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轉好

轉好

湯藥很快熬好了，李揚把藥碗端進去看見年令儀正俯在塌前，用帕子給李玄若擦拭頭上的冷汗。

“我來吧。”年令儀接過藥碗吹了吹，用勺子把藥一點點地喂進李玄若的嘴裏，可才喂了幾口就灌不下去了。

“這可怎麽辦？”李揚見太子殿下喝不進去了有些焦急，喝不進去藥晚上要燒起來怎麽辦？！

年令儀看着李玄若雙目緊閉，臉上褪盡血色，怕他情況越來越糟：“你捏着他的鼻子，我來灌下去 ”

李揚眼見太子殿下的生命流逝，心一橫上前捏住李玄若的鼻子，撐開下颚。

“還是不行。”

李玄若牙關緊閉，湯藥大多都順着嘴角流出去了。

看着李玄若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年令儀下定決心，拿起藥碗喝了一大口，閉上眼嘴對嘴、用舌頭撬開牙齒，終把藥灌進李玄若的肚子……

李揚站着看到這場面驚了一下，立刻把身子轉過去，非禮勿視，殿下快醒來吧……醒來就能抱得美人歸了……

這次藥喂得很順利，一碗湯藥見底李揚就自覺拿着碗退出去，繼續準備下一碗去了。

出去時正遇見侍衛們把年家一行人送來。

孟氏身上有傷，頭發亂了，衣着狼狽，見李揚從屋內出來慌張迎上，神色焦急，道：“李統領，太子殿下如何？小女呢……”

李揚一臉凝重：“年夫人，太子殿下情況不太好，年姑娘正在裏面守着……”

孟氏了解自己的女兒，雖早知年令儀有事瞞着自己，但眼看着太子殿下為自己女兒擋了一刀，年令儀又抱着他泣不成聲，心裏仍有些震驚。

可孟氏出身官宦世家，和年懷章成婚以來雖不稱遇到什麽大風大浪，但也并非淺見薄識的無知婦人，來的路上斟酌了很久，現在心裏也有了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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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既有情，現下太子殿下又對年家有救命之恩，今後年家算是和東宮綁在一條船上了。

孟氏擔心：“我可否進去看一眼？”

李揚：“殿下昏迷着，夫人輕聲些。”又對身後的青黛青綠和嬷嬷道：“殿下需靜養，夫人一人進就可，她們就別進了……”

孟氏進屋，看年令儀呆滞地坐在床邊，走上前：“離離，殿下他……”

年令儀魂不守舍：“母親，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孟氏看着年令儀面上的惴惴不安，嘆氣安慰：“太子殿下乃龍子龍孫，吉人自有天相，會無事的…”

孟氏見年令儀形色憔悴，倒了杯清水：“離離先喝口水，太子殿下沒醒你再病了，母親可如何是好啊……”

年令儀自下午就未進一口水，此時嘴唇起皮幹裂，并沒接過：“我喝不下，他這樣我難受。”

孟氏見年令儀這樣也很心疼：“母親知道，母親陪着你。”

年令儀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您先去休息吧，我一人守着他就成。”

孟氏知自己不懂醫理，留下也只讓女兒徒增傷感，便什麽也沒說出去了。

孟氏走了，年令儀又看着李玄若出神，他身上的衣物血跡斑駁逐漸變硬，身上的冷汗不停湧出，年令儀喚李揚拿一身幹淨的中衣。

年令儀把李玄若身上的衣物解開脫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後背，想想這刀傷本該落在自己身上的，年令儀眼中濕潤一片。

他有多疼啊……

外裳裏掉出了一團粉色，年令儀愣了一下撿起——竟是那枚粉色并蒂蓮荷包。

針腳稀疏歪歪斜斜……

年令儀攥着荷包終于忍不住，淚珠落下，心中滋味難言，他真傻……

自己不能倒下，要看着他醒來……

抹了把眼把淚憋下，把用溫水一點點擦淨傷口旁邊的血跡，又把中衣給李玄若換上。

夜半，李玄若果然如大夫所言燒了起來，全身滾燙來勢洶洶，喚青黛青綠端進來一盆涼水和帕子，年令儀浸濕帕子一點一點地擦拭他的身體……

好不容易溫度下去，不過一會又升上來了……

涼水換了一盆又一盆，加上又灌了兩副湯藥，後半夜溫度終于穩定了，但年令儀仍然不放心，抓着李玄若的手、時不時摸摸他的額頭探探溫度，就這樣守了一夜未阖眼。

第二日天晨曦初露，李暢和随半山緊趕慢趕地回來了。

随半山“哎呦哎呦”地下了馬險些沒站穩，他并非李揚那樣的行伍之人，一夜的趕路讓他有些受不住。

沒等随半山站穩，李暢急慌慌催促：“快去看看！”

随半山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氣道：“你小子的賬等着再算！”

因太子危在旦夕一刻也不敢耽擱，拿起自己随身的醫箱就入屋子給李玄若號脈。

“幸好夜裏降溫及時沒再燒起來，否則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啊！”随半山感慨，“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不出意外殿下今日就能醒……”

随半山看了之前醫士開的方子：“這方子開的也對症…但殿下失血過多，再加一味人參補血，再用當歸養血通脈見效更快。”

李暢趕緊問：“千年人參如何？我從宮裏拿出來了。”

随半山：“可，我現在就用新方子去煎藥…再給殿下熬碗參湯補氣，中午應當就能醒。”

李揚見一切可控松了口氣，又怕弟弟粗枝大葉出了疏忽，有些不放心：“你來時沒讓人發現異樣吧？”

李暢：“沒有，我來時特意囑咐東宮的親衛嚴守，定不會傳出去半點風聲。”

李揚思索道：“既然殿下脫離危險醒來只是時間問題，那我先回宮一趟以防生變故，年夫人要先回京麽？”

孟氏知曉自己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處，還不如先回去告知年懷章女兒和太子的事，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于是除卻青黛青綠，孟氏一行人和李揚一起回了京。

待藥煎好已近辰時，把藥喂李玄若喝下見他面上回了血色，手腕上的脈搏也有力，年令儀懸了一夜的心終于落地。

和平日裏身姿矯健截然不同，李玄若昏迷不醒的脆弱模樣仿佛一個易碎的娃娃，年令儀怕稍用力碰一下他就要碎了。

一天一夜未阖眼眼下烏青，心裏的弦松了疲憊就如潮水般湧來，眼皮打架，俯在李玄若的床邊抓着他的手，心安進而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到了午時。

李玄若醒來就感到有一只手一直抓着他，睜眼就看見年令儀正趴在他旁邊，白皙的臉上帶着少女未曾褪下的嬰兒肥，眼下烏黑，仿佛被什麽擊中，李玄若眼底溫情脈脈，心裏軟的一塌糊塗，擡手輕摸年令儀的臉…

年令儀本就眠淺，這一下就醒了，見他醒了驚喜：“你可算醒了，昨夜可吓死我了！”

李玄若虛弱地笑：“離離，你擔心我？……你之前說要和我好好過日子算不算數？”

年令儀聞言有些想哭，想擡手捶他的，又怕他剛醒來體弱，“哼”了一聲：“你揣在懷裏的荷包我看見了，以後就是我的了……”

李玄若樂了，這一刀挨的值啊！

想擡手摸摸年令儀的手，可沒等他行動，李暢和随半山聽見屋裏有聲聞訊進來。

李暢見太子殿下醒了很是開心，不合時宜地禀報：“殿下，那匪首已抓住等您處置。”

李玄若被人打斷心裏很是不爽，黑臉：“交給當地官府，這點小事也來問孤……”

随半山拉了把李暢把他拽出去。

李暢出去還挺不服氣：“太子殿下一醒來就這麽大火氣！”

随半山到底年紀大經歷的事多，知道太子要和年姑娘單獨說話，看了眼傻裏傻氣的李暢道：“你傻啊！太子殿下一醒來就急着和年姑娘培養感情呢！你一進去把氛圍都破壞了，殿下對你有好臉子才怪了！”

擠兌完又守着自己的藥爐子去了。

……

李玄若卧床修養了五日。

這五日年令儀對他可謂是有求必應，身體力行地為他喂飯、換藥，看着年令儀為了自己忙裏忙外，李玄若心裏如吃蜜糖，不由得感慨這匪徒剿滅的正是時候，天助我也啊！

為了掩人耳目，留在此處的只有李暢和随半山，另加一小隊東宮精銳四散在周圍保護。

借住的農戶一家為人寬厚熱心，幫了不少忙。

這家王姓農戶人口簡單，只有一對夫妻和一個女兒，女兒叫王靈，十二三的年紀勤快孝順，經常幫爹娘做些家務活計，一家三口每次做飯時也給他們捎一份。

雖不一定會吃，但內心很感激。

因為年令儀談吐有度為人有禮，王靈很喜歡這個漂亮姐姐，但知道漂亮姐姐要照顧受傷的哥哥，也不多打擾，只每日早午晚三次進去送些小吃食，再給添壺熱水。

幾日很快就過去，李玄若經過這些日子的進補，身體也大好，臉上恢複血色，後背的刀傷開始結痂，看着沒有那麽猙獰。

身子雖好了但心裏仍認為自己是個不能自理的病人，依舊每天纏着年令儀給他換藥、喂飯。

空閑時随半山替年令儀把脈，稱她身體雖弱了些但沒傷及根本，只要注意好好調理一兩年就能康健。

又到了該用膳的時辰了。

年令儀看着那男人自覺坐起來，面上一片期待，只張開嘴等着自己喂進去，氣得想打人，但看着他仍有些蒼白的臉，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