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天機亦未寝

天機亦未寝

在下人送達這樣打臉長老的消息後,元初君清晰的聽到頭頂安靜了兩秒,就當她幾乎認為又是因為某種原因聽不見對話了的時候,那道陰柔的聲音緩緩的重新開口:

“……原來如此,不必管。”

那邊的下人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衛南星低垂着眼,繼續道:“那屬下這就前往大都城。”

到頭來還是錯過了最關鍵的地方嗎?

元初君暗恨的咬着大拇指指甲,對于那邊搖搖欲墜的毒蟲視若無睹,對于在腦海中暗暗抱怨【壞女人……】的系統更是完全無視。

她不希望就這麽放棄虐心值給的十分果斷的衛南星,但現在似乎也已經無處可去了。

轉眸看着身後一臉邀功的毒蟲們,元初君眨眼,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深吸一口氣,接管了它們支撐着的石磚,然後擡起手,放在嘴邊用力咬了一口!

狠狠地在懷裏的帕子上抹了一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丢進了打開的石磚裏面的房間裏!

“……”盯着毒蟲密密麻麻的乖乖順從本能朝着上方的毒房蜂擁而去,在确認走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她直接擡起石磚,用盡渾身力氣,“砰”的一聲悶響按了回去!

看着自己發紅的手掌,元初君呼了呼,随後繼續攬着自己的戰利品朝着出口的方向走……

……嗯?

地圖bug了嗎,我在這種四面楚歌的地方怎麽可能看到綠名啊……就算是顧玄間和衛南星也只是黃名而……已……

元初君原本因為疲憊而放松的臉色逐漸僵硬。

凝視着那暗道裏正在快速移動着的【玄景】字樣,元初君的嘴一點點張開,雙眼瞪圓了,随後猛地深吸一口氣,慢吞吞的動作猛地加速數倍!

她雙手迅速将懷裏捧着的東西快速歸類,将珠串挂在了自己寬大白衣袖口之下,密信則是和之前進入前摸到的一起塞進了懷裏,随手将鬥笠丢的遠遠地,然後毫不猶豫的直接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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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之後,她一臉慷慨就義的看着自己袖口上那藥力之強,毒蟲已經讓她見識過了的迷藥水痕,又捏住身後一只沒來得及爬進洞口的毒蟲,盯着那上面的鎖頭符號,顯然代表自己無法抵禦對方的毒素。

……成功的路上總要做出一點犧牲的……

她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盯着茫然的本能蹭着自己傷口的毒蟲的眼神愈發發狠,竟然平白中生出了一股慷慨就義的悲壯感。

【宿、宿主……花錢暈過去吧……】

不,那就沒辦法栽贓衛南星了!

內心聲音豪邁的她卻是将自己有一道血痕的手觸碰到毒蟲的利爪,在後者茫然的豆豆眼下,她接觸到對方的毒,大拇指上的傷口瞬間被系統治愈,此時迷藥的勁兒也上了頭。

*當沖入密道的玄景因為蠱蟲發狂的舉動渾身殺氣的時候,入目的就是這一整夜都讓他提心吊膽的白色身影。

快步沖過去,他帶着血氣和雨水的手下意識的想要擁起昏迷的後者,但在看到自己的狼狽後又猶豫了片刻,凝視着元初君那平和中有幾分痛苦的掙紮表情,他終于還是咬緊牙關,雙手用力抱住貨真價實昏迷過去的元初君,快步朝着密道之外疾馳着。

殿下……你不要有事……

一整夜殺氣蓬勃的男人此刻前所未有的露出了脆弱的神情,輕功躍出密道,他走在四處是屍體的客棧中,拎着事先準備好的雨傘,一腳踹開了客棧的大門。

當酣然入睡的程天機被一個一身煞氣的男人從榻上揪起來的時候,他是迷蒙的。

當他看到對方懷裏露出真面目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的時候,他承認,他醒了。

*

日頭漸漸升起,伴随着天邊的一抹青白,一夜暴雨散去,天終于重新煥發出了澄澈的淡藍色,像是被昨夜的一場大雨将所有泥濁盡數沖刷幹淨了一般。

伴随着大都城民居中清亮的雞鳴聲,都城蘇醒了。

安靜的客棧中,二樓的房外,紫衣少女雙手叉腰,一臉忿忿的盯着眼前的高大男人,後者雙手抱着懷裏的黑刀,始終閉着雙眼,對她不聞不問的态度惹惱了紫衣少女,加之對師兄的擔心,她怒氣沖沖的朝着玄景身後的大門沖去,卻被身後看得出眼色的其他師兄弟攔住了:

“等等!師妹!先不要沖動!”

“什麽沖動!程天機那個蠢材昨晚到底惹了什麽麻煩!”紫衣少女雖然語氣不善,但是話語間帶着清晰可聞的擔憂,她急切的看着那邊緊閉的大門,和一早起來便站在門口的奇怪黑衣男人。

對方身上的血氣……真的好重,這家夥一定殺了很多人。

此時的玄景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物,墨發重新高高束在身後,身前衆人的談話甚至沒能進入他的耳中,現在他滿心只有房間內昏睡不醒的殿下。

天知道,當他急匆匆的将殿下帶到程天機面前,将蠱蟲歸還給他的時候,對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檢查了殿下的“傷”,兩人看到元初君白衣袖口上的水痕後,程天機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一言難盡的表示這是極為珍貴的上流貨迷藥的時候,玄景渾身的殺氣立刻上漲了一個階度,連忙被程天機以不要打擾治療的理由趕了出去,可他依舊無法放心,就這麽站在門口當起了門神,渾身煞氣沒有絲毫的減輕,甚至因為自己一個人站在門外思緒擴散,隐隐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紫衣少女身後的師兄弟幾人面面相觑,說實話,他們也不覺得眼前這個黑衣刀客會是什麽善茬,更何況一大早就堵程師兄的門……雖然他們程師兄平時起的就晚,但今天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由不得他們不擔心。

紫衣少女,本命葉初瑩,此時瞪着眼前全然無視她的黑衣劍客,縱使對方身上逸散出來的兇氣幾乎凝成實質,出于對程天機的關心,她還是用力掙脫了身後同伴的束縛,一步沖到了玄景的面前!

就當她準備動手的時候,玄景身後的門忽然開了——

“呼,終于結束了。”程天機滿眼疲憊,原本打算一出來就和玄景對話的他一擡眼,看到猛地沖到他面前,一臉擔心的捏着他肩膀上下打量的葉初瑩,吓得縮了縮,本是他心虛的程天機只僵硬着任由她打量。

确認程天機沒什麽事後,從最開始就反應劇烈的葉初瑩才恢複了從前有幾分傲氣的表情,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她瞪了瞪眼睛,選擇先發制人:

“喂!你到底在搞什麽鬼!有什麽我們這些同門不能知道的嗎?”

葉初瑩一開口直接給程天機扣了個大帽子,他哭笑不得,對方這幅說辭簡直比直接罵他愛多管閑事還要讓他頭皮發麻。

他連連擺手,雖說是解釋,可後面的其他人自然理解程天機,他總歸也只是和葉初瑩一個人對話:“別別別,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他嘆息一聲:“只是像你說的,我倒黴蛋慣了是事實,可麻煩來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哼。”葉初瑩本來也沒有多少埋怨的意思,對方這樣一解釋,她索性順坡下驢問道:

“怎麽回事?”

*

葉初瑩瞪圓了眼睛,和身後的諸位師兄弟一同失語,他們看着榻上那個雙眼輕阖,似乎此時睡得不安穩的白衣女子,一個個張着嘴吐不出半個音節來。

雙手抱胸的程天機靠在一邊的牆壁上,似乎對于葉初瑩等人的反應早有預料,此時的他對那邊站在元初君身邊,像是一尊石像一樣冷凝的玄景開口道:

“……就是這樣了。就連我也沒想到,長寧公主出去這一遭,居然能一口氣又給自己帶回這麽多新毒來。”

“事到如今,只能說幸好她的內力被藥物所封,大部分蠱毒無法爆發,現在才能暫時穩定下來。”

他苦笑一聲,似乎回憶起自己昨晚到底廢了多大的力氣,偏過頭壓低聲音嘀咕着:“……再這樣下去,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比長寧公主還要‘毒’的存在了。”

“……”玄景冷飕飕的眼刀讓程天機肩膀縮了縮,後者立刻擡手在自己嘴邊做了一個閉緊的動作。

此時那邊的葉初瑩等人終于臉色複雜的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相比那些艱難移開目光、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投向那邊榻上仿佛下一刻就會破碎的美人的男人們,唯一的女子葉初瑩上前一步:

“這、就是長寧公主?”

她讓自己的聲線盡量顯得平穩幾分,那邊的玄景身上散發着一股寒氣。

想來如果不是程天機于他有恩,而且還要繼續為殿下解毒,玄景絕對不會允許這麽多人見到殿下的這幅模樣。

【滴,收到來自林七的2點虐心值。】

【滴,收到來自王二的4點虐心值。】

【……】

嘈雜的聲音讓原本只是暫時陷入了昏睡的元初君眉心微蹙。

葉初瑩驚叫一聲,和那邊皺眉微微躬身過去的玄景同時發作:“啊!她醒了!”

一向嬌俏的少女音此時竟然生出了幾分無措和憂心。

程天機看着眼前一屋子的人因為榻上女子蹙眉的動作立刻慌亂起來的場景,他無言的臉上流下一滴冷汗,無奈的支起身子撥開身邊的人,朝着中央湊近了幾分,仔細觀察着元初君的呼吸頻率。

在萬衆矚目之中,烏發下臉色蒼白的女子悠悠轉醒,一雙秋眸緩緩睜開,那眼中的迷蒙瞬間撞入每個人眼中。

元初君睜開雙眼,望着眼前圍着的半圈人,空茫幽深的眼眸就這麽平靜的掃過每個人的臉。

所有人在對上那雙眼之時不由自主的呼吸一滞。

而此時的元初君正在猶豫——

到底該怪他們吵,還是感謝他們過于“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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