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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言風沒談戀愛,溫黎知道。

他就是嘴欠,沒事找事,無理取鬧,原地撒潑。

這常态了,李言風壓根不搭理。

“跟你說話呢。”溫黎捏住李言風的耳朵搓搓,“你怎麽不理人啊?!”

李言風無奈:“沒談。”

溫黎的小腿前後一蕩,跟抓到什麽把柄似的,話裏卻帶着笑:“你心虛!你早不說!?”

李言風的手兜着溫黎的屁股,往上颠了一下。

溫黎很瘦,即便隔着衣料,骨頭依舊硌人。

太輕了。

晚上十一點多,李言風關燈上床。

溫黎被子一蓋,嘴還在那嘚吧個沒完沒了。

“多大啊就搞對象?”

李言風難得回應:“成年了。”

溫黎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蹭”一下就坐了起來:“對啊,你十八了!”

李言風大他一歲,農歷七月底的生日,溫黎暑假給他過的生日,還下血本買了個四寸小蛋糕。

按他們老家虛歲來說,李言風都成年快兩個月了。

“你竟然都成年了,”溫黎艱難地說道,“你不會真談戀愛了吧?”

李言風躺下,撈着溫黎的胳膊把他拖進被窩:“睡覺。”

“睡什麽覺?”溫黎炸了毛,“你給”紀知雪買糖了嗎?

李言風“嗯”了一聲:“奶白兔。”

他閉上眼,看樣子是不準備繼續這個話題。

想起自己衣兜裏的那兩顆糖,溫黎“哦”了一聲,稍微老實了點。

但很快,他手肘支起來一點,又推推李言風,“你對她沒意思吧?”

李言風扣住他的手腕,都沒睜眼,就這麽又把溫黎拉回被窩裏:“沒。”

“你最好沒,”溫黎往他身邊貼了貼,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道,“我還孤家寡人呢,你可別跟我媽一樣,一句話不說就抛棄我。”

提到李拂曉,兩人都靜了靜。

溫黎這句玩笑話半真半假,說的人和聽的人都進了耳朵。

李言風那邊半晌沒聲音,溫黎以為他困了,或者單純的不想理自己。

然而片刻後,李言風側了側身,突然把溫黎拉進了懷裏。

窗簾拉了一半,落下一地蕩漾着的銀霜。

夜風偶爾從窗邊吹過,波紋一圈圈晃去了床尾。

李言風摟着溫黎,另一只手臂墊在他的頸下,手肘從後邊收起,捂住那只微涼的耳朵。

溫黎自然而然靠了過去,把額頭抵在李言風凸起的鎖骨。

這個擁抱如拼圖般嚴絲合縫,兩人手腳胡亂糾纏,卻都有平穩安放的地方。

黑暗中,溫黎一呼一吸間都是李言風的味道,這種心安被他本人的手臂圈定起來,環繞着,把溫黎整個人裹了起來。

那些不安與憂愁都被妥善安放。

過分敏感的神經也被溫和包容。

溫黎聽見對方的心跳聲,緩慢有力,平穩踏實。

“睡吧。”李言風手掌撫過他的後背,最後停在腰側。

溫黎指尖攥着李言風衣擺的那一點布料,輕輕“嗯”了一聲:“晚安。”

隔天,溫黎剛到班裏就被通知要交資料費。

一人兩百,光聽見個數字他就一陣肉疼。

李拂曉送來的五百塊錢都還沒在口袋裏捂熱,一下就去了一半。

溫黎一上午都沒高興起來。

中午回家,他把剩下的三百塊交給李言風,覺得自己這雙散財的手還是不要拿錢了。

“咱們買一份資料就好,”溫黎小聲嘀咕着,“非常時期,非常辦法。”

兩人的家庭情況學校裏也是知道的,溫黎和李言風高一時不僅共用過練習冊,甚至還共用過教科書。

也沒什麽奇怪的。

李言風沒收溫黎的錢:“我用不到。”

溫黎不知道他說的是錢還是書,或者兩者都有。

“之前那套卷子我做了,你考98那張我100。”

他沖李言風擠眉弄眼:“厲害不。”

李言風十分配合:“厲害。”

溫黎癟了癟嘴:“敷衍我。”

李言風在他腦袋上按了一下。

“晚上我不回來,你自己吃。”

溫黎從嗓子眼裏“噢”了一聲:“你去魏伯店裏嗎?”

李言風換了件穿了很久的破短袖:“嗯。”

魏伯是附近汽修廠的老板,四五十歲老光棍一個。

李言風十歲那年在街上遛彎差點沒凍死,正好碰見他招學徒,兩人看對了眼,一學就學到了現在。

大門開了又關,李言風手都拎到自行車上了,想想又折返回來。

“怎麽了?”溫黎問。

李言風從床頭櫃拿過噴霧擰開:“過來。”

溫黎瞬間痛苦面具:“你至于嗎?!”

徹底把溫黎安排明白,李言風這才放心的去了車行。

魏振國叼着煙,坐在車場門口的矮凳上倒騰一輛破自行車。

見李言風來了,只掀了下眼皮,嘴上一指節長的煙灰簌簌掉在地上。他随便擡了下手,李言風把自行車往牆上一靠,彎腰從工具包裏給他撈了個扳手。

“師父。”

悶頭卸下來兩個車轱辘,魏振國摘了煙屁股,長長嘆了口氣,起身躺在他的晃椅上。

李言風自然而然接過他手裏的活,熟練地把胎補上,再重新裝了回去。

“衣裳破幾個洞,”魏振國砸吧了兩下嘴,“不知道的還以為店門口蹲了個讨飯的。”

李言風扶起自行車,垂眸做最後的檢查。

“的确是讨飯的。”

魏振國嘿了一聲:“咋?口袋又空了?”

李言風點了下頭。

“你還上學呢吧?有時間往外跑?”

“可以請假。”

“不上課了?你何叔也不答應啊。”

“下個月有競賽,我那時候去。”

魏振國嘆了口氣,重新靠了回去:“随你,自己問去吧。”

李言風在魏振國這打了個招呼,忙活一中午,臨上課前又跑了兩站路,去了何叔那兒。

南淮最大的物流市場,大門裏滿是被輪胎軋了一道一道的黃泥路。

李言風拎着自行車往最裏面走,何廣源正給貨車上貨。

成箱成箱的土豆也不算太重,他二話沒說上手幫忙。

直到貨物全都上車,何廣源扔給他一瓶水:“不上課啊?”

“遲點沒事。”李言風抹了把汗,“叔,最近有車跑嗎?”

“有啊,啥時候都有,”何廣源仰頭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走到李言風身邊拍了拍他後背緊實的斜方肌,“怎麽,你不上學了?”

“老師準我請假,那課我也沒必要聽。”

這話有點兒太狂了,聽得何廣源哈哈大笑:“小子真牛,明兒就有車,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好,”李言風也跟着笑笑,“謝謝叔。”

折騰了一中午,到學校時已經遲到有一節課了。

溫黎正在教室後排打瞌睡,聽見有人讨論李言風,耳朵一抖,瞬間精神起來。

“也不知道誰又挨打了。”

溫黎:“啊?”

“把李言風衣服都打破了。”

溫黎:“……”

“褲子上還有泥呢,是個不簡單的。”

溫黎:“…………………”

他重新趴回桌上睡覺。

褲子上沾泥了,如果不出意外,李言風接下來幾天應該都不着家。

他會請病假跟貨車跑物流,在老師那也是被默許的事情。

又去送貨了。

溫黎心裏有點難受。

晚上放學,溫黎沒有回家吃飯。

他一人去了附近的街上溜達,買回來兩件短袖。

衣服是給李言風的,他沒買太差的,當下換季正打折,兩件還要一百五十六。

溫黎和老板掰扯半天,也沒還下來幾塊錢。

拿了衣服匆匆回家,随便扒拉了碗清水面條就去上晚自習了。

十點,晚自習結束。

溫黎去往常一樣在教室裏多看了會兒書,等到教室裏空無一人,李言風再過來同他一起回家。

溫黎跨上自行車後座,興沖沖地說:“回家給你個驚喜。”

李言風回頭看他:“含噴霧了嗎?”

溫黎:“……”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含了。”他睜着眼說瞎話。

李言風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到家後已是深夜,溫黎興高采烈拿出那兩件衣服貼在李言風的身上:“試試合不合身。”

李言風輕輕皺了下眉,但很快舒展開:“別亂花錢。”

他只拿了一件,另一件給溫黎。

溫黎剛想抗議,就被李言風按在床邊吸了噴霧。

“天靈蓋都給頂開了。”

溫黎悶在李言風的懷裏,說話聲音啞啞的。

李言風揉了下他後腦勺的頭發:“洗澡嗎?”

吸完噴霧也就這點獎勵,溫黎在李言風身上都還沒賴一會兒,又被人拉了起來。

李言風:“我要洗個澡。”

浴室水聲沙沙,溫黎把門開了條縫,跟個鬼似的幽幽往裏看。

少年人的身體發育優秀,已經是遠超同齡人的健壯。

腰身精瘦,脊背寬闊,腹肌排列整齊,淺淺覆着泡沫。

李言風不遮不躲,低頭沖水。

水流嘩嘩往下,溫黎提了視線,咽了口唾沫。

“你是不是又要跟着何叔跑貨啊?”

“嗯。”

“什麽時候?”

“明天。”

“明天?”溫黎驚訝道,“明天你就走啊?你能請假嗎?”

李言風聲音淡淡的:“已經請過了。”

“咱家沒錢了嗎?”

“還剩一點。”

李言風關了水龍頭,拿毛巾擦身子。

溫黎側了側目光,把洗衣機上的睡衣遞過去:“那、那我們省一點,我媽都回來了,肯定不會不管我們的。”

“嗯。”李言風只套了個寬松的短褲,光着上半身把衛生間的水掃了掃,“你洗澡嗎?”

溫黎聞着空氣中一股子肥皂香味,點點頭:“洗吧。”

這個季節洗澡容易感冒,李言風把門窗都關嚴了,又給溫黎拿來了長袖睡衣。

小小的浴室裏塞了兩個人,李言風随手拿過洗衣機上擱着的內褲,兩條一起都給搓了。

溫黎背對着他,餘光瞥見,耳尖紅紅的。

不過嘴上還要嘀咕兩句:“不是說了我自己洗麽。”

李言風幾下洗好,又把換洗衣服扔進洗衣機裏:“別洗太久。”

洗衣機“嗡嗡”的運行起來,李言風目不斜視地出了浴室。

他個子高,陽臺上的衣架手一擡就能拿到。

李言風抖開擰成一團的兩條內褲,溫黎的那條上面印着卡通小黃鴨。

他勾了勾唇,笑容很輕。

幾下把內褲曬好,回頭溫黎剛穿好衣服從衛生間裏出來。

對方皺着個眉,手指拉開領口敞着,不滿地看向他:“才幾月啊你就給我拿這種睡衣了?”

李言風摘了陽臺上晾曬着的毛巾,走過去搓搓他水淋淋的頭發:“我出去三天,你按時吃藥,不要感冒。”

溫黎閉着眼“嗯嗯啊啊”一通,随便他揉着腦袋。

末了,李言風理了理他額前的碎發,雙手捧出一張粉白的小臉:“聽見了嗎?”

“聽見了!”溫黎撅着嘴巴,整個人蒸騰着熱氣,重心不穩地就往李言風身上倒。

“按時吃藥,不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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