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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嘶——疼疼疼,我說你到底會不會上藥啊??”

整個院子內外都能聽見徐饒罵罵咧咧的叫喊,昭月被他吵得耳朵疼,停下動作,忍不住怼道:

“你一個大男人這麽怕疼像話嗎,本公——本姑娘親自給你上藥你還敢嫌棄??”

徐饒沒好氣道:“怕疼怎麽了,我這叫不端着,你以為我是宋羨啊,就算被人砍一刀都能忍着假裝若無其事。”

昭月不由想起宋羨後背的那些傷疤,睫毛顫了顫,垂眸若有所思片刻。

“你這傷不要緊吧?”

徐饒扯了下唇不以為意,“死不了。”

“抱歉啊,都是我連累你。”

要不是她貿然前去,徐饒也不會因此受傷。

“啧,你突然這麽客氣小爺還挺不适應的。”徐饒挑了挑眉。

“而且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是我帶你翻的牆,”徐饒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不過……要是你真覺得過意不去,就坦白回答我一個問題呗?”

“你想問我是不是東淵人?”

昭月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見她這般直接,徐饒也懶得拐彎抹角,點了點頭等她回答。

昭月勾了勾唇,“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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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饒眉梢一挑,“所以你是不想回答?”

“不是不想……”

昭月抿了抿唇,放下手裏的藥膏,起身走到窗前,揪了揪那株被徐饒養得半死不活的綠植。

“我只是不知該怎麽回答。”

如果她說不是,那他勢必會問她為什麽會說東淵話。

這個問題,才是昭月回答不了任何人的。

母後年輕時曾周游列國,在東淵住過好長一段時間,後宮寂寥,壓抑了她向往的自由,便把所有東西都親自教給了自己。

徐饒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光暈籠罩下,她整個人瘦瘦小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是用行動逃避回答,強撐着罷了。

“算了算了。”徐饒擺了擺手,“反正宋羨那種比誰都轉得快的頭腦不會看不出你是好是壞,而且你這種笨蛋應該藏不住那麽多心思。”

“你說誰笨!!”昭月扭頭瞪他,話音一頓,又咧嘴笑起來,“你原來是在擔心我對宋羨不利啊,你們不是見面就掐,互相不對付嗎,怎麽現在這麽關心他?”

徐饒扯了下被子,“誰掐他,我才沒關心他。”

就算心思被戳破,傲嬌的大少爺也不會承認。

“嘴硬。”昭月努了努嘴,又坐回床邊椅上,“行了,靠過來一點,藥還沒上完呢。”

宋羨剛走到卧房門口,便聽到二人有說有笑的聲音。

小姑娘眉眼彎彎,咧着嘴笑聲朗朗,說到盡興時還會上手拍兩下徐饒的胳膊。

宋羨腳步一頓,望着眼前一幕,眼神微微一沉。

她從未在他面前笑得如此真實燦爛。

她在他面前,只有端着的假笑,曲意逢迎的讪笑,或者是古裏古怪的讨笑。

像是有感應似的,昭月不經意扭頭看了眼門外,正好看見宋羨轉身離開的背影。

她愣了一下,連忙放下藥膏追了出去。

“你等等我!!”

“世子爺,夫君!”

昭月提着裙擺追出去,哪知眼前人卻充耳未聞她的呼喚,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她喘着粗氣停下腳步,一着急,扯着嗓子便喊道:“宋羨你給我站住!!”

這一嗓子在某種程度上與晴天霹靂是一樣的效果。

廊下灑掃小厮一臉震驚,不愧是備受寵愛的月娘子啊,也只有她膽敢如此直呼世子爺名諱了吧。

昭月小跑到宋羨跟前,張開雙臂攔住他,腰帶上的珍珠長墜兒還在搖搖擺擺,足見她跑得有多急。

“我不是故意要大聲叫你名字的,誰讓你不等我。”

還越叫越走,她又不是追債的。

宋羨垂眸淡淡睨了她一眼,說出來的話也分外言簡意赅,“找我何事?”

“我有話跟你說。”

初夏的風吹起六角亭的青綠紗幔,四周一池綠荷如同片片翠玉。

宋羨聽完昭月一長串半真半假的剖白,淡淡答道:“你放心,曹家的罪與曹婉兒無關,她也已經拿到身契脫離陳家,如今正待在張家藥鋪裏。”

“至于竹青,她的确罪不至死,就算你不開這個口,錦衣衛也只會按照律法定罪,不會報任何私仇。”

“那太好了。”昭月松了一口氣,眉眼舒展開來。

她雖然很讨厭竹青總是三言兩語威脅自己,可是得知她雙親是被林家拿捏着才如此後,她便有了一絲心軟。

當然了,毫發無損放她自由是不可能,就按照宋羨所說的,各人把各人應承受的罪責都承受了便是最好。

“你還有何事?”

宋羨語氣分外淡漠,很明顯,他現在正不高興。

昭月小腦袋一偏,亮晶晶的眼珠眨了兩下,定定瞧着他,“你是在生氣嗎?”

“是不是因為我昨晚沒沐浴睡了你的床?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是你抱我回去的,你要是覺得我弄髒了你的床,你可以回來叫醒我呀。”

而且她回去西跨院連早膳都沒吃,餓着肚子第一時間就沐浴了,還讓人換了他房裏的枕頭被褥。

她承認裝睡是不對,可他可以叫醒她呀,或者把她随便丢在椅子不上就好了。

小姑娘扁着嘴,粉白的雙腮鼓起來,揪着一雙小手,低頭望着地面。

她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宋羨心裏那點莫名的堵一下消失了。

他無奈搖頭,伸手捏了捏眉心。

不得不承認他最近情緒是有些不穩,可她不過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他跟她計較什麽呢。

“我沒有生氣。”

“真的?”

“嗯。”

昭月緊張的心一下落地。

這位祖宗沒生氣就好,她就怕他生氣惱了自己,便不願意帶自己回上京了。

宋羨恢複以往淡然神色,“有件正事我要跟你交代一下。”

五蘊镖局的人搜遍全城沒有蹤跡,怕是早已逃出江陰,宓青審問了那晚被他們捉拿的黑衣人,供出他們在江北還有一個據點。

林閣老位高權重,以目前的證據,還遠遠定不了他通敵叛國的罪,他大可将一切推到林盛這顆棋子身上,唯有前往江北,将事情徹底查個水落石出。

一聽這個消息,昭月的臉色一下蔫了。

她還以為他們很快就可以班師回朝了呢。

“江北地處偏僻,你不必與我前往,可以留在這裏。”宋羨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徐饒也會留在府上養傷。”

昭月想也不想便拒絕:“我要跟你一塊去。”

她不由想起那日林槐安在春熙院與她說的話,這不一下子就對應上了,他是要把她抛在這裏了。

她答得如此果斷,宋羨有些意外,“你不想留在這裏?”

留在這裏照顧徐饒。

昭月将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只想跟着你。”

宋羨不由眉心一動。

她明明對□□一竅不通,柔情蜜意的話卻總是張口就來。

身為錦衣衛他聽慣了千百種謊言,如今卻難以分辨她話裏的幾分真假。

見他沉默不答,昭月焦急咬唇,絞盡腦汁道:“我聽得懂東淵語,我可以幫你的,而且只有我見過大當家,我記得他的長相,對你肯定是有幫助的,你就帶上我吧。”

“再說了,那個大當家竟然敢給我下迷藥,害我差點睡死過去,這筆賬我是一定要讨回來的。”昭月握着小拳憤憤道。

那日她雖然自稱東淵人,也說出了許多東淵人才知道的本國事跡,可她撞破了他們潛伏在江陰城的事情,即便有東淵國律法,大當家也還是想要了她的命,只不過用了間接的方式。

她是被他們拿刀架在脖子上吃的那頓飯,大當家說那迷藥不會立刻致人死亡,只要及時服了解藥,她就能撿回一條命,是死是活,全靠她的運氣。

在她即将昏睡過去的那段時間,她在心裏默念了幾百遍宋羨的名字,期盼着他快點來,還好最後睜開眼,她還在人間。

這是宋羨第二次救她于危難了,他就是她的保命真人,她說什麽也不會離開他身邊的。

她一番慷慨陳詞聽得宋羨眉梢又皺起,“所以你非要跟着我去,是要報仇?”

見他目光多了幾道審視,昭月讪讪一笑,連忙找補,“人家也不是那麽睚眦必報啦。”

他怕不是要誤會她心狠手辣了吧,她好不容易經營的溫柔賢惠可不能垮掉。

“我只是覺得他們連我一個小姑娘都下狠手,其心歹毒怕會對我朝不利,我身為景朝子民怎麽能袖手旁觀呢。”

身為嫡公主,母後教育過她,任何危害景朝之事都要傾力維護。

她雖然很想回家,可眼下情勢急也沒用,跟着宋羨一起去江北是她唯一的選擇。

“沒看出來,你還有一顆大義凜然之心。”宋羨似笑非笑盯着她。

小姑娘驕傲仰頭,“我優點多着呢。”

宋羨搖頭笑了笑,想起另一件事,他道:“先前權宜之計,才外稱你是我的外室,離開江陰之後,你若介意——”

他話還沒說完,昭月便連忙道:“我不介意啊,我一點都不介意!!”

有了這個身份她才能更好地在他面前晃悠,使勁表現自己。

多一重身份便多一層保障,她決計是不介意的。

等她将來回了宮,想辦法恢複了身份,他們之間的關系自然而然就不做數了,這一段時間經歷的一切,也都會煙消雲散了。

只是,一想到這裏,昭月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喉嚨也幹幹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明明喝的是自己最喜愛的紅棗茶,卻覺得咽下去和吐出來都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宋羨見她小臉忽然皺起,原本靈動的雙眸也布上一層忐忑。

他勾了勾唇,眼裏有了一絲笑意,“不要胡思亂想,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我都會護着你。”

“真的嗎,你會一直護着我嗎?!”昭月連忙擡起頭,一把握住他的手,整個身子也不由自主傾向他。

小姑娘掌心軟白小小的,包裹在他的手背上,肌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感受到她掌心傳來的溫熱,宋羨勾了勾唇,伸出另一只手将她臉上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發絲撥開。

他将她的發絲撥到她的耳後,做完動作,并未收回手,而是慢慢上移,安撫似的揉了揉她的發梢。

“只要你聽話一點,我自會護着你。”

只要她以後不再做出獨自前往五蘊镖局的危險之事,有這麽個古靈精怪的人在身邊,生活似乎比以前有趣。

被他的指尖碰過的耳垂有些癢,昭月動了動小腦袋,努嘴辯駁,“我很聽話啊。”

他這話怎麽說得她像闖禍精一樣。

“是嗎?”宋羨不置可否笑了下。

“當然了。”昭月忙不疊地點頭。

“那,”他頓了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從容,“以後上藥這種事,交給下人去做。”

昭月聞言有些不解,眨眼無辜瞧他:“你是擔心我把徐饒給弄疼了嗎?”

宋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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