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難纏初瑩

難纏初瑩

聽着玄景用幹澀的嗓音說出這官方的話,元初君不知為何,原本緊繃了一夜的眉眼松懈下來,她垂眸看向眼前順從的男人的發頂。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驟然響起,上一刻還十分規矩的玄景猛地擡起了頭,他緊張的看着元初君掩面輕咳的樣子。

明明十分焦急,卻不敢妄言動作的樣子帶着無措。

好似一日未跟在元初君身邊,恨不得把殿下從頭到腳好好檢查一遍一般。

咳嗽了數聲後,伴随着漸漸平息的喘息聲,元初君伏在輪椅邊,擡眼看向眼前單膝跪地都比她要高上一些的男人,回歸了清平如水的嗓音:

“葉小姐那邊……”

聽到元初君第一句話是在關心旁人,玄景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但還是應聲:

“葉、她并無性命之憂。”

“葉”到嘴邊又繞了回去,元初君擡眼看了他一眼,還是由他混了過去。

玄景不會記憶無關緊要的人的名字。

當玄景被元初君示意起身的時候,高大的男人随之而來的陰影籠罩在元初君身上,只不過片刻,他就閃身避開了元初君正面,從善如流的站在不會給元初君帶來壓迫感的地方。

他雙手放在輪椅上,忽然動作一頓。

“……殿下?您的傷?”

早早感應到不對勁的他猶豫之下,還是選擇開口詢問,小心翼翼的垂眸看向座上的女子。

憑他的武功,還是能看出元初君身上那原本被封鎖住的內力暖流正在徐徐的流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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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景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深知元初君身體狀況的他比誰都清楚,內力封鎖對于抑制她毒素的爆發有怎樣不可或缺的作用,否則憑他怎麽會讓溫獻淳小人給殿下造成的傷勢有沒有被恢複的方面存在。

想到那日看到牢獄中殿下氣息奄奄,筋脈盡封的狼狽模樣,玄景放在輪椅上的手緩緩握緊。

自覺靜音的系統數據大把劃拉着玄景一出場就伴随着的大把點數,一排數據愣是對玄景露出一個期待的顏文字表情來。

聽到玄景顫抖的聲音,元初君斂眸,聲音平淡的仿佛處于極大危險中的人不是她一般:“無礙。”

“那賊人——”

“玄景。”

溫和的嗓音讓玄景瞬間噤了聲,每當元初君喚他的名字的時候,對于他而言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他總會不自覺的安靜下來。

“我聽了杭越的話,我們去大理寺,好嗎。”元初君平緩的說着。

玄景聽到“杭越”的名字皺起了眉,他似乎想要繼續追問抓殿下的無為樓賊人和西廠有什麽瓜葛。

只是當他垂下頭來,對上那雙擡起對上自己的黑眸時,所有的疑問都梗在了喉嚨中。

“……是。”

*

一聲驚叫之下,長孫府一片騷亂。

當巡夜的小厮看到靠牆死不瞑目的長孫灼,尖叫着跑出去大喊之時,整個沉睡中的長孫府都驚醒了。

在紛擾的人群中,伴随着一聲驚呼,淩青州眉頭緊鎖,跨步進入了長孫府。

他身後搖着扇子的青年看上去頗為不靠譜,只是畢竟是跟着淩大人來的,也沒人攔他東看西看的動作。

淩青州沒有管程天機,他大步來到了長孫灼的屍體前,看着那道靠牆而坐的男人,後者明顯是被利器挂在牆上,兇手拔下兇器,他才會沒了支撐滑落下來的。

司務有些抵觸的後退一步,淩青州倒是渾不在意的蹲下來,平靜的注視着眼前的瞪眼男屍,蹙眉掃視着他身上的傷痕。

片刻後,他站起身來,轉頭看向身後吊兒郎當的程天機,臉上的情緒十分明顯。

于是,這個被所有家丁和長孫家人無視的“醫聖”無奈的搖搖扇子:“只有脖子上一處致命傷,有毒素反應,兇器沾了毒。”

程天機有些苦惱,自己自從遇到長寧公主外,就沒和“毒”這個因素脫開過幹系。

站在人群中央,習慣了聽到自己的話才散開用認真的眼神打量自己的長孫家的人,他那張玩味的臉此刻染上了疲憊,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了一下了無生氣的長孫灼:

“一擊斃命,兇手只奔着取他的性命而來。”

此言一出,身後的哭喊聲更加凄厲,喊着“灼兒”的聲音不斷,吸引了淩青州的目光。

“灼兒!我的灼兒!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我兒的性命!!”

哭的撕心裂肺的夫人被身邊的侍女阻攔着,才沒有直接撲向那邊死相可怖的屍體,她的聲音聞者傷心:“誰敢對你動手,有玄清在宮裏……對了,最近、最近九公主不是遇刺了嗎?!”

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麽,原本哭的涕淚橫流的臉上表情空了一瞬,随後咬牙切齒的掙脫了侍女的桎梏,一把上前抓住了淩青州的衣領!

人群中的淩青州在一陣驚呼聲中被過于激動的對方直接扯住了外袍,作為當事人的他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冷靜的看着夫人驟然間變得陰狠的表情:

“……一定是那個賊人、一定是靈機閣的賊人對我兒痛下殺手的!”

“你們大理寺……還有西廠、錦衣衛,所有的人,都必須抓住害了我兒的畜生!!”

淩青州看着長孫夫人的表情由冷靜到可怕,給了身邊的捕快一個眼神,原本躍躍欲試的他們立刻得令拉開了即将喪失理智的長孫夫人。

程天機合起了扇子,頭痛的用扇柄輕擊自己的額頭,一臉欲言又止的看着和衆多捕快分離,依舊用那玄之又玄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淩青州,嘆息一聲:

“……我能說的只有…你們認、為、的靈機閣賊人斷然不可能是殺死長孫公子的人。”

輕聲傳入淩青州的耳間,他不動聲色的颔首,然後輕描淡寫的轉頭看向事不關己的程天機:

“好。”

“那靈機閣的賊人是誰。”

“噗!!”被這話鋒一轉的問題刺激的一個趔趄的程天機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後泰然自若的淩青州,瞪圓了眼睛:

“淩大人!現在這個案子擺在你面前呢,別再想着套我這個平凡的江湖人的消息了好嗎!”

“偌大的江湖高手雲集,我不過是個随時可能喪命的小喽啰而已,您就可憐可憐我吧!!”

程天機的示弱和陰陽怪氣似乎起了作用,亦或者淩青州壓根兒就沒打算從他這裏得到這個答案,因此只是不甚在意的點點頭,轉身繼續和大理寺的人确認長孫灼今日的情況。

片刻後,調整好心思,準備和淩青州先行告辭,去看看師妹和長寧公主是否平安回到可炸的程天機一湊近,聽見的內容就讓他搖着扇子的手僵住了:

“是這樣的,淩大人,長孫灼今日的行程除了格外去了一次錦華齋和一個和尚起了争執,被錦衣衛的人疏解了矛盾後,就沒有別的異樣所在了。”

——錦、錦華齋?!

如果程天機沒記錯的話,今日他和師妹走散,被迫替大剌剌回到靈機閣被西廠的玄景兄弟頂罪追捕的時候,師妹和長寧公主的目的地就是這間大都城最大的珠寶鋪吧?!

程天機兩眼一黑。

想及此處,他不再猶豫,直接一把扯住了淩青州,表情也不再悠哉,一臉急切絕望的開口:

“淩青州,我有急事,必須現在離開!”

淩青州單眉挑起,然後點了點頭。

程天機沒時間去想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急吼吼的就合上扇子朝着外面走去——

……

快步走出數十步的程天機停下了。

他一臉荒謬的看向身後不緊不慢,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淩青州,側頭表情皺在一起怪異的看着他:

“你為什麽還跟着我?”

淩青州一臉理所當然,理了理被晚風吹起的外袍,慢條斯理的開口:

“嗯?我以為你是在通知我,現在就和你走。”

“否則你只是離開,為什麽要通知我?”淩青州看着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程天機,聲音平靜的讓前面的男人火冒三丈。

“哈?!你說我?”程天機氣的跳腳,“到底是誰一整天都不讓我離開,你以為誰想和你一個大理寺的報備行蹤啊!!”

淩青州耐心的等程天機說完話,期間一直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戳破後直接理直氣壯的跟在了他的身邊:“我明白了,所以可以走了嗎?”

“你不是說有急事?”淩青州放棄了繼續裝傻,只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态,氣的程天機深吸一口氣,終于無力的洩了出來,無可奈何的擡腿繼續朝着回客棧的路前進。

沒辦法,師妹的事情更要緊。

或者說,他不敢确定,白天對玄景挺起胸膛說出會護好長寧公主安危的自己,能在那黑衣刀客的刀下活過幾招。

程天機欲哭無淚。

跟在程天機身邊的淩青州心滿意足的看着對方憂心忡忡的樣子,預感告訴他,跟在對方的身邊,不但銀簪大盜的案子有門,就連長孫灼的死因都能有眉目。

……只是,他怎麽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這預感同樣在程天機身上回響。

直到二者轉過街角,看到遠處疾馳的兩道身影時,在昏暗中看出了兩人服飾和長相的程天機驚訝的擡手攔住了淩青州前進的腳步。

——“哇啊啊姑奶奶別亂動了!真的有很要緊的事啊!”

“混蛋錦衣衛,快放本小姐下來!本小姐恢複了力氣,立刻殺了你們啊!”熟悉的刁蠻聲音從其中一個略顯高大的黑影背上傳出。

一下子聽出了那人身份的程天機大驚失色。

“師妹?!!”破音帶着荒謬的情感錯愕的喊出。

淩青州定睛一看,遠處的兩道身影正在疾馳着,二人皆身着錦衣衛的飛魚服,腰間佩戴着繡春刀,少年的背上背着一個似乎沒有力氣的少女,少女梳着雙髻,身上的裝扮更接近于江湖人,伴随着和少年掙紮的動作身上的叮當聲音清脆。

三人吵吵鬧鬧着朝着這邊的方向移動着,在程天機喊出這句話的同時,不約而同的望了過來。

兩個少女的表情帶着詫異也就算了,那個少年……

……你臉上的慶幸和“得救了”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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