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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昭月醒來已是巳時兩刻的光景，外頭天朗氣清，豔陽高照。

眼前卧房如此陌生，抓着亂糟糟的秀發茫然許久，才想起這是宋羨的房間。

她趕緊低頭瞧向自己，胳膊腿完好，衣服也完好，就是衣服的腰間處比別的地方要褶皺。

盡管在春熙院裏已經被教過伺候郎君的規矩，也教得很有畫面感。

可臨到了她卻慫得很，也慌得很，比她第一次騎上半人高的馬背還要慌張。

萬幸，她只是跟宋羨單純的睡在了一張床上而已，別的什麽也沒做。

昭月松了一口氣，動作麻利的掀被下床，換回衣衫。

悄悄打開房門，露出個小腦袋往外探去，見外頭沒人，才奔回了西跨院。

書房的西窗正對着卧房的庭院，宋羨見她逃難似的狂奔背影，展露淡淡笑意，無奈搖頭。

“世子爺。”宓青入內禀道：“人找出來了。”

宋羨眸光微厲，“是何人？”

“那人是東跨院裏整理花草的，屬下已經問出，是林盛抓了他妻兒逼迫其暗中窺視府中動靜。”

昨夜因着昭月宿在宋羨房中，整個東跨院也撤了大半守衛。

那人見是好機會，鑽入書房暗窺，正好被埋伏在書房的宓青等人逮了個正着。

昨夜一場戲，端的是一石二鳥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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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他性命，着人看守起來。”宋羨說罷，又道：“還有一件要緊事你立刻去辦。”

宓青認真垂首聽着，以為世子爺會吩咐自己仔細排查府中侍從底細，亦或者更換一批新人。

不想卻聽他道：“陸路太慢，立刻飛鴿傳書命青杏改走水路，盡快到達。”

宓青：“？？”

所以，出現了細作，最要緊事的竟不是東跨院的防護，而是西跨院月娘子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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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青見昭月回來，忙上去迎。

昭月扶着腰期期艾艾進門，“有藥酒嗎，拿來給我揉揉。”

竹青見她如此動作，明白過來，欣喜異常道：“恭喜娘子，腰疼是好事啊。”

昭月當場無語，“什麽好事，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快快快給我找藥！！”

廊下是誰灑掃的，怎麽那麽滑。

她下次絕對不跑那麽快了，這不，把腰都給閃了。

再說了，讓下人瞧見自己出東跨院又怎麽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反正她都歇了一晚了，還怕別人大白天瞧見嗎。

上過藥後，昭月連早膳也不曾吃，直接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已是午時一刻。

竹青浸了冷帕子遞給昭月淨臉。

她睡眼惺忪接過，擦了擦臉，涼爽的濕意撲面而來，人也慢慢清醒。

昨夜她其實睡得并不安穩，身邊突然躺了個男子，不管怎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都是要失眠的。

她擡頭看了眼面前銅鏡，才發現竹青竟然在給自己挽飛天髻。

她的頭發被分成三股，全部盤成了高聳在頂的發髻，不止如此，髻上還插了點翠朱雀簪和一支海棠嵌玉珠墜步搖，甚至後面還插了兩支簪子。

這些都是昭月在羽裳閣買回來的，她當時挑首飾只顧挑貴重的，沒想過它不僅貴，而且還重。

更沒想過有朝一日這麽重的東西會戴在自己頭上。

“娘子別動啊，自古婦人新婚之後都要梳這樣的發髻的。”

竹青摁住了一臉不情願的昭月，繼續為她打扮。

一番薄施粉黛後，昭月瞬間貴氣有姿，就是那張臉充滿了少女的稚嫩，不似婦人。

如此隆重打扮，昭月起個身都得耿着脖頸，轉個圈都要細細慢慢。

只要晃動幅度大了，步搖上面的墜兒便會左右搖擺，立刻打到她的臉上去。

她皺起秀眉，鼓着腮幫子不滿，什麽婦人髻，依她看是枷鎖還差不多！！

不行，她本來就不是宋羨真正的內眷，才不要受這個苦。

“世子爺在哪，我要見他。”

竹青笑道：“娘子頭次如此打扮，是該給郎君瞧瞧的，郎君見着必會喜歡呢。”

昭月：“……”

誰要給他看了，她是要去讨他一個允許的。

宋羨剛到飯廳，便看見一道身影急匆匆沖了進來。

“我有事與你商量。”她急忙道。

天水碧的羅裙将小姑娘的腰肢襯得格外細軟，一頭青絲全部挽起，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美眸流盼，膚如凝脂。

宋羨掩下眼底的驚豔，輕咳了聲，“有什麽事吃了午膳再議。”

“不行不行！！”

頂着這顆三百斤的腦袋她吃什麽都不香。

見她執着，宋羨無奈道;“那你說吧。”

昭月揚手退了廳內小厮侍婢，提着裙擺在他跟前轉了一圈。

“你覺得我今日有何不同？”

宋羨順勢看去，深邃的眼底多了幾分肆意，只不過他掩蓋得很好，昭月并未發覺。

“釵環有些眼熟。”他掠過她的腰肢，最後看向她的額間。

昭月伸手碰了碰墜下來的步搖，“是吧，畢竟是您付的錢，不過這不是重點。”

她朝門外看了眼，确定無人偷聽，才小聲說，“我們反正也不是真的成親，我能不能不梳這發髻呀？”

宋羨這才看出來她今日的發髻，是婦人才會挽的樣式。

他方才只覺得好看，竟沒看出來這層意思。

見他不答，以為他不肯，她急忙又道：

“若是與你外出赴宴什麽的，我可以按照規矩打扮，可是在這府裏就沒必要如此繁瑣了吧。”

她小腦袋一歪，掌心托着粉腮，哀怨求他，“好重的呀。”

她頭回在他面前撒嬌，很有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嬌柔語調。

宋羨喉結微動，朝她道：“過來。”

昭月依言走近兩步。

宋羨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她面前。

“把頭低下。”

昭月垂下腦袋，看到了彼此交纏的衣擺。

然後，她感到腦袋一輕。

“好了，擡頭。”

她擡起頭的一瞬間，三千青絲盡數散落開來，窗外光影折射進來，一頭秀發如綢緞般光滑，更襯得小臉白如凝脂，比挽成發髻的美态多了幾分随意慵懶。

“如你所願。”宋羨将卸下的釵環還給她。

不想昭月卻一臉錯愕。

是如她所願了沒錯。

可是宋羨他到底知不知道，親手松女子的發髻代表了什麽啊？？？

這可是只有夫君才能做的行為！！

不過……宋羨如今還未娶妻，應該是不懂這些規矩的。

只不過舉手之勞替自己解開負重枷鎖而已，人家動作單純，她自己可不要想歪了去。

這般一想，昭月很快放下心來，左右轉了轉脖子，別提有多輕松，又見桌上竟然有兩道她愛吃的菜肴。

一是用紅椒絲和紫蘇葉翻炒的鮮蝦，蝦肉香鮮嫩感十足，二是蒜香裏脊，裏脊肉切成小塊炸的外焦裏嫩，再澆上一層靈魂醬汁，又香又入味。

廚司也太貼心了吧，她都沒吩咐，就為她準備好了。

昭月坐下，迫不及待夾了一塊裏脊肉。

“太好吃！！”

她一臉滿足，眉眼含笑。

又見宋羨只吃那些另外幾道寡淡菜式，幹脆，她用公筷夾了一塊裏脊肉放進他碗裏。

“我知道你不愛吃重口味的，可這個裏脊肉真的很好吃，也許你會喜歡的，嘗嘗？”

宋羨筷子一頓，将那塊裏脊肉放進嘴裏。

“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好吃？？”她一臉期待看他。

濃郁的蒜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宋羨的背脊微僵，臉色卻未變，淡淡道：“不錯。”

“我就知道這麽，好吃的菜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她笑意盈盈，繼續埋頭吃着佳肴。

宋羨放下筷子，端起杯盞一飲而盡，用茶味将那股濃重的蒜味壓了下去。

午膳用完，宋羨交代道：“明日我要去巡視鹽場。”

“我能跟着一起去嗎？”

昭月不由将身體前傾，一雙美眸巴巴望着他。

宋羨搖頭，“那不是女兒家該去的地方。”

“啊……可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咱們吃的鹽是如何制出來的呢。”她嘴角撇了下來，肩膀也耷拉着。

母後常說宮外的日子如何自由有趣，她怎麽一點兒也沒體會到。

她如此一心向往，宋羨忽然不忍拂她，想了一會兒，耐着性子道：“江陰的鹽場不大太平，你若好奇，日後可以帶你去其他地方的鹽場看看。”

“好呀好呀。”小姑娘聞言，臉上立刻恢複笑意。

“那你要去多久？”

“大約三四日。”

耶，她的自由總算來了！！

她甚至迫不及待規劃接下來的自由時光該怎麽度過了。

“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兩？”

宋羨淡笑道：“不必言借。”

“噢，多謝。”她努了努嘴。

“還有還有，你能不能借，留給我一輛馬車？”

宋羨微微挑眉。

又是錢又是馬車的，她這陣仗怎麽像是要跑路。

“你想去哪？”

“回門。”昭月含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