家裏，我就是重新去外面領養一個孩子回來也會，得到的成就也會比你好。”

Advertisement

“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每天拉着臉給誰看，給我看嘛？學習上面的問題讓我操碎了心，是想讓我每天跟在你屁股後面，在你班級教室後面坐着，時時刻刻盯着你才肯學習嗎？”

徐雲柚呼吸聲越來越重，言語的傷害遠比行為肢體上要厲害許多，內心有許多想要反駁的話聚在一起，連帶着思路也都理清楚，但她說不出口。

習慣了憋屈，永遠不會向外面傾訴。

太陽穴被重重地按着，徐雲柚腦袋持續地往一側微微晃，連帶着身體，她緩緩睜開眼睛，白色的牆壁在她面前就如同雨天街道的天氣，看久了就會陷進去，像是處在一場夢中。

徐母自己說出的話并不認為有多麽的厲害，認為這是自己的孩子，想要怎麽說，想要怎麽做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無從參與，所以從小到大她一直管束兄妹倆，即使有人想要幫忙勸說，最終都是無功而返。

徐母氣得呼吸上不來，雙眼含淚地繼續說：“徐雲柚，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你告訴我，我給你換方向，換學校和城市，就是到高考競争壓力不大的地方都沒問題，說話！”

最後兩個字是徐母喊出來的，聲音透過牆和門，傳到五樓層面，燈泡亮了。

徐雲柚雙手悄悄握拳，長出的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留下很深的印子，眼眸早已黯淡無神，低沉道：“現在這樣，我會好好學習，恢複原先的成績。”

徐母聽到她的保證并沒有消氣，反而嚴厲批評道：“你的保證我還能相信嗎？多少次沒有做到，從高一上來那一次期中成績，到期末，下半學期我以為你适應了高中的學習進度，現在又給我搞這個幺蛾子，你的保證說得輕而易舉，最後做到的沒幾個，我憑什麽相信你。”

徐雲柚解釋不了自己這些事情的原因，剛才面對徐母的那些話也只是裝啞巴，現在說了話會被反駁，不管做與不做，說與不說都是問題。

徐母筋疲力盡好地丢下一句好好想想便離開，臨走重重地關上門。

徐雲柚身體被這撞擊聲弄得吓一跳，心驚膽戰地重新拿起筆，當做無事人繼續寫題。

訓斥後徐雲柚寫題的速度加快，三個小時五張卷子，十二點才停筆，無眠的夜晚讓她依靠牆壁，雙手環住腿，臉頰貼着膝蓋，雙眼無神地注視白色牆壁，卻看不清。

房間內只有書桌周圍是亮着，到徐雲柚腳邊光亮也已經沒有，在黑暗中她憋着心裏的所有想法，不再去考慮明天的事情，腦海放空地閉上眼睛。

本以為閉眼就不會有淚水，卻不想越來越多地滑到袖子上，睫毛上沾染了淚水，許久後睜開像是被膠水糊住，只能半張着眼。

寂靜的房間，只能通過開着縫的窗戶聽到外面聲音，卡車行走在小區路上，藏在小區內的市場也開了燈，開始一天的工作，推車和說話聲在她耳邊，許久沒有停止。

徐雲柚偏頭看過去，一個看上去瘦弱的男人，扛着巨大的袋子往前面行走，邊上卡車還有幾十袋沒有運動完。

有時候徐雲柚看着街道上的每一個人，都覺得比她輕松很多，甚至都萌生出想要穿着黃色馬甲在馬路上清掃垃圾的想法。

漆黑的夜晚随着時間慢慢地出現黃光，太陽快要出來了，徐雲柚躺在枕頭上雙手把小腿抱住，發麻抽筋讓她痛得想要叫出來，張着嘴巴卻只有嗚咽聲，到後面痛得發不出聲。

額頭和後背的汗水把睡衣浸濕，感受不到痛後徐雲柚坐起來看了眼時間，拿着校服起身到衛生間。

六點不到徐雲柚便小心翼翼地出家門，她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裏，時間太早學校不開門，最後還是到小區大門邊上的長木椅上坐下。

道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大多停在對面的早餐店，熱氣直接往上冒，說話聲雖然都不大，但人很多，而且只有一條馬路，聲音很清晰地傳到她耳邊。

雙手放在腿上，靠着椅背，書包被随手擺放旁邊，背帶垂落在地上，超過一半懸空，有着要掉落的意思。

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忙碌，卻都有着淺淺的笑，尤其是家長帶着小孩子坐在椅子上，面朝馬路各自吃着所買的鹹豆漿，光是看着便覺得溫馨。

孩童時期的快樂徐雲柚早努力地回想，卻寥寥無幾，只知道開心快樂，卻忘了為什麽。

她捂住的呆坐，路過的人會把視線短暫的放在她身上，然後便繼續做自己的事或者繼續往前走。

人生是自己的，這一路不會有人真的過多關心你，也不會因你而去影響到自己的生活，都是過路人，也都不重要。

看了眼手表的時間，又重新塞回到口袋裏，徐雲柚拿起包起身，慢步地往公交車站走去。

這一路徐雲柚磨蹭了很長時間，其間兩班車都在她眼前行駛過，但兩次位置只隔了半條馬路。

徐雲柚知道這三班車人會很多，不急不慢地到便利店裏買了瓶礦泉水，冰涼的水進入到肚子，立馬有了不舒服的感覺。

一只手叉着腰，指腹用力壓着腹部和胃部的中間，身體微微彎曲想要這種絞痛緩解，但沒有用。

坐上車後，她保持着彎腰，雙手抵着鞋子，肚子壓着膝蓋，用這股重力緩解疼痛，最後是在下車前的一站路有所好轉。

徐雲柚下車後把書包移到身前，擡腳繼續慢悠悠地走，之前下車和上車林矜都會在站臺等着，今天不在，本就糟糕的心情不會因為任何好的事情而有所好轉。

站在斑馬線前，徐雲柚呆愣許久，直到遠處車輛的喇叭聲讓她回神，擡頭看了眼顏色，擡腳往前走。

比以往要早半個小時到校門口，即使路上墨跡許久，但起得早。

門衛室裏坐着的學校保安看見她後把大門打開部分空隙，徐雲柚才順利地進入，沒有第一時間到教室，而是走了右邊的路，繞了小半圈，一個紅色亭子在她面前。

邊上的假山和池塘，裏面的鯉魚在游着，徐雲柚蹲在石頭邊，手伸進去，冰涼的水讓她清醒許多，睡衣也不在。

鯉魚察覺到有陌生東西進入到池子，立馬全都聚集在一起，然後再沒有分開。

徐雲柚扯着嘴角笑了笑，手從水中離開，在邊上甩了甩然後起身，往教學樓走去。

班級裏空無一人，路過高三教學樓，走廊上已經有許多人，朗讀聲陣陣傳來，對比高二年級空蕩的教室，很熱鬧也很勤奮。

徐雲柚坐下後直接趴在桌子上，眼睛望着前方的天空，每一個雲朵的形狀都在她眼前，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雲在移動。

她定睛看了許久，堅定了心中這個想法。

後面腦袋持續放空，不知不覺教室內的人也越來越多，七點鐘的第一個課間鈴響起，徐雲柚知曉很快人就全都來了。

也正如她所說，過了一刻鐘，周意和張許旭前後腳出現在教室，然後在自己椅子上，前者詫異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問：“怎麽來這麽早，以前你可都是和我差不多時間到的。”

徐雲柚移了下腦袋，臉朝着周意小聲說：“嗯，早起了。”

沒有什麽借口，只是撒謊，一夜未睡的徐雲柚臉上黑眼圈悄悄地出現，白皙的皮膚上就像是多了一層塗抹的灰漆。

周意摸着她臉頰問：“你是不是昨天寫了很多卷子？”

“還好，幾張。”徐雲柚不想和周意提學習的事情，随便應付後，桌洞裏放着的水瓶拿出來，瓶身全部都是水，從冷藏櫃裏拿出來時間久了便有這種情況。

徐雲柚把剩下的半瓶喝光，也不知是不是在虐待自己，還是不想浪費水，喝完肚子再次疼痛，胳膊肘擠壓，下巴放在書本上，眼睛呆滞地注視前方，直到早自習鈴聲響起，才忍着痛意掀開書本，注意力緩慢地集中，認真地聽講。

早操隊伍沒有林矜，前面周意和邊上的同學也都輕車熟路，在走過教室前門時，徐雲柚腦袋往教室裏探，瞄了眼林矜的座位，書包在，桌面卻空空的。

收着心思後徐雲柚跟上隊伍，前面周意幾次回頭看她，都是只有半張臉，喊她的名字卻又不說事情，只當玩鬧。

林矜不在學校的第一天讓徐雲柚有些無聊，沒有人幫助她講題，她也開不了口去問張許旭，幾次回頭都是旁邊人和他在奮筆疾書。

卷子上空着的題，徐雲柚到中午都沒有寫上去，午自習開始，厚着臉皮到數學老師辦公室詢問，題目是寫出了答案，也得到了一番語重心長。

“今年雖然才高二，但是重心一定要放在學習上，有時候一不留神，就退了許多步，這都是不容小觑的，你現在退後的是二十分，高考分數出來，退後的遠不止兩千個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