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祖母歸京

祖母歸京

時間在蕭蕭秋風中過得飛快，轉眼已到了十月底，年老夫人信中提及歸京的日子。

年令儀這幾日得了空閑，時不時出門游玩，把京中好玩的地方走了個遍，過得好不快活。

而李玄若因着年府那頓午膳見年令儀面色不虞，生怕把年令儀逼急了适得其反，近來只聽下屬的彙報慰藉思念之情。

傍晚時分，年令儀正在府裏教青黛青綠練五禽戲，聽見前廳傳來消息，府裏派去京城城門守着的小厮來報：祖母的馬車進城門了！

于是，年懷章帶着年家一家人在府門前等候年老夫人歸家。

一輛馬車從遠方駛來，正是年老夫人的馬車。

率先下的是一個老嬷嬷，年過半百，身材有些粗壯，但下車舉止利落，身體還很康健硬朗。

這是年老夫人的陪嫁嬷嬷，深得年老夫人信任，随她嫁進年家幾十年，經歷無數大風大浪，從小看着年懷章長大，年府裏上下對其尊敬有加。

徐嬷嬷攙扶年老夫人下了馬車，老太太已年過花甲，頭發花白，穿了身淺灰紫色綢子的馬面裙，通身透着股慈祥之态。

年懷章領着衆人上前問安。

年老夫人這一趟歸家可以說了卻心中的一樁心事，回來也是眉開眼笑，臉上透着喜色，更是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因為年紀大了，最寵愛孫女和重孫，一下車就拉起年令儀的手，摸摸裕哥兒的小臉蛋，道：“裕哥兒、離離，不過月餘，祖母就想你們得緊呀！”

年令儀上前攙住祖母，俏皮道：“離離也想祖母了！祖母回來可給我們帶好東西了？”

年老夫人聞言捏了捏年令儀的鼻子，笑罵道：“你這個鬼丫頭，剛回來就知道讨要東西…有，都有…”

衆人簇擁着年老夫人進了正廳，後面的丫鬟提着大包小包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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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把我帶回來的東西分到各房。”年老夫人坐到上首，牽着年令儀的手讓她坐在身邊，對婢女吩咐道，“那兩個沉香木盒子留下別動。”

“大人們的東西就送到房裏自己看吧。”年老夫人吩咐收拾東西的徐嬷嬷：“徐嬷嬷，把盒子拿過來……”

徐嬷嬷挑出兩只沉香木盒子，一大一小，上面俱雕刻着太平有象圖紋，一拿近就聞到盒子發出唯有上等沉香木才有的清新自然木質香。

徐嬷嬷遞上盒子，年老夫人接過，先拿出小一些的盒子打開，是一只白玉質地的喜上眉梢松鶴手镯。

年令儀仔細一看，玉是上等的和田白玉，水頭很足，透着溫潤的光，雕工也甚是精湛，喜鵲靈動傳神，松鶴各俱形色，在小巧的镯面上相得益彰，透着股淡雅婉約。

縱使上輩子是貴妃，李玄若得到好東西也總是送給她，不少奇珍異寶源源不斷地流進她的宮室，年令儀仍不免被驚豔到了，張開嘴巴發出“哇”的驚嘆，露出孩子氣的一面，拉拉祖母的袖子，道：“這是祖母給我的嗎？”

年老夫人看到年令儀的神态就樂不可支，但明知故問：“如何？離離喜歡嗎？”

“喜歡喜歡……”

年老夫人解釋道：“祖母可是廢了好些心思才得到這镯子，這和田白玉祖母尋了許久，雕刻的師傅也是當地最好的，江南師傅總歸是和京城師父手藝風格不太一樣，這镯子風雅，頗有些趣味，最搭我們離離了，離離戴上一定好看。”

徐嬷嬷适時出聲：“這師傅自老夫人為出嫁前就在姑蘇城小有名氣，如今幾十年過去，手藝更精進，不過近年年紀大了就不怎麽接活計了，這次老夫人為了大姑娘特意去請這位師傅，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

“謝謝祖母！”年令儀渾身透着興高采烈，小心捧起镯子細細端詳，驚嘆道，“這做工果然和京城師父的不太一樣，京城裏怕是買不到，祖母快給我帶上！”

年老夫人拿起镯子：“好，祖母給你帶上！”

和田白玉的镯子套在瑩白纖細的手腕上格外溫雅，越發顯得年令儀十指纖纖。

年懷章和康氏見年令儀高興的模樣，也是嘴角合不攏。

年啓明看着妹妹的镯子，滿臉羨慕，酸溜溜地道：“祖母就只想着自個兒孫女，我這個做孫子的可什麽都沒有呢！”

“你這老大不小的人了，送你東西你好意思大庭廣衆下收嗎？只有裕哥兒和離離的，你們夫妻倆的自己上屋裏看去！”年老夫人看孫子有些嫌棄，又招呼徐嬷嬷打開稍大些的沉香木盒子，“這是裕哥兒的。”

裏面裝着一大塊上好歙硯，羅紋勻稱如風吹氣的春水般緩緩蕩漾，色澤深沉帶着點點金星。

年康裕甚為年家嫡長孫，年老夫人對他寄予厚望，少了幾分喜色多了幾分嚴肅，道：“裕哥兒也快到了上學堂的年紀了，曾祖母送你這塊硯，望你能繼承咱們年家的家風……”

裕哥兒在一邊坐着，像個小大人一樣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祖母，裕哥兒會的。”

年老夫人見曾孫有了幾分大人模樣，心中甚是欣慰：“祖母相信裕哥兒……”

康氏見兒子年紀不大卻已經開始懂事，心中幾分暖，幾分自豪，摸了摸兒子的小手：“年後裕哥兒就要去上學堂了，介時可要好好記着今天的話呀！”

禮物分完了，年懷章便傳了晚膳。

因着是年老夫人回府的第一頓晚膳，廚房做得格外豐盛。

“說起來，這次回鄉最大的收獲便是徐諄這孩子了。”年老夫人本和兒子兒媳閑話家常，可說着說着就提到孫女的親事上了，“這孩子年紀和咱們離離相仿，不僅讀書刻苦，還對父母恭謹有加，不過十五六的年紀便在鄉裏賢名遠揚…”

年懷章回母親：“待到明年開春這孩子入了京，先讓我和夫人掌掌眼，最重要的是要離離喜歡……若是可行，那就能成了。”

年令儀縱使做好了準備，但聽了這話心中仍然升起了幾分怪異的感覺…于是當沒有聽見，只悶頭扒拉自己最喜歡的三寶鴨。

年家人還以為是小姑娘臉皮薄，經不得當着面談論婚嫁之事，也就笑笑并未在意，自然地把話題叉過去。

晚上年令儀躺在床榻上回想今日祖母提起的表兄之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夫婿……

年令儀的腦子裏竟然又想起李玄若的那張俊美的臉來…

努力晃了晃頭，年令儀想把那張臉從自己腦海甩出去，可又不知怎的就是忘不掉…

重生以來自己明明很是清心寡欲，怎麽又想起他來了？！怕是最近李玄若總是在面前晃蕩，自己又被他給洗腦了…

眼不見心不煩！以後多避着他！

年令儀這樣安慰自己，努力閉上眼睛，靈臺放空，好久才緩緩睡去。

……

自從那晚失眠，年令儀生怕再遇到李玄若，于是就索性窩在年府裏，練練五禽戲，沒事看些詩詞、讀讀志怪小說，插花點茶，日子悠哉悠哉也稱得上快活。

自重生回來已經有兩三月了，因為每日堅持練五禽戲，年令儀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不少，以前練了半個時辰就有些氣喘籲籲、腰酸背痛，到現在練上一個時辰也不覺得多累了，此外明顯覺得自己睡眠質量好了許多。

這日早膳年令儀聽母親說了一個好消息，二哥就要回來了！

因為今年是吏部三年一度的官員考核，不少地方官員也要進京述職，二哥年長庚就在此之列。

年令儀記得她最後一次見二哥是九歲，到現在已經過去六年了。

不，若是加上前世，足足有三十餘年了。

年幼時年令儀因為身體不好，年懷章和孟氏看得緊不讓出門，自己總是羨慕其他小孩子能出府三五個一群地玩，每次沮喪時，二哥就喜歡把小小的自己背在肩膀上騎大馬，偷偷帶自己爬樹、掏鳥窩。

雖然每次被抓到二哥總免不了一頓訓斥，可他依然堅持陪自己……

二哥自小熟讀兵書，對兵法有自己的見解，後來經科舉入仕做官，因為眼看大夏朝邊境騷亂不斷，邊關百姓流離失所，就索性棄文從武，自薦去雁門關保家衛國。

知道二哥要去邊關，父親母親開始很不贊同，可最終經不過兒子的軟磨硬泡，還是選擇尊重兒子的意願讓他去了，這一別就是六年。

六年的時間，年長庚從一個從五品小官經歷多次戰場厮殺，立下赫赫戰功，到如今已經是從三品将軍，二哥少年英豪，和軍中同僚一起把雁門關外的敵人打的丢盔棄甲、抱頭鼠竄，趕回自己的老家去了！

于是近些年，雁門關內百姓安居樂業、民康物阜。

六年裏，年長庚也在邊關娶了上司的女兒盧氏，二哥二嫂兩人瓜瓞綿延情投意合，生下一兒一女，哥哥年康泓，妹妹年康淑，兄妹二人比裕哥兒小一兩歲，也都平安長大了。

聽母親說這次回京是二哥帶着妻子孩子一起回京。

想到多年未見的二哥就要回來了，還有素未謀面的二嫂和侄子侄女，年令儀百感交集，心中喜悅難以克制。

急匆匆用過早膳，年令儀就告知母親要去街上逛逛，給二嫂和侄子侄女們備上一份禮物。

孟氏本想塞一些銀子，但年令儀堅持要從自己的私房錢裏出，帶足了銀子，便和青黛青綠出了年府大門。

永安伯府就在年府不遠處，年令儀帶着青黛青綠打算先去一趟伯府叫上袁悅，一起去挑些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