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喜脈

喜脈

天氣轉暖，禦花園湖面的冰早已融化了。

湖邊的小花園，春光潋滟，冬日的蕭瑟景色一掃而空。

年令儀今日得了空閑，帶着雪團在小花園裏賞景。

雪團經過這段時間的仔細養着，已經長大了不少，沒有冬日裏剛遇見瘦弱孱弱的樣子，雪白的毛發發着光澤，也比之前更加活潑好動。

“雪團竟然這樣好玩。”年令儀坐在石凳上看着那團白色的影子上蹿下跳，竄起來撲向枝頭的一朵芍藥，搖頭失笑，“這小東西在殿裏被拘的久了，剛出來就跟脫了籠的鳥啊似的。”

自雪團進了宮，一直是青黛負責照料，笑着對年令儀：“娘娘，雪團性子活潑，這幾天得了出來的好處，以後怕是要經常纏着娘娘出來玩呢。”

自從天氣轉暖，年令儀就每日帶着雪團出來曬太陽，暖洋洋的光線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綠樹已經抽芽，枝頭含着小小的花苞。

“綠草蔓如絲，雜樹紅英發。”年令儀贊美，享受春日的陽光，“春光大好，那以後就每日都出來。”

雪團已經不滿足于撲花，轉向園子中的蝴蝶，蝴蝶飛迅速靈巧，小白狗追不上，眼看着飛的越來越高，氣的爪子直撓地，喉嚨裏發出嗚嚕嗚嚕，顯然很不服氣。

年令儀樂了，從石凳上起來，走向雪團：“這麽大氣性吶，小身體脾氣還挺大。”

雪團還挺委屈，小腦袋拱年令儀的小腿，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年令儀蹲下身子把雪團抱起來，點了點小黑鼻子：“抓不到就不抓了，咱們去別處……”

把雪團放下，雪團撒腿就跑，脖子上挂着一副小鈴铛，動起來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年令儀笑看雪團的活潑可愛的樣子，一下午玩玩笑笑也就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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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若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一身天青色宮裝的女子懷裏抱了一只雪白的小狗，低頭含笑撫摸雪白的毛發，小狗時不時蹭蹭腦袋。

金色帶着淡紅的晚霞投射在她身上，洗盡鉛華，歲月靜好。

低首的女子美麗靜雅，他駐足看了好一會兒，不忍心上前打破這份寧靜。

還是青黛發現了：“陛下來了。”

年令儀回首就看見他了，臉上出現一個笑。

夕陽下她笑得那樣暖、那樣甜。

李玄若心頭悸動，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輕嗅她發間的馨香：“去了延嘉宮聽說你來了禦花園，這才找過來。”

年令儀扭頭看他：“我現在也要準備回去了，走吧？”

輕撫她的發頂，李玄若笑着道好。

李玄若自然地上前攙過年令儀的手，嗓音溫柔，自然地問：“這個時辰晚膳應該備好了，餓了沒有？”

年令儀摸了摸空了的肚子：“原本沒有的，讓你這一提有點。”

李玄若嘴角勾起，笑道：“小吃物……”

年令儀不高興了：“這話我可不依，能吃是福。”

李玄若笑得更大了：“好，不是。”

年令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人心口不一：“我明明……”

話沒說完，就被一道女聲打斷了。

“參見陛下，參見貴妃娘娘。”

年令儀把話咽回肚子裏，定睛一看——這不是安嫔麽？挺巧啊。

李玄若也已經收回了嘴邊的笑意，臉上面無表情，好像沒看見低頭請安的人，也沒說讓她起來。

原本愉快的氣氛有些沉靜如死水，還是年令儀有些看不過去，道：“安嫔快起來吧。”

幹笑兩聲：“安嫔是去哪裏？”

安嫔擡頭看了一眼皇帝，道：“嫔妾剛從太後娘娘宮裏出來，現下要回宮。”

這句話雖然是對貴妃說的，可眼睛可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帝。

年令儀也察覺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妃嫔想看皇帝自己能怎麽辦？

不想做捂着皇帝不讓其他妃嫔說話的妒妃，年令儀手伸到身後拉了下李玄若的衣角。

“回宮吧。”

李玄若這話是沖着年令儀說的。

年令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幹巴巴道：“那本宮回宮了，安嫔自便吧。”

李玄若擡腿就走，年令儀跟上。

安嫔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對着身後的大宮女，又像是喃喃自語，聲音很低：“我就這麽不得陛下待見麽？陛下眼裏從來都沒有我……”

等到二人走遠了，年令儀語氣輕飄飄地：“你看見沒有，安嫔的眼珠子都要黏到你身上了。”

從太後宮裏回來，挺有孝心啊！

李玄若道：“除了先帝賜婚那日，我就沒怎麽見過她，離離這醋吃的莫名其妙。”

年令儀瞟了他一眼，看這樣子不像說謊。

“不提她了。”李玄若問身後的王公公，“今晚上用什麽膳，有你們主子喜歡的菜式麽？”

“回陛下，都是娘娘喜歡的……”

六月溽暑，大雨時行，大雨過後天氣更是悶熱，樹上的蟬鳴都弱了兩分，有氣無力。

“這天真熱。”年令儀坐在延嘉宮搖扇子，覺得胸口一陣陣惡心悶堵，總是宮殿裏放了好幾盆冰塊也難以解開暑意。

年令儀搖着團扇抱怨：“今年的暑氣分外厲害，燥得人心煩意亂，胸口難受極了。”

杜嬷嬷端了個大盤子進來：“娘娘吃點冰鎮水果消消暑。”

水果種類不少，可年令儀獨獨見了澄黃的杏子分泌口水。

年令儀捏了個冰鎮過的杏子進嘴裏，一口下去冰冰涼涼酸甜可口，惡心感覺被壓下去不少。

忍不住又拿起一個，道：“下次多準備些杏子……這天悶得讓人都吃不下飯，胸口也難受，唉……”

杜嬷嬷看貴妃喜食酸杏，腦海裏想過什麽，欲言又止。

年令儀看出杜嬷嬷有話，道：“有什麽但說無妨。”

“娘娘莫不是有了……”

“不會吧？”

年令儀雖然上輩子懷過孩子，可孕吐反應一直不是很激烈，對于這些症狀只是聽長輩說起過。

“随太醫前幾日剛診的脈，這才幾天吶，應該不會吧。”年令儀不太相信：“應該是前段日子下大雨，天氣太悶了，過些日子就好了。”

杜嬷嬷心裏希望主子懷上。

主子入宮已經一年了，陛下夜夜留宿，可一點消息也沒有，後宮雖然清淨，可相應的壓力也都到了主子這裏。

陛下和貴妃娘娘雖然不提，可杜嬷嬷心裏暗暗着急。

貴妃娘娘的症狀越想越可能，杜嬷嬷道：“今年娘娘對暑氣格外敏感，看娘娘的症狀應該是，娘娘不妨請随太醫診診。”

随半山現下每隔五日都會來延嘉宮診脈，算算日子明日也該來了。

自己的身子能懷孕了麽？年令儀心底有些疑惑，孩子真的來了？

道：“明日随太醫診脈就知曉了。”

第二日随半山按慣例一大早就來了。

李玄若今日不上朝，就一直在延嘉宮，剛用完早膳。

随半山提着藥箱上前請安，年令儀示意他免禮，道：“本宮這幾日一直胸口悶，随太醫看看怎麽了？”

随半山屏息凝神，半刻鐘後收了帕子，低頭作揖：“陛下大喜，娘娘脈象為喜脈。”

雖然這幾日年令儀總說胸口悶，但因為上輩子李玄若見她孕期反應不激烈，加之天氣悶熱，就一直沒往那方面想，當下驚喜：“真的？”

“脈象圓潤流利，似珠滑過，結合娘娘的症狀，是喜脈無疑。” 随半山點點頭，肯定道，“只是月份太小了，前幾日才沒診出來，今日脈象明顯了才診出來。”

李玄若眉頭皺了下，面色擔憂道：“貴妃懷這孩子，身子如何？”

随半山道：“貴妃娘娘養的好，現下身子比普通女子還要強健些，皇子應當也是康健，微臣再開服保胎的方子，定會母子皆安。”

眉頭立刻舒展了，李玄若撫掌大笑：“好，好！快開方子！”

這一世他們的孩子又來了！始料未及！

王公公感覺到皇帝的喜悅，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讨巧：“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這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更是和貴妃的第一個孩子！

貴妃入宮一年了，他們這些宮人看着陛下對貴妃的愛重，如今可算有了，這孩子可想而知會多麽受寵愛。

若是個男孩，那就是陛下獨子，長子，更是心愛之人生下來的，子以母貴，大概率能榮登大寶！

李玄若無以形容喜悅：“賞，在延嘉宮侍奉的都賞半年俸祿！王公公，從朕的私庫裏取。”

延嘉宮的宮女太監面帶喜色，跪地謝恩：“陛下娘娘大喜，謝陛下賞賜。”

年令儀還有些懵，眨了眨眼，真是喜脈？

李玄若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朕和貴妃單獨說說話。”

宮人們應聲而出。

宮人一出去，李玄若就把年令儀抱了個滿懷：“離離，你聽見沒有，我們的孩子又來了。”

“聽到了。”年令儀如夢方醒，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腹部，“我們的孩子又來了……”

“這個孩子一定會有全天下最好的一切。”李玄若緊緊抱着懷裏的人，抓住她的手，十指交纏，一起輕柔地撫上小腹。

想想上輩子那個生下來就呼吸微弱，沒幾個月就去了的孩子，李玄若的心尖有些顫抖：“這一回，他一定會順順利利地長大……”

上一世那個孩子剛出生就有了名字，叫承安。

承安承安，有父母對孩子最樸實無華的期許。

年令儀喃喃：“我們的承安會平安長大……”

“他會健健康康，壯實得像小牛犢子一樣。”李玄若的聲音裏飽含期許：“我要教他讀書識禮，騎馬打獵，他會有天底下最好的父親母親……”

年令儀眸子裏滿是柔和：“那我們一起做天下最好的父母……”

抱歉抱歉，這章定錯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