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每年新生軍訓左右不過八月底到九月初，恰好趕上豔陽高照的月份。

開學不到一天，一群來自天南海北還不到二十的新生們齊刷刷換上迷彩服，按照身高和性別列入方陣，一個班一個方陣，開始為期十天的軍訓。

戚綏光是第一天就有點吃不消，太久沒有在陽光下暴曬的身體，仿佛一臺垂垂老矣的座鐘，零件生鏽，稍微動一下全身的關節都在叫嚣，連腦袋都變得不清醒。

好在教官不至于真拿他們當部隊裏的新兵來訓，撐過前幾天，戚綏總算能腿不打顫地走回宿舍。

“戚綏，等會兒一起去外面吃飯？”

室友看戚綏回來，轉頭問他，“你今天好點了吧？”

戚綏的床位靠陽臺，走過去坐下，“今天還行，可能是太久沒運動。”

“那一塊去食堂吃飯，他們倆去買水了，等會兒就回來，咱們宿舍還沒一起去外面吃過飯呢。”

陸梓反坐在椅子上，好奇問了句，“那天送你來的人是你哥？”

戚綏一愣，反應過來說的是秦知頌。

“不是我哥。”戚綏下意識地回答，在陸梓期待的眼神裏，意識到對方好像還在等他的下文。

不是哥哥，那是什麽？

戚綏抿抿唇，試圖從過去的相處裏找到一個合适的定義，卻發現哪一個都不合适。

越想腦子越亂，手心也沁出汗。

陸梓看戚綏表情怔住，擺手解釋道：“只是一點點好奇，畢竟他外形很出色，而且對你很照顧，就誤以為你們是兄弟，你不要有壓力。”

“我……”戚綏知道陸梓沒有惡意，但陸梓又是第一個這麽問他的人，一時給他問懵了，猶豫着開口：

“……他是很重要的人，很照顧我。”

“明白明白，好了，不說這個，反正他對你很好，我們都看出來了，只不過好像都誤會他是你哥，一看就不是學生了。”陸梓心裏了然，覺得戚綏是有難言之隐，又因病休學，所以決定以後宿舍裏多照顧他。

戚綏認同地點頭，“嗯，他是真的很好。”

耳邊陸梓的說話聲成了背景音，全然聽不進腦子裏，左耳進右耳出。

拿手機翻開消息記錄，和秦知頌的還停留在昨天晚上。

點開聊天頁面，習慣地在對話框裏打字。才打一半，乍一想起剛才陸梓的話，戚綏立即把對話框的字删掉。

手機燙手似的往口袋裏放，怔怔盯着書桌面。

他和秦知頌這樣算什麽關系？

戚綏無意識咬着下唇，努力去理清楚其中的關系。

秦知頌是他的恩人，有恩于他，他現在受到照顧，難免會依賴秦知頌一點，所以他是把秦知頌當成家人。

“水買回來了，熱死了外面，一身汗，也不知道怎麽會有人軍訓完還有精力去約會，躺在宿舍吹空調多好。”

宿舍另外兩個人回來，高一點的是林言，矮一點的是魏一峤。

手裏拎着校園超市的塑料袋，裝了幾瓶水。

魏一峤跟戚綏是對床，拿出一瓶遞給他，“想什麽呢？等會兒吃什麽想好了嗎？”

“沒想到，這不等你們倆回來做決定。”陸梓給他們倆使眼色，“讓老幺決定呗，老幺年紀最小。”

“那戚綏你想吃什麽？我們三都是外地的，就你本地的，肯定有推薦的吧？”

林言靠着上|床的樓梯，“吃火鍋也行，我可是火鍋大省的胃，夏天吹空調吃火鍋超級爽的。”

魏一峤一票反對，“別了吧，饒了我跟陸梓。”

然後三個人齊齊看向戚綏，戚綏不自在地想把桌板給摳個洞。

戚綏也沒想到，自己休學一年再回來，在宿舍裏年紀還是最小的。

大概是知道他因病休學，又一塊參加軍訓，算是共苦，一個宿舍相處都不錯。

“炒菜吧，我有一家推薦的。”戚綏說完悄悄呼出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請客，就當這幾天你們幫我買水的答謝。”

陸梓立即站起來，“那行，反正一個宿舍的，以後咱們談戀愛了也請你去吃飯，立個規矩，誰有對象誰得請客。”

“那我不是有對象——”戚綏着急解釋。

魏一峤笑他單純，“他逗你玩的聽不出來？不過你都這麽說了，要是不讓你請，顯得我們墨跡，那收拾下出門打車過去。”

接近飯點，難得晚上不用參加學習，又能去學校外面開開葷，換衣服速度都比平時快。

半個小時，他們打車到餐廳，三個人一下車就意識到不對。

這商場看着就價值不菲。

“在四樓，等會兒上去——”戚綏看他們三個都不動，眼裏露出困惑，“怎麽了？是想換一家嗎？”

陸梓上前勾住戚綏肩膀，“沒，就是新鮮，這樓挺漂亮的啊。”

戚綏想了想，“是挺好看的，設計師是咱們專業的師哥，畢業蠻多年。”

魏一峤、林言：“……”

這話也能接上，厲害。

陸梓差點被自己的話嗆死，好歹沒暴露出對戚綏在這裏請他們吃飯的疑惑。

那天秦知頌把戚綏送來，剛好他們三個都在，盡管這倆都挺低調的，但衣服和舉止騙不了人，尤其是秦知頌，看上去就不一般，更別說總覺得有點眼熟。

“我預訂了位置，我們上去就能點菜。”戚綏扒拉着手機，微蹙着眉頭，認真想哪些招牌菜值得推薦。

之前跟秦知頌來過幾次，但都是秦知頌點的菜，偏他們倆喜歡的口味。

無意識點開和秦知頌的聊天頁面，等回過神來，打的三個字已經發出去了。

【在忙嗎？】

過了沒一分鐘，收到回複消息。

【秦知頌：怎麽了？】

戚綏看着消息，發現電梯已經到了，手忙腳亂回消息。

【沒有沒有，只是問問你，我先去吃飯了，你記得吃飯！】

發完戚綏就帶着室友直奔餐廳，報了預訂的手機號，跟在服務員後面去了靠窗的卡座。

林言跟陸梓坐一邊，戚綏和魏一峤一起。

四個人入座，服務員把菜單交給他們。

一看菜單，除了戚綏之外三個人都有點懷疑人生。倒不是家境困難，只是一道菜六七百的價格，屬于是逢年過節去飯店才有的待遇。

他們這一頓下來，不得吃出五位數。

“這個和這個都好吃，還有這個焗蝦也可以來一份。”戚綏指着菜單，一邊說一邊詢問他們，“你們有什麽比較喜歡的菜，要是擔心口味不适合，備注一下就好。”

三人異口同聲地說：“嗯，放心，我們一定不浪費！”

選完菜，四個人加起來正好七道菜，還有一人一份的甜品。戚綏甚至貼心地問他們要不要喝酒，度數不高的香槟。

後來一想得回學校，放棄了喝酒慶祝的打算。

正長身體的年紀，又恰好軍訓一天，每道菜上來，哪怕顧及着形象，也飛快消滅掉大半盤。

戚綏吃東西慢，飯量也小，等菜上齊，差不多也吃飽了。

林言端着碗，吃得滿足，心裏暗嘆一分錢一分貨，這菜真值，手藝絕了。

“吃得我都有點想家了，我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以前老往外跑，是知道随時能回去，現在放假連票都難搶。”

“那誰說不是，我來學校的票從拿到通知書那天就定了，結果差點沒搶到。”陸梓附和，“還好我家近，實在不行包個車回去。”

魏一峤最遠，“想家怎麽還跑這麽遠？跟戚綏一樣就好了，家就在當地，回家很方便。”

埋頭吃飯的戚綏聽他們提到自己，擡起頭來，咽下東西，“嗯，離家近點。”

只是沒有家可以回。

——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莫名的戚綏想起出院住進青江的第一天，秦知頌就這麽跟他說的。

他也有點想秦知頌了。

—

“總經理？”

陳尋彙報完發現秦知頌沒反應，不解地喊了一聲，“總經理，之前你交代的事已經差不多對接好，後續會持續跟進，以防有變故。”

後面幾句話秦知頌聽進去，轉着手裏的筆，思考剛才戚綏發的消息是什麽意思。

是想他了？

說起來，除了出差，這是第一次分開這麽久。

“關鍵時期，留意下對方的動向，還有公司這邊的，确保雙方合作順利推進，不然一個大客戶丢了，老頭子還好，老三和老二就等着看笑話。”

秦知頌和秦炳勝之前電話溝通的就這件事，一個港區來的客戶，說是個人行程，實際上是考察。

拿下合作對于集團而言是錦上添花的事，至少在合作期，利潤都很可觀。

而且——

他和秦炳勝意見一致，這次合作是個跳板而已，他們在港區的市場可以借此再開拓。

“時機還不到，太上趕着會掉價，等對方有意向，我們再抛出餌，合作起來也利于我們談價。”

桌上手機震了下，秦知頌拿起來，發現是一條消費信息。

給戚綏的副卡，在他們常去的餐廳有一筆消費。

從金額看，不像是一個人用餐。

秦知頌略一思索，立即明白過來一個小時前戚綏那條信息什麽意思，大概是和同學去吃飯，想問他意見。

軍訓十天，還以為戚綏真心野了。

正打算拿上外套去開車，一通電話打進來。

還附帶一條視頻消息。

秦知頌拿耳機接電話，點開蘇蓉發來的消息。

“什麽事？”語氣不算着急，很平常。

一般的事，蘇蓉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除非事情很緊急。

電話那邊的蘇蓉語氣和他如出一轍，盡管電話背景音裏已經傳來他大哥秦世安的說話聲。

仔細聽還有其餘人。

蘇蓉說：“有等我說明的時間，你可以把視頻看兩遍。”

秦知頌挑眉，看着視頻裏的畫面，是游艇甲板處往房間走廊拍的，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懷裏抱着一個人，被抱着的人只看得到後腦勺和右手手臂。

“拍得不錯，認得出是我。”秦知頌開了句玩笑話，才說：“所以我問的是秦家什麽情況。”

好不容易等他鬧一回風月八卦，他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兄長能放過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