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

随着太陽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 午後,班裏的孩子們陸續睡醒,活力拉滿, 再次生龍活虎起來了。他們知道魏老師請假了,只當今個只有林老師值班。一個兩個都像是有預謀似的,一股腦的圍住了林奢譯, 要求出去玩。

林奢譯臨時調整了課程安排,将原本的體操教學, 改成了集體游戲。

于是幼兒園的後操場,充滿了孩子們興奮激動的歡笑聲。

寒冬的天, 孩子們玩得汗津津的, 冒起了熱氣兒。

林奢譯牽他們回教室時, 他們吵着要脫外套。換衣服的隊伍排起了長龍, 更多的是孩子們等不及, 徑自脫了外套, 甩開小衫,只穿着薄薄一件秋衣, 在班裏跑來跑去地繼續打鬧。

林奢譯擔心他們着涼, 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我來吧。”

教室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在接收到林奢譯投來的目光時,她抖了下,又勉強鎮定了下來。宗姝強迫自己走向前,接過了林奢譯手裏的工作,幫乖巧排隊的孩子們脫外套。

林奢譯去抓那幾個不聽話的機靈孩子。

揪住一個,在他詭計多端的求饒聲中,重新幫他把小衫穿回去。

待到孩子們玩累了, 回到座位上,捧着水杯喝水。

林奢譯跟宗姝道了聲謝。

“你少來假客氣, ”宗姝神色閃躲,“我只是擔心孩子罷了!”她邊說邊走,臨出了門,更是飛也似地逃回了自個的班裏。

林奢譯也接了杯水喝。

一邊喝,一邊環顧教室一圈兒,生怕有什麽顧不及遺漏的地方。他平時上班便打着十二萬分的精神,現在更是連絲毫也不敢松懈。

有小屁股坐不住,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的小朋友。

她眼睛卟靈吥靈的閃動。

林奢譯問:“怎麽了?”

小姑娘說:“老師,今天的游戲,我還想玩。”

他們第一次玩這種集體配合的大型游戲,和同學們一起笑一起鬧,即使游戲結束了,但那種快樂感覺還在延續,讓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更親近了幾分。

果然她一開口,幾個小朋友們開始齊聲附和,堪稱360度立體環繞聲般的撒撒嬌。

林奢譯笑着問:“大家有沒有從今天的游戲裏,學到什麽?”

小孩想了想,說:“游戲好玩。”

也有人說:“大家,都是好人。”

“一起玩游戲!”

他們年歲小,尚沒學會精準的判斷和表達。林奢譯幫忙總結說,“大家要學會互相幫助,團結一心,才能贏得游戲的勝利。”

摒棄日常觀念中的猜忌、猶疑。

所謂排擠、孤立。

用真誠的心,來結交真誠的信任夥伴。

宗姝一直在觀察着林奢譯。

不應該。

不可能。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林奢譯會選擇來幼兒園當老師。他說:“需要這份工作”,難道他會拿着最低的工資,在永遠也不能晉升的職場裏,當一輩子的實習老師嗎?

他肯定藏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原本因着魏佳在,他或許不敢做什麽,一直忍耐至今。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終于忍不住,陷害魏佳受傷,現在向日葵班都由他做主,再也沒什麽能阻攔得了他了。

這幾天,宗姝時不時地,都會來向日葵班幫忙。

直到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林奢譯對班裏的一個小女孩異常關注。

他的視線總是會落在小女孩的身上。

過多的關心,交流,她甚至有一次看到小女孩沒有午睡,而是和林奢譯單獨在一起!

宗姝當即沖進了教室。雖然林奢譯和小女孩隔着一段距離說話,但宗姝抱起了正在哭泣的小女孩,瞬間距離他更遠了幾分。“林老師!”宗姝的語氣嚴厲,她需要一個解釋。

林奢譯慢吞吞地站起了身。

懷裏的小姑娘啜泣着,宗姝想起來了,她叫旎旎。“乖旎旎,別哭了。”宗姝用袖口幫她擦眼淚,林奢譯遞過來一張紙巾,宗姝沒接,而是警惕地退到了門前,随時能夠逃跑的出口。

林奢譯說:“她發燒了。”

宗姝并不相信。不過當她的手指撫摸過小姑娘的臉蛋時,憑借着多年帶孩子的經驗,她也發現了旎旎的體溫有些異常。

宗姝說:“打電話,讓孩子的家長來接她回去吧。”

林奢譯卻說:“我想送她去醫院。”

“不,不要!”

聞言,原本安靜下來的旎旎又激動了起來。她的小胳膊小腿踢打不停,宗姝險些沒有抱住她。宗姝調整了抱她的姿勢,連聲地輕哄。但旎旎聽不了勸,哭着說:“老師,我沒事,我不想去醫院。我也不想回家。”

宗姝幫小姑娘量了體溫。

37度2,不算是發燒。考慮到旎旎不想走,宗姝問:“她平時有準備藥嗎?”多喝點熱水,稍微休息一下,可能體溫也能降下去。

然而林奢譯站着沒動,只說:“宗老師,旎旎的情況比較特殊。”

宗姝不了解具體的情況。

眼看林奢譯堅持要送旎旎去醫院,她回絕道:“先通知家長。”

林奢譯還想說什麽。

宗姝打斷了他:“林老師,難道你能比家長更了解孩子的情況嗎?院長指派我來做向日葵班的代理班主任,你就要以我的意思為準。”

這也是最常規、最穩妥的方法。

但凡孩子在幼兒園出現一丁點的差池,他們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老師,”旎旎喊,“林老師。”

林奢譯回了回神,看向旎旎的小哭花臉。

小姑娘在宗姝的保護下,沒能靠近林奢譯。便聽着隔壁班裏的宗老師給她爸媽打了電話,整理好了她的書包。她還有沒完成的手工,散落在桌子上。

林奢譯幫她收了起來。

維持着原本的進度,原封不動地放進了櫃子裏。

沒一會兒,教室外面傳來了急匆匆的聲音。

“旎旎,你這孩子,怎麽又發燒了?”

旎旎媽穿着工裝,從公司請假直接趕了過來。她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向老師致歉。小姑娘低着頭,也跟着說:“不好意思,給老師添麻煩了。”

“孩子生病都是常有的事兒,哪算得上什麽麻煩。”

宗姝和旎旎媽多聊了幾句。

在得知旎旎從小體弱,經常性的生病後,她腦海中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為什麽林奢譯會如此關注這個小姑娘。若換做是她,她也一定會對旎旎多幾分照顧……

但宗姝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下意識的不願意承認,如果林奢譯真的是位完美無瑕的老師,那豈不是……相當于承認所有殺人犯都有一顆真善美的心?

多麽荒謬可笑。

*

結束了一天繁重嘈雜的工作。

林奢譯惦記着施妤說過想喝魚湯,半路繞道去了躺菜市場。

去鱗洗淨,放蔥姜,大火煎轉小火,然後他在炖湯的時候睡着了。當他昏沉沉的醒來時,屋內已經漆黑一片了,只有窗外亮起的嶙峋燈火。他拍開了廚房的燈,又走到客廳打開了屋裏的燈,時針走到了八點半,施妤還沒有回來。

林奢譯從衣服口袋裏翻出了手機。

置頂的是一條未讀:晚點回來,不用等我。

怪他沒來得及看見。

林奢譯手指一動,上滑了一段聊天記錄。

最近他和施妤的聊天內容屈指可數。

之前他不停的給施妤發消息,發幾條,回一條,算是有來有往。但因着魏佳的請假,他一個人幹着兩個人的活兒,忙不過來,發的消息少了,施妤回複的也更少了。

林奢譯繼續往上翻,一字一句地看。

他還把和施妤相處的點滴都印在了腦子裏,此時拉出來,反反複複地回想。

九點零一分。

施妤敲了敲門。

只敲到第二下的時候,門就開了,她被屋內的人擁了個滿懷。

這是兩個人的日常習慣,離開時抱一抱,見面時再抱一抱,林奢譯對這種儀式感非常的執着。不過這一次,林奢譯抱着她沒撒手,悶聲問:“我能多抱一會兒嗎?”

施妤拎包的手騰不開,動彈不得,妥協地商量:“要不親一下?”

林奢譯飛快地親了下她的唇角。

施妤沒看清,只覺得一個黑影一閃而過,跟被偷襲了似的。

她覺得好笑,也覺察到了林奢譯的失落情緒。她随手把包放在了什麽地方,反過來回抱住了他,安慰地拍了拍,禮貌地摸了摸,毫不客氣地上下其手。逡巡過後,施妤再次懷疑,林奢譯真得有在好好吃飯嗎?怎麽就不見長肉。

林奢譯主動坦白:“我今天晚飯還沒吃。”

施妤說:“我陪你一起吃。”

盯着他吃。

林奢譯瞬間開心了,臉稍稍紅了點,說:“吃不了了,我把鍋燒了一個洞。”

施妤:……

施妤給林奢譯煮了碗泡面,打了兩顆荷包蛋。

林奢譯呼嚕嚕地吃。

猛喝了一口湯,嗆到,咳得臉色更紅了。

他想問:明明沒有加班,為什麽這麽晚回來?但他不敢。他怕施妤知道他偷偷加上了她同事的好友,剛還翻了一遍他們的朋友圈,試圖從中間找出關于施妤的蛛絲馬跡。

嗫嚅半晌,他只憋出一句:“我最近好累啊。”

吃完飯。

施妤拍了拍她身邊的沙發空位,道:“過來坐。”

林奢譯習慣性地盤腿坐在了她身邊的地毯上,昂着頭看她。

施妤讓他背過身去。

于是她撸個袖子的間隙,肉眼可見的,林奢譯開始坐立不安了。他想要回頭,被施妤按住了不許動。林奢譯就委屈地問:“怎麽了?”

為什麽不讓看了。

施妤懶洋洋地說:“幫勞累的林老師按摩肩膀啊。”

林奢譯被按了兩下,覺不出來放松與否,只顧得要求說:“面對面也可以按。”

施妤說:“不能吧。”

林奢譯堅定地說:“可以的。你幫我按,我也能幫你按。我幫你按吧,我不累了,我想幫你按。”然後他感覺到施妤在他的頸後落了一個吻。

輕飄的一觸及離。

像片羽毛,晃悠悠,覆蓋在了他的心上。

林奢譯老實地不再動了,背對着施妤,享受了一會兒亂七八糟、深淺不一的按摩之後,他說:“旎旎最近總是發低燒,她爸媽不在意,但我很擔心。”說完,難受似的,他更往後靠了靠,緊緊貼住了施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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