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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宋映映從沒吃過這麽苦的巧克力，要不是口感還是巧克力的口感，她會以為剛才扔進嘴裏的是黃連。眉毛皺成一團，雙唇緊抿，想把巧克力吐掉，卻還勉強含着。

畢竟是別人送的東西，當着高鳴鶴的面吐，恐怕實在傷人的面子。

高鳴鶴一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變臉變色，好像正遭受多大的罪。

“怎麽了？”

“太苦了！”

“苦？”高鳴鶴微怔，這一盒巧克力的味道都不一樣，偏偏宋映映手氣這麽差，竟然一下就選到很苦的一顆，“那你再吃一顆。”

宋映映說什麽也不要，捂住嘴。

高鳴鶴在盒子裏挑挑揀揀，剝了一顆遞到她面前：“這個是最甜的一顆，你中和一下。”

宋映映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真的，”高鳴鶴雖然也有捉弄人的時候，這會兒卻是一臉的認真，“每顆的味道都不一樣，你吃的肯定是最苦的那一顆，這顆最甜。”一盒裏面是24顆巧克力，每一顆都長得差不多，宋映映不信他能立刻選出最甜的。

“你瞎選的吧？”

“瞎選的也比不會比你手氣更差了。”

宋映映不再推辭，拿過他剝的那顆巧克力喂進嘴裏，甜絲絲的味道頓時充盈在口腔裏。果然，高鳴鶴瞎選的比她手氣好的多。

苦味遇上濃郁的甜，兩相融合，不會膩到腦仁發悶，也不再有一開始那種苦得張不開口的感覺，甜和苦平衡得剛剛好。

“怎麽樣？”

高鳴鶴探身觀察着她的表情，好像怕她生氣，再把巧克力吐了。

“竟然還不錯。”

高鳴鶴滿意地笑出來。

“兩位小心燙，小龍蝦來啦，這是手套，慢用！”老板來得快，也去得快，放下小龍蝦和手套飛快地走開，去招待其他客人。

宋映映回來那會兒又累又熱，沒有胃口，到了這條街，胃口就回來了，小龍蝦的分量點得很足，桌子上是滿滿的兩盆，一盆蒜香，一盆麻辣。

小龍蝦近幾年很火，這條街上也不只這一家店，因為開在大學附近，這些點基本都不愁客源。宋映映并不常來，因為她覺得剝蝦實在麻煩。只有陸啦約她的時候，她才會來吃，剝蝦的技術也實在堪憂，一只蝦在手裏好一會兒，蝦殼被她剝的斑斑駁駁。

對面的高鳴鶴也并不是經常吃這些，但是蘭姨很會剝，他也學了一學，把蝦掐頭去尾，抽過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往蝦殼裏一推，蝦肉就整個地從殼裏出來。

他看宋映映還在跟手上那只蝦較勁，就順手把剝好的蝦仁放到她盤子裏。

“你也太快了吧。”

“要不你吃吧，我來剝。”他半杯飲料喝下去，餓感竟然消失了，剝蝦很有意思，他也樂得一只一只地處理蝦殼。他這個人除了上文化課無精打采，做其他的事情卻是出奇得有耐心，為了練書法或者畫畫可以一天不出門，剝這些蝦殼也是很細致地處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怎麽剝的，教我？”

“要學費的。”他偏頭看了她一眼，“你給我補課150一小時，我剝蝦給你也算一個課時，包教包會。”

宋映映笑出來：“你倒是挺會做生意哦。”

高鳴鶴也不再插科打诨，開始剝蝦，并且慢速示範。

“先把頭掐了扔掉……你用力一點……手上沒勁？”

宋映映掰個蝦頭都要掰半天，還給自己找借口：“這小龍蝦可真有韌勁。”

高鳴鶴似有似無地笑了一下，等着她掰掉蝦頭，然後掐住蝦尾：“這樣去掉尾巴。再拿筷子往裏一推……”一邊說，他一邊按部就班地教學，蝦仁從殼裏脫落，而另一邊，宋映映手裏的那只蝦竟然也剝的很順利。

“啊，不錯，吶，這個給你吃，我的學費！”

她把依靠新方法剝出來的第一只蝦放到高鳴鶴的碟子裏，高鳴鶴看她剝的蝦，有點醜，不過還是吃下去。

宋映映剝着蝦，想着找他聊些什麽。

本想問他的學習，但是這大概是他的逆鱗，一旦提到學習，這飯恐怕就吃不下去了。

“你今天回去應該會晚吧，跟家裏人報備沒。”

“有什麽可報備的？”

“你讓蘭姨知道你在吃飯，晚一點回去，她就不會到處找你啊。”

在高家，唐玉麗要說對高鳴鶴關心倒也關心，但很多時候都是蘭姨充當着照顧高鳴鶴的角色。宋映映不知道他們家的情況為什麽是這樣，雖說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但是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特殊，這也由不得她一個外人來質疑。

高鳴鶴臉上看起來有一絲不耐煩，但是行動上順勢摘了一次性手套，拿紙巾擦了擦手指，給蘭姨發了個消息。

“好了。”

宋映映抿着唇笑着看他：“嗯。”

高鳴鶴換了副幹淨的手套繼續剝蝦，想起來宋映映上學期說過的話。

“暑假你忙嗎？要不來給我補課吧，我到時候跟我媽說一下。”

“說不好。要寫論文。”

“那你家教中心還去嗎？”

“不去吧？不知道。”宋映映還不确定兼職的事。研究生每年有獎學金，每個月還發助學金，雖然不多，但是她的花銷不大，即便不去兼職也勉強夠用。導師提醒過她，要想提前畢業，就要多在論文上下功夫。除此之外，她不想再收高家的錢，雖然高準是公司老板，不缺錢。

如果她時間安排的過來，會免費輔導高鳴鶴，只是還不知道要怎麽做才顯得不那麽突兀，不會讓性格敏感多疑的唐玉麗反感。

她頓了一下，又說：“你可以找另外的老師補，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推薦老師。”

“算了。”他恹恹地說着，把剛剝出來的蝦仁喂到自己嘴裏。

吃小龍蝦的過程比較漫長，兩人東拉西扯，誰想到什麽就說一兩句，宋映映說的最多的就是她跟老師去古墓挖掘現場，高鳴鶴并不能聽太懂，但依舊聽着。

宋映映的手機放在桌上，突然就響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有接聽也沒有挂斷，把電話按到靜音。那頭撥電話的人很有耐心，屏幕亮了好一會兒才暗下去。

“不接嗎？”

宋映映搖頭，手上又成功地剝出一個完整的蝦仁。

“現在沒手啊。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電話，一會兒再撥回去。”

來電的人是舅媽，是所有親戚裏她最不親近的人，她向來跟舅媽很少聯系，但是這兩個月舅舅舅媽輪換着給她打電話，噓寒問暖，弄得她很難受，也很不踏實。

當年外婆把她接過去養，舅舅舅媽兩口子很是反對，想把她推給爺爺養。奶奶過世很早，爺爺身體不好，連自己都要人照顧，根本沒辦法再照顧一個未成年小姑娘。

要說起來，還得要怪她，不該收高準的禮物。高準說是為了答謝她，給她買衣服的同時，還給外婆買了羽絨服。舅舅舅媽可能不識貨，但是表哥帶回來的女朋友卻是一眼就相中外婆那件衣服，品牌的衣服，款式好，各個年齡段的女性穿着都好看，琳琳說想把衣服穿走，外婆顧及到這羽絨服是宋映映帶回來的，多少有猶豫，但還最終是把衣服送給她了。

宋映映當然是生氣的，卻只能生悶氣，她不能過多要求外婆，只能氣表哥和他女友沒眼色，老人一件稍好的衣服都要被觊觎。

但這件衣服後來給宋映映帶來她想不到的煩惱，上千的衣服，在以往宋映映是絕對不會買的。她不能說那是別人送的，舅舅家的人便以為她讀了重點大學，肯定是在省城掙了錢，有意無意地就要套她有多少存款，順便在她和外婆面前明示暗示，希望宋映映能夠拿出一些錢幫襯她那個表哥在市裏買房。

宋映映出差的那段時間，經常是忙得接不上電話，後來她便故意裝作自己太忙錯過了電話，就如同剛才那樣。

只要宋映映說請客，高鳴鶴便不會跟她搶着買單，在門口站着等着，看她跟老板結了賬，老板打包了兩杯杏皮茶給她。

“又買兩杯？破費了!”“老板送的。”

高鳴鶴拿過一杯自顧自地插了吸管：“老板為什麽要送你啊？”

“因為我可愛啊！”宋映映腦袋一扭，特別驕傲地出門。現在刷卡和電子支付的人多，她用了現金，老板沒換夠零錢，她就幹脆不要找零，換了兩杯飲料。

高鳴鶴看着她那臭屁的樣子，都大學生了，原來可以這麽幼稚。

送走高鳴鶴，宋映映把手機的飛行模式關掉，果然，舅舅的微信跳進來，問她怎麽不接電話。

宋映映：今天很忙

一回了消息，舅舅的電話立刻就過來了。

“你在哪兒呢？”

“舅舅，你有什麽事就說吧。”宋映映走過學校大門，往公寓的方向去。

“你外婆生病了，打你電話，你也不接，現在這些孩子，真是白養……”

她剎住腳，外婆怎麽突然生病了？

聽舅舅在那邊絮絮叨叨半天，她才搞清楚，這段時間老家天氣也熱起來，外婆中暑暈倒，今天在縣上的醫院輸液。

“那外婆現在好點了嗎？”

“能從醫院出來，那當然是好點了，但是也花了些錢，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醫院是個什麽情況，不狠敲你一筆，哪裏會讓你那麽輕松離開。明明只是中個署，給老太太開了好多檢查，一通兒下來，也沒檢查出什麽毛病來，就是為了騙錢。”

宋映映自然是不贊同舅舅的這番話的，要說醫院的過度檢查和過度醫療的情況在以前的确是上過新聞的，但是外婆年紀大，暈倒了，那肯定是要靠各種檢查來确定她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再說，給外婆這麽大年紀，都沒做過全身檢查，去醫院多檢查幾個項目，至于被舅舅如此的肉疼麽？

“花了多少錢？”

“三千多塊呢。”

“這個錢我出吧。那舅舅您好好照顧外婆，我明天就回來看她。”

挂了電話，宋映映頓時感覺一身疲憊，她好想自己就在外婆身邊。如果可以，她想立刻就能工作，然後在慶南買房子，把外婆接過來一起住，外婆生病了，她也能第一時間過去陪着。

“映映！”

離公寓門口還有幾步路，有人叫住她。

韓煜捧着一束花，還有一個盒子。

“學長。”

“好長時間沒看到你。”

“嗯，跟老師出差，今天剛回來。”

“哦。”韓煜欲言又止。

宋映映好像意識到什麽：“你跟啦啦還沒和好嗎？”

“沒。能不能麻煩你東西轉交給她？我打電話她也不接。”

距離他們倆鬧分手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宋映映以為他倆應該早和好了才對，畢竟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關系很親密，陸啦嘴裏每天都是韓煜長韓煜短的。

韓煜給宋映映的印象不錯，人挺好的，拜托轉交禮物的事，她躊躇了一下，就答應了。

“但是我不能保證她收，要是她不收，我再還給你。”

韓煜沒料到她還打算還回來，但是她既然已經幫忙轉交，這就再好不過了，也不管那麽多，連連點頭并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