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前朝孽緣

前朝孽緣

當緩緩閉上雙眼的元初君再度睜開眼睛,看到歪着頭正對着自己的那張毀了容、有着大面積燒傷的蒼老的面孔時,她面部的肌肉輕微的抽動了一下。

“……嘿嘿。”

那蒼老的臉龐對着元初君清平如水的眸子揚起一抹扭曲的怪異笑容。

嘶啞的笑聲短促。

元初君垂眸看着老妪一點點靠近自己,那張臉慢慢貼近了自己的脖頸,黝黑的雙眼在夜間看不清眼神,卻能感知到對方身上的詭異。

“小姑娘,你知道……衛朝嗎?”

她的氣音在元初君耳畔炸開,于寂靜的宮中無比明晰。

此時此刻,元初君看着眼前的“老妪”一點點擡頭,那張臉終于完整的展現在她眼前了:

美貌的女人長相不似聲音那般蒼老,大面積的燒傷痕跡仍在,只是那傷疤下,是溫柔帶着靈動的女子容貌。

盡管雙眼靈氣盡失,面上笑容扭曲怪異,依然擋不住她卓越的美貌。

元初君看着毀容女子顫抖着手指,笑容越來越大,反手指着自己的軀體。

伴随着怪異難聽的笑意,她的聲音依舊嘶啞:

“嘿嘿……我是……皇後、我是皇後!”

“雖然、雖然我的兒子不是太子……但他會當皇上的、他會接我離開這裏的!”

元初君的衣領猛地被那雙手握緊,方能看清那雙手上浸滿了鮮血,在元初君神色淡淡的表情下,她面目猛然間變得猙獰可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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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兒子是皇帝…我、我是先皇最愛的人!快放本宮離開這裏啊!!”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看着瘋癫可憐的女子,元初君面色平靜,擡手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可緊接着,一只滿是傷疤的手“啪”的一聲反手握住了元初君,在後者驚愕頓住的一瞬間,一把将她用力按在破敗房子的牆壁上,虛掩着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撞開。

元初君眼角抽動,看着上一秒還無比瘋癫的女人忽然一瞬間變得有力下來,湊近了自己低聲笑着:

“小姑娘…嘿……”

“你到底是什麽人?”

元初君看着眼前無比清醒的女人,緩緩轉頭,越過木門,

一個已然臭了的宮女屍體面目猙獰、死不瞑目,赫然出現在房子中央,周圍甚至還萦繞着蒼蠅老鼠的聲音。

她深吸一口氣,荒謬的看着大面積燒傷的女人臉上帶着詭異的笑,眉心突突的跳着。

衛南星,你媽比原作瘋的還厲害了。

都能爆起殺武林人了。

*

雖然時間的發展和細節都與原作的進展差別越來越大,但就目前看來,事件大體的走向沒有改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衛母的确是瘋了。

對于這類人元初君別無他法,既然沒有像原作那樣處于不清醒的混沌狀态的話,元初君也很難判斷她接下來的行為舉動。

不過即便如此,那邊那位表面上是宮中普通侍女、實則是武當派女弟子的屍體,看來只是多年的松懈讓她一時不察,才會被一個從前錦衣玉食的宮妃掐斷了脖子。

蠢貨。

元初君不鹹不淡的看了一眼屋內,确認家徒四壁的破敗房屋中除卻那名侍女的屍體外沒有什麽特別的存在後,她的耳邊此時也響起了嘶啞的低笑聲:

“小姑娘,你不害怕我嗎?”

眉眼微轉,灰黑色的眸子看向身邊微笑着歪頭看向自己的毀容女子。

元初君的手下意識的擡起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面上卻是對衛母彎了彎眼睛:“我為什麽要害怕?”

衛母表情一滞的同時,眼前女子言笑晏晏:

“你并沒有傷害我,不是嗎?”

“……呵呵呵、哈哈。”衛母表情不變,胸腔內卻是傳出了低低意義不明的笑聲,看着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元初君,對方那雙眼眸中根本沒有容下她的半個身影。

在元初君雙眼漠然的注視下,衛母笑的越來越肆意,花枝亂顫的姿态此時恍惚間似乎變回了那個曾在衛朝盛寵,于君恩殊寵之間肆意操縱權勢的貴妃。

衛母根本不是皇後。

至少在楚煊人霸占衛朝之前,都不曾有過。

她是被楚煊人和長孫玄清師兄妹聯手欺騙的女子。衛母一生機關算盡,最後也隕在了自己的野心之上。

當她尚為宮中一個小小的美人侍奉衛皇的時候,夜間潛入寝殿的這個登徒子對她的刻意纏綿都讓她盡收眼底,當那時的楚煊人哄騙她會助她奪寵,說出的洋洋灑灑的一段苦情家世、對她的情根深種都沒入衛母的心。

她只看到了楚煊人展現給她的自大和驕傲,自認為能完美掌握對方,将楚煊人當做棋子,作為她登上衛朝王座的腳踏板。

可或許是因為她只看到了楚煊人的自大個性,作為皇城人忽略了他的武功;亦或者只是因為年輕貌美,對于自己的魅力從未懷疑過。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楚煊人,都是另一個女子的棋子。

當她看到大軍進入皇宮,從天而降的楚煊人懷中抱着另一個女子的時候,站在衛皇身邊的她如墜冰窟。

那種憤怒和絕望不是為自己的情人身邊站着另一個女人,而是因為,既然楚煊人抱着的是長孫玄清,那也就代表着,他從未将自己放在任何重要的位置上。

衛母錯就錯在,她明明看到了楚煊人的自大和好色,卻忘記了他不可能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對自己一心一意。

亦或者只是衛皇對她說太多了類似的話,收到堂堂皇上如此情真意切的告白,已經讓衛母迷失在了自己的野心中。

元初君微微側眸,看向身邊那個倚靠在石柱上,身子無力雙眼渙散,似乎自顧自的陷入了回憶中的衛母,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腦海中回放出原作中,在寝殿中厲聲拒絕了楚煊人再次封她為“美人”的聖旨,赤腳頭發淩亂的在一衆冷眼中跑出去的時候,為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她接下了門外的長孫玄清遞給自己的毒藥。

在兩人的計劃中,由她去毒死在牢獄中的衛皇,屆時他們理所當然成為從“禍國妖妃”手中救下衛朝的“英雄”。

在那間狹窄的牢獄中,面對着知曉真相冷漠怨恨的衛皇,衛母凄凄一笑,和當初于在楚煊人的計劃中,雪間瑟瑟發抖開始盛寵之路時的表情無二。

在徹夜長談後,衛母喝下了同樣被自己下下了藥的酒,在對方愕然的注視下向後栽倒——

倒在他的懷裏,衛母含淚對衛皇告別,可在她合上雙眼的那一刻,原本對她怨恨的衛皇也毫不猶豫的喝了自己的那杯酒。

元初君感慨的看向那邊越來越瘋,大笑着晃晃悠悠朝着遠處走去的女子身影。

戲劇化出現了,暗處的長孫玄清的師姐走出來,從她的口中可知,原來毒酒本就是被做了手腳的。

長孫玄清根本信不過衛母,她只是為了看對方的醜态。

可師姐複雜的看着牢獄中的那對人倒在一起的畫面,嘆息轉身,她也不知自己是否還要繼續縱容自己的這個師妹的做法。

在牢獄之中,衛皇的嘴角緩緩流淌出一行黑色的血液。

——荒唐的是,他身邊的女子居然發出了輕微的酣睡聲。

*元初君冷眼看着那不知是哭是笑,眼看着就要走出冷宮引來注意的黃衣女子,飛身上前,輕盈的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領,對方一個踉跄後退一步。

在那次事件後,冷宮就出現了“夜半笑聲”的恐怖傳說,如今算來,已經有十幾年了。

元初君只是不想讓衛母打草驚蛇,可不知是那裏又觸動了這個瘋子,被元初君架着輕功拉回冷宮內的她忽然開始奮力掙紮起來。

嘀咕着的聲音顫抖着,帶着恐懼的同時又帶着痛恨:

“你、你是武林人!你會武功……你是楚煊人的人!別碰我!別碰我!!”

這話看似沒有什麽差錯,可進入元初君的耳朵時,卻讓她猛地皺起了眉頭。

這話的意思,是皇宮中已經徹底被武林的人滲透了個徹底?

元初君低咒一聲,她手微微用力,将手裏的女人甩在地面上。

居高臨下的白衣女子已然沒了最開始的風輕雲淡,她輕輕捏着自己的手腕,臉上帶着沉思的神情,心不在焉的看向地上的女子:

“老實點。”

此話一出,地面上的女人忽然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些,也不知又在腦中看到了什麽畫面,自顧自的再次陷入了回憶。

站在原地的元初君環顧四周,這裏一片寂靜,看起來沒有人在。

可如果元初君沒有那個小地圖的話,或許還會這麽認為。

看着小地圖上藏在四處的紅名,元初君面紗下的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果不其然,有了銀簪大盜的那件事,長孫玄清果然坐不住了啊。

看來她開始後悔當初自以為萬無一失,揮揮手讓杭越帶走衛南星的事了啊……呵。

在地下黃衣女子雙手抱頭瑟瑟發抖的動作下,站在她前面的女子忽然擺了擺手腕——

剎那間,幾枚銀光瞬間飛出,暗處仍在觀察情況的暗衛心中忽然一緊。

“嗖——”

清晰的破空聲後,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可下一刻,在他的視野中,原本藏在樹上房檐上掉下來的幾個同僚讓他雙眼微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噗通噗通”落地的黑色身影。

最近的意味從屋檐上落下,他雙眼呆滞的看向天空,嘴角後知後覺的緩慢流淌出鮮血,脖頸上的銀光已經穿透了脖子,僅有數根筋牽連着,銀色的簪子在他的後頸上于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暗衛渾身僵硬,一點點的擡頭,正對着眼前地面。

——白衣女子端立于中央,朝着自己的方向,那雙美目緩緩彎了彎,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

在那之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輕飄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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