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以血染色

以血染色

夜深了。

月色透過窗戶照射到房內,躺在床上的元初君呼吸平穩,柔順的黑發自然垂落,絕美的容貌只露出了些許,其餘皆隐于簾幕之後。

門外的玄景雙手抱着刀站在那裏,像是一尊雕像,閉目養神的他日夜如此,多年的訓練加之深厚的內力讓他做出這種站立休息的事情輕而易舉。

白日裏便因為元初君的病體十分安靜的小院中此刻更是寂靜無比,葉初瑩等人都前去休息,其餘人則是并未回來。

比如正式加入調查素娘子行動的郭瑜和徐八。

或許是因為見到了元初君這樣一個絕世美人、性格好到幾乎沒有瑕疵的人經受如此磨難,這兩個年輕人也從中感悟到這江湖武林的險惡。

郭瑜的俠義驅使之下,既然他們暫時無法幫助長寧公主解毒,在程蘇子研究方法的這段期間裏,相比繼續閑逛下去,他們更願意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而就在這樣一個與往常無異的安靜的夜晚,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庭院高牆之上。

蒙面的女子身姿矯健,腰間配刀,腳步輕盈的在高牆上移動着。

自認為輕功卓越的南知意并不知道,這方住處無論是真正主人衛南星、還是現在駐守在元初君身邊的玄景,都是一個絕世輕功高手。

面對着這兩個輕功在整個武林難遇敵手的人,南知意如鳥兒一般的輕巧動靜像是沖鋒一樣清晰。

“!”

剛想擡腿跨進長廊的南知意內心一凜,猛地收回了腳,呼吸停滞的大氣不敢出一聲。

她黑色蒙面外的雙眼不複往日的平靜,帶着餘驚未散的吃驚。

剛剛……我是被那個黑衣刀客發現了嗎?

回憶起剛剛微微側身即感知到的迎面而來的殺氣,南知意的心劇烈的跳着。

從楚煊人那裏得知元乾國的長寧公主不但活着,而且此時正身處大都城的消息,說實話,南知意還是有些吃驚的。

可在那之外,她并沒有對這個死到臨頭的所謂第一美人産生任何多餘的戒心。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第一美人”的稱號,使得從過去便對長孫玄清之流憑借美貌無法無天的狂妄之徒心聲厭惡的南知意,對這個素未蒙面的長寧公主産生了些許不爽的情緒而已。

本以為只是殺一個微不足道的亡國公主……

而且南知意早就猜測到這樣的女人身邊必定有一群“護花使者”在身邊,可自認一直隐藏實力的她不覺得自己會不是對手。

——可剛剛那種純度的殺氣!果然、那個男人徹夜未睡嗎?!

不知道自己只是被睡着的玄景身上不加抑制之下自然釋放的殺氣吓到,南知意一臉正色,似乎對這個意志力強大到能夠始終全神貫注的刀客産生了些許的興趣。

從小便明白自己相貌平平的南知意對于這些男人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情感,她沒有因為自己的相貌不吸引異性感到失落。

相反,或許正因為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才使得南知意明白,一個人的實力遠比皮囊要重要的多。

只要有了實力,什麽樣的男人都會落入她的腳邊。

曾經武當的那些弟子是,楚煊人是,未來其他長相出衆的男人更是。

雖然不在意,可南知意到底還是明白自己的特性,因此她從沒想過和這些長相明豔奪目的女人正面對抗,她對外始終保持着清冷的氣質,清秀的面龐配上這樣的氣質會産生一種別樣的美感。

南知意很聰明,她既擅長威逼,又知道如何才能從一衆美人中憑借“特殊”二字脫穎而出。

深吸一口氣,她輕手輕腳的選擇後退。

下意識認為玄景并沒有睡着的她毫不猶豫轉換了方向。

現在的局勢最好還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在她轉身的迂回的那一刻,站在門口原本呼吸平穩顯然睡着了的玄景倏然間睜開了雙眼!

一雙比黑夜還要漆黑的眸子帶着寒光,目光銳利的四處打量着。

南知意不但心思缜密,更有幸運在身上。

如果她猶豫一秒,現在就會立刻人頭落地。

她繞路來到房子的後方,看準了那緊閉着的窗戶,輕手輕腳的靠近。

當然,面對長寧公主而陷入她的設局中和直接死在玄景的刀下比,有時還是難以分辨究竟哪個歸宿更好一點。

但最起碼現在,南知意選擇了前者。

*

窗被一只手輕輕的推開。

南知意輕盈的越進來,一進入房內,一股濃厚的藥味瞬間撲鼻而來,讓即便蒙面的她依舊忍不住皺起眉來。

……好重的藥味……

像是有什麽人正在端着藥站在房裏一樣……

南知意警惕的四處打量着,注意到周圍并沒有其他人後,這才搖了搖頭,擡腿朝着裏間走去。

來到床榻前幾米的位置,看着被輕紗擋住的白衣女子的身影,南知意緩緩的半眯起眼睛來。

蒙面之下的臉露出一抹冷笑。

好啊,就先讓我來看看,所謂的第一美人,讓畫師自戳雙目的存在,到底是何方神聖。

既然已經重病纏身,我就稍微仁慈一點,只是割斷你的脖子,就不劃花你的臉了吧。

南知意的雙眼中帶着嘲諷的同情,她雙眼緩慢的眨了一下。

……

……床上的人呢?!

只是一瞬間,南知意下意識的擡腿前進的時候,她愕然的發現床榻上原本靜靜躺在那裏的白衣身影消失不見了!

渾身僵硬的南知意石化在原地,不敢移動分毫。

對其中門道清晰知道的南知意明白,現在的她不能回頭,否則的話那躺在床榻上僞裝成長寧公主誘自己入局的人就會在自己轉頭的那一刻瞬間割斷自己的脖子!

之所以會如此熟悉,只是這種伎倆曾經也被南知意用來清除衛朝的餘孽。

就當南知意大腦高速運轉,無暇猜想身後的人是誰,只想着盡快破局的時候——

迎頭而來的濃重中藥味瞬間讓她張大了嘴!

雙眼下意識的閉上,南知意不敢置信的感受着那迎頭倒下來的中藥!

現在她知道,一進來便嗅到的濃重中藥味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在她的身後,一個站起來比她高上一些的白衣女子站在那裏。

元初君歪着頭,戴着白紗的臉外,半眯着的雙眼帶着興致和天真的殘忍。

她就這麽舉着手裏的藥碗,任由涼透的湯藥在眼前的蒙面紅名女子頭頂澆灌而下。

“……混賬!”咬牙切齒的聲音響起。

南知意終于不再謹慎,她猛地轉過身來,毫不猶豫的出擊,手即将落到腰間的佩劍上之時,一只素白的手忽然按在了她的手腕上——

潔白的毫無痕跡的手和她那滿是劍繭又有些傷疤和膚色黑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樣的對比讓南知意臉色一變,不無殺意的擡眼,手用力的想要掙脫元初君的桎梏!

……掙不脫?

南知意愕然的感受着手上的巨力,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怎麽可能!對面的女人柔柔弱弱、膚白貌美的樣子,一看就沒有進行過風吹日曬,為什麽會擁有這樣的力量!

元初君無視着南知意臉上的愕然,她只是雙眼含笑着湊近,微微低頭來到南知意的耳畔,低低的耳語傳入南知意耳間:

“噓。”

“別吵到外面的人了。”

“你也不想知道自己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她雙眼彎彎,巧笑嫣然的看向臉邊同樣只露出一雙眼睛,額頭上冷汗流下來的南知意,眼底的惡意此時洶湧而出:

“南師姐。”

“!!!”

南知意呼吸一滞。

耳邊含笑的惡劣稱呼似乎還在耳邊環繞着。

可正是這一個簡單的稱呼,便表明她知道很多事!

南知意的心髒猛地劇烈跳動起來。

這次的眼神不再是愕然,而是滿滿的殺意和隐藏很深的懼色:

“……你到底是什麽人。”

可再兇厲,南知意也如元初君所說那樣,壓低了聲線。

氣音只有二人這樣的距離才能聽見。

看着心思缜密的人乖乖聽自己話的模樣、當然,也可能不那麽乖,元初君依然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南師姐別急,非要說的話,真的吓了一跳的人反而是我哦。”

她一臉可惜的颠颠手裏的藥碗:“忽然看到有人,吓得我端起一邊桌上的湯藥就澆了過去。”

“真是對這位經常被擄走的公主殿下感到抱歉啊~不過既然放涼了就不能喝了吧?”元初君笑吟吟的彎着眼睛,好似全然沒看到南知意的冷意:

“我只是幫她處理掉了而已。”

人渣。

短短數語便讓表情冷漠的南知意如此斷定。

明明是自己拿了人家的藥,卻還要将自己的罪責推個一幹二淨,這樣熟練的說法……看來已經習慣了這樣做嗎。

讓人皺眉的湯藥順着南知意被淋濕的頭發滴落,她眉頭緊蹙:

“我問。你是何人!”

“哎呀這就要生氣了?”元初君露出了做作的吓到了的目光,随後展顏一笑,她聳聳肩:

“我以為會在夜晚出現在這裏,我和南師姐的目的應該是同一個。”元初君輕笑着:

“既然都是同一個目的,還需要糾結于我到底是誰……”

南知意:“你是素娘子!!”

在元初君喋喋不休的這段時間裏,南知意看似安分,實則大腦告訴運轉,不斷的思考着武林如眼前人打扮的強大人士,最後,一個最近名頭不小的面紗銀簪畫像出現在她腦海中,定格。

被說出了身份的素娘子笑容緩緩收起。

南知意的呼吸随着素娘子一點點靠近的動作後退,她瞳仁顫抖着,看着後者頭頂那枚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素銀簪。

“猜對了哦。”

“但沒有獎勵。”

元初君笑容全部消失,冷冷的居高臨下看着南知意,她手中的碗忽然一轉,巨力瞬間将碗以一種沒有任何聲音的方式捏成兩半!

在南知意錯愕的瞪圓了眼睛的注視下,她的手猛地擡起,按住她手腕的手一把擒住南知意的兩只手,另一只手拿着破碎的碗直接抵向南知意的脖頸。

“或者說……我獎勵你一件紅色的衣服,怎麽樣?”

“用你的血來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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