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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溫黎得感冒拖拖拉拉快一個月了,依舊沒有好全。
班裏隔三岔五就有人請病假,回來後又是一個全新的病毒攜帶者。
所有人被關在一個教室反複傳染,直到大家都多多少少互相有了抗體,整體病情這才趨于穩定。
很神奇的是,即便這種全員感冒的情況下,李言風還是沒有生病。
溫黎真的很羨慕這種體質,鋼鐵俠似的百毒不侵,想往哪跑往哪跑,想什麽幹什麽。
李言風也的确如他所想,跟陣風似的在幾個地方來回往返。
魏伯的車行、何叔的物流市場、學校,還有家裏。
他的時間總是不夠,一個人恨不得劈八瓣來使。
唯一的休息時間還得守着溫黎一起,半夜有什麽動靜都是第一個醒來。
李言風真的很累,溫黎有時會怕這陣風突然離開。
十二月末,最難熬的三九天。
學校門口的文具店搬出了沉寂一年的老牌聖誕樹,稍微妝點一下迎接年末兩個挨在一起的節日。
趕着一場大雪,今晚平安夜。
青春期少年少女們那顆向往愛情的心蠢蠢欲動,渴望表達,也渴望認可。
蘋果橙子巧克力,套個好看的袋子價格就翻一翻。
王強志一線快報,對溫黎不可思議道:“你哥竟然收到了三個蘋果?就他那臭屁撲克臉,竟然——”
溫黎:“你沒收到嗎?”
王強志惱羞成怒:“放屁!我也有!”
溫黎了然:“你沒他收的多。”
王強志:“……”
在溫黎的威逼利誘下,王強志雖然知道了他和李言風的關系,但很夠哥們的保守了秘密。
和以前一樣偶爾也會背地裏吐槽,不一樣的是現在還會順便帶着溫黎也數落兩句。
“你們兄弟倆都是狗吧?”王強志半天擠出這麽一句來,“我就說李言風那欠樣兒像誰來着,現在終于找到源頭了,丫你娘胎裏傳染給他了吧,真是一個比一個欠。”
溫黎笑了出來。
“說正事,”王強志言歸正傳,清了清嗓子,“我還是挺好奇的,為啥你倆在學校裏碰着了也不說話?”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溫黎并不打算在聖誕前一天和王強志促膝長談。
“誰說不說話的,”他敷衍道,“回頭我幫你罵他。”
“罵他什麽?”
“臉臭人拽愛裝逼。”
“……”
溫黎很忙,他有正事。
今天的平安果他也收到了幾個,不過沒像王強志那樣被嫉妒沖昏了頭腦,而是在其中發現了商機。
放學後他特地去街上搬回來一筐蘋果,本想在學校門口就地倒賣,結果剛搬過來就被許老師抓了個正着。
一通聽到耳朵磨繭的大道理,他又把那框蘋果般回家了。
李言風從魏伯那兒回來,看見溫黎蹲客廳咔咔吃蘋果,跟只倉鼠似的,頭頂上的呆毛都跟着用力。
他走過去把溫黎手上啃了一半的蘋果拿過來,也不嫌棄,直接咬了一口:“少吃涼的。”
“李言風,”溫黎仰起臉一臉愁容,“我打算賣的,結果被許老師扣了。”
學校不給學生私下裏有金錢交易,許老師原本是想把溫黎的蘋果買下來的,但他沒好意思,說是買來送人的,自己給兜着了。
“我花了四十五塊三呢……”
溫黎哭喪着臉,本來是想訴苦,但一擡頭看見李言風幾口吃剩個核,于是問道:“好吃嗎?”
“嗯。”李言風拿起框裏的折疊紙盒,随手折了一個,把蘋果裝進去,“出去賣吧。”
說幹就幹,李言風和溫黎沒一會兒就把一筐蘋果給包裝好,用自行車拉去南淮市中心的廣場上。
五元一個,銷量還行。
溫黎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了一雙眨巴着的眼睛。
沒一會兒,有長他幾歲的姐姐組團跑過來買蘋果,三四個人站在他的攤子前,笑嘻嘻地喊溫黎小帥哥。
溫黎眼睛彎彎,指指自己:“這樣還能看出來帥啊?”
“當然啦,”姐姐笑着說,“你這麽帥,買十個能摘帽子嗎?”
那當然能,肯定能,特別能。
對方還沒買呢溫黎就把自己帽子給扒拉下來了。
姐姐們言出必行,買了蘋果,還順便要了手機號。
這一單直接回本,溫黎高興得不行,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開口就來:“謝謝姐姐。”
在一片“嘴真甜”“真可愛”之類的誇贊中,溫黎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也同樣誇贊回去。
“姐姐也好看,裙子很漂亮,特別适合姐姐。”
“姐姐回去再吃一個橙子,一年都心想事成平平安安。”
他向來嘴甜人緣好,把“姐姐”挂在嘴上,逮哪誇哪,幾句話哄的買賣雙方都開心,沒一會兒小攤前就聚起了人堆,把蘋果都給買光了。
李言風負責在後面收錢,有客人找他說話他就單音節往外蹦,再加上沉着一張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臉,基本有上半句沒下半句。
全程也就充當背景人物,沒什麽人搭理。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溫黎隔着老遠還在抻着胳膊跟對方熱情的比心。
腦袋突然一重,帽子被李言風從後面卡上。
帽沿蓋住了眼睛,溫黎擡手把帽子扶正。
他回頭見李言風把空蕩蕩的蘋果筐搬上自行車後座,興沖沖地跑過去,抓着對方手臂小聲道:“我們賺了好多錢!”
李言風把綁着筐的繩子打了個結,再轉身,将溫黎的帽子戴嚴實,順便圍巾圍上。
察覺出對方的不悅,溫黎表情逐漸回落:“你不高興嗎?”
“高興,”李言風用掌心焐了一下溫黎被凍得發紅的鼻尖,“回家吧。”
這話明顯是騙人的。
溫黎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為什麽不高興?”
李言風沒有回答。
一路無言。
“今天一晚上掙了不少錢,都快有小兩百了,如果每天都是平安夜就好了,我每天都去賣蘋果。”
到家後,溫黎連帽子都沒摘,就這麽全副武裝地小跑進房間,坐在桌前寫寫算算清點利潤。
“一百五十六!”他興奮地說,“李言風,我們明天繼續去擺攤好不好?”
李言風端來熱水放在床邊,似乎興致不高。
溫黎坐上床沿,躬身仰頭看他的臉,說話放軟了聲音,明顯有懇求的意味:“李言風,你理理我。”
李言風拉過書桌旁的凳子坐下:“明天有自習。”
可以曠啊!
溫黎動了動唇,這句話含在嘴裏,想說,但沒敢。
“哦,”他嗚哝一聲,“那就…不去了吧。”
暖風扇曬得溫黎嘴唇起皮,他坐在床邊,一邊喝水一邊泡腳。
洗腳盆很大,李言風也脫了鞋襪,把腳伸了進來。
溫黎踩着他的腳背,圓潤的腳趾晃動水面。
李言風拿過桌上随意攤開的英語課本,借着臺燈的光亮複習英語單詞。
“李言風,”溫黎清了清嗓子,“我聽話吧!”
此地無銀三百兩,李言風掀了下眼皮:“有事?”
“的确有一件事,”溫黎擡手,拇指食指拉出一丁點的距離,“想和你商量。”
“說。”
溫黎抿了抿唇,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姥姥今天給我打電話了。”
李言風擡了擡眼,看向溫黎,卻沒說話。
“她這幾天沒聯系到我媽媽,很擔心我,所以讓我放寒假之後去她那兒過年。”
溫黎說完,低頭用拇指摩挲着杯沿:“你知道的,姥姥身體不好坐不了車,我…我沒法兒拒絕她。”
溫黎六七歲都是跟着姥姥過的,每年過年也都會跟着李拂曉回老家。
李言風不一起跟着,他去魏伯那兒,兩人也算搭個伴。
所以溫黎和李言風過年總是分開的,上一次他倆一起過年,還得追溯到溫黎九歲的時候。
那年李言風成了孤兒,可憐兮兮的活了半個多月又突然失蹤,村裏人都以為他死了。
所以李拂曉把人帶回去的時候,不少人吓了一跳,甚至有些年齡大的老人家,直接就給吓病了。
溫黎聽過一些烏七八糟的話,無非就是覺得李言風不吉利。
那些都是迷信,他一點兒也不信。
李拂曉雖然不喜歡李言風,但思想也沒那麽落後,壓根沒把這些話當回事。
只是小時候的李言風在意,并且非常在意。
因此那年之後,他就沒再回過老家。
這麽多年春天,李言風一般都是在魏伯那混過去半個寒假,年後溫黎回來,再一起補作業,等開學。
這樣的相處模式一晃就是九年,直到這幾年溫黎高二高三關鍵時期,李拂曉去年還跟姥姥商量過年就不兩頭跑了。
當時溫黎還十分篤定地和李言風保證,下一年絕對能和李言風一起看跨年的煙火。
可今年偏偏…偏偏出了意外。
“我不是故意要食言的…”
溫黎的聲音逐漸低落,心也揪成一團。
“只是我媽媽她連我姥姥都…我都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出意外了。而且過年的話,我媽肯定會回家的吧,或許我到姥姥家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那兒了!”
“去吧,”李言風的食指從他虎口插進去,打散那一處被溫黎攥得皺巴巴的衣料,“我陪你去。”
溫黎一愣,猛地擡起頭,眼睛也睜大了一圈:“你、你陪我去啊?”
“嗯,”李言風翻過一頁書本,“回去看看。”
他平靜得讓溫黎震驚。
“我沒有要你陪我一起,”溫黎手忙腳亂,亂七八糟地解釋,“我都十七歲了,一個人可以回去,真的沒關系。”
“回去看看我爺爺。”李言風說。
溫黎咬着下唇,沒話說了。
其實溫黎想的那些李言風知道,但不在意。
可能小時候還會受到些影響不願意回去,但人都會長大的。
這些年他留在南淮,更多的原因是陪着魏伯讓他不那麽孤單。
至于別人嘴裏的風言風語,早就不在意了。
水涼了,李言風又加了些熱水進去。
蒸汽袅袅上飄,溫黎吸吸鼻子,隔着泡腳盆沖對方張開雙臂:“李言風,你真好,我想熱情地擁抱一下你…”
李言風放下水瓶,用兩根手指抵住他的額頭,阻止掉溫黎的下一步動作。
“水會灑。”
溫黎:“……”
洗漱完畢上床睡覺。
燈一關,溫黎兩只手兩只腳一起,像個八爪魚似的抱住了李言風,把那個“熱情的擁抱”給落到了實處。
李言風一手摟着他,另一只手替他掖好被子。
溫黎剛泡過的腳丫還算暖和,皮膚滑溜溜的,一個勁往他身上蹭。
“李言風,我就是回去看我姥姥的,她聯系不上我媽媽肯定擔心我,怕我吃不上飯睡不好覺。只要我跟她說我一晚上掙兩百,下雪了也沒生病,她肯定就放心了,她一放心,我們就回來。”
溫黎摟着李言風的腰,把臉貼着他的脖頸,李言風“嗯”了一聲,似乎不太樂意搭理他。
“李言風…”
溫黎扯着他脊梁後面的衣服:“你又不理我?”
李言風低下頭,剛好對上溫黎仰起的目光。
他的小臉有些太幹淨了,圓潤的下巴泛着珠光似的白,連着修長的頸脖,一路延伸至被子下面。
溫黎皺着眉,飽滿的上唇鑲着一顆唇珠,在微微撅嘴時尤其明顯。
“你今天到底在不開心什麽?”
李言風沉默片刻,拿起擱在他胯骨上的手,捂了下溫黎的鼻子。
溫黎:“?”
“自己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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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