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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成親之期将近,長安王府與大理寺卿府都在抓緊準備中,兩座府邸內都是一片熱鬧而忙碌的景象。

徐玄玉聲名在外,這門親事被聖旨賜下,倒是有些人開始可憐起那位鮮少踏出府邸的時家大小姐。

而時錦心本人卻對外邊所傳之言不甚在意。

她如往常般,該做什麽便做什麽。

婚服被送來時,時錦心正在房中看書。時雲漓和時慕依聽說長安王府将婚服送來了,一臉激動的跑來,望着桌上那身紅火喜慶的婚服,瞧着那些純金打造而成的鳳冠、金釵,兩眼瞬間亮起。

時錦心還未看,她們倒先瞧了個仔細。

時雲漓笑道:“姐姐,長安王府不愧是長安王府,這婚服和鳳冠都好漂亮啊!看起來就價值連城!”

時慕依糾正:“價值連城有些誇張,但确實很精致漂亮、非常華貴就是了!”

時錦心視線從書上移開,笑看着她們,眼神溫柔。

唐靜棠邁步踏入房間,聽見她們了話,挑眉打趣道:“那之前賜婚的時候,你們兩個怎麽一個比一個哭的厲害?”

時雲漓與時慕依瞬間噤聲。

她們是覺着這婚服和鳳冠好看,可她們也确實不想嫁給徐玄玉啊……這可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唐靜棠搖了搖頭:“你們出去玩兒吧,我和你們姐姐說些話。”

“是。”她們一同向唐靜棠福身行禮,很快離開。

房內其餘人也退下,只餘時錦心和唐靜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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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靜棠在時錦心身邊坐下,似是有許多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只臉上帶着的笑容始終如一。

時錦心先出聲:“母親可是有什麽要交代我的?”

唐靜棠笑了笑:“你如此懂事,其實也沒什麽要交代你的。只是多少有些憂愁。”

時錦心問:“母親憂愁什麽?”

唐靜棠答:“自是憂愁日後你在長安王府的生活。”

時錦心笑:“母親為何會有此擔憂?長安王府,高門皇親,我嫁過去,吃穿用度定是不成問題的。聽聞世子平日裏很忙,可卻也并非真是薄情之人,雖與他性情并不相同,但我想,見面不多,自也能相敬如賓。”

“我知他人對他所傳之言好壞皆有,可未與他相處,未有實證,不可輕信。”

唐靜棠感慨了聲:“你這性子倒是極好。”

她拿出一個紅木錦盒,小心着摩挲了兩下後放在時錦心手中:“我當年出嫁的時候,我母親送了我一只翡翠玉镯,說是将來我女兒出嫁,便再送她。”

“你是姐妹三人中最先出嫁的,這只翡翠玉镯,便交給你。望你日後平安喜樂,帶福于身。”

時錦心眼神一瞬詫異,她低頭看了眼已然被放在自己手中的紅木錦盒,又看回面帶溫柔笑容的唐靜棠,她将錦盒遞回去:“母親,這應該送給雲漓或者慕依。”

唐靜棠笑:“怎麽?你嫌棄我送的玉镯不好?”

時錦心連忙搖頭:“怎會?”

唐靜棠将錦盒打開,取出裏面的翡翠玉镯。玉镯成色極好,玉潤光澤,撫摸上時有微涼觸感,想來是被仔細珍藏着的。

她牽起時錦心的手,将翡翠玉镯戴上她左手手腕:“既然不嫌棄,那就好好戴着。我呀,也沒有別的更好的東西送你,小小玉镯,你莫嫌棄是最好。”

時錦心擡手小心着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看向唐靜棠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下。

唐靜棠伸手輕拍了下她的手:“雲漓和慕依是我的女兒,你也是。将來她們出嫁,我自會有別的送她們,你不必顧慮。”

“來,”唐靜棠将她牽着站起:“這婚服剛剛送到,來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時錦心笑着點頭:“好。”

時如流水,匆匆而過。

自賜婚聖旨到大理寺卿府至婚期之日,本就不算長的時間間隔很快就結束。

而後,婚期至。

大婚當日,天色未亮時,大理寺卿府便熱鬧了起來,府中上下都忙碌着,而又充滿喜慶之氣。

滿府張貼的喜字,特意擺上的紅花,随處可見的紅綢,府裏的人也都換上了紅衣,哪裏都是喜氣洋洋的。

時錦心睡到自然醒,洗漱過後,她在房中吃了早點,歇息片刻後,思思領着三名侍女前來為她梳妝更衣。

她本就生着一張極為漂亮的臉,紅妝上于面容,更為她增添上幾分豔麗,再穿以如火的大喜婚服,将她白皙的皮膚映襯得更白了些,整個人看起來驚豔而絕塵,坐在那兒垂眸凝思的模樣,好似自天而降、動人而不可方物的仙子。

思思瞧着,也不由出神。旁邊的侍女更是看的有些呆。

她們小姐平時也好看,如今更是好看的不得了。整個東楚國都,怕是也沒幾個比得上她的。

思思忍不住誇贊:“小姐,您長得可真是好看,像天上的仙子。”

時錦心笑:“天上的仙子才不會穿這麽重的衣服,佩戴如此多的首飾。”

思思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您的大喜之日嘛。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

旁邊的侍女贊同的點頭:“沒錯沒錯,這樣才顯得大小姐您嫁得好,排場大!”

“就是就是,再說了,我們大小姐本來就很好看的!這就叫做,錦上添花!”

時錦心笑着輕搖了下頭:“就你們嘴甜。”

她讓思思将提前準備好的喜糖和喜錢分發給府裏的侍女小厮,讓大家都沾沾喜氣。

時雲漓和時慕依一同前來,見自家姐姐打扮如此隆重而美麗,眼神驚喜,一人去向一邊,将時錦心的左右手牽起來,笑吟吟的說着誇贊言語。

唐靜棠随後而來,看着時錦心今日這番裝扮,又是歡喜,又覺着有些感慨和不舍。她看着時錦心,話未說出口,眼眶倒是先紅了。

時慕依走過來抱住她胳膊,提醒道:“母親,姐姐的大喜之日,可不能哭啊。”

“對對對……”唐靜棠趕忙抹去眼角快要溢出的淚,随即露出笑容:“大喜之日,該高高興興的,不哭。”

吉時之前,時錦心去見祖母顧紫竹。

顧紫竹在屋內,伺候她多年的項婆婆在門外攔住了時錦心:“大小姐,這兩日天氣涼,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怕沖撞您的大喜,就不見您了。”

時錦心站在門前,恭恭敬敬向裏彎腰行禮。

她道:“祖母,吉時将至,孫女前來拜別。望祖母保重身體。”

項婆婆看着時錦心,眼裏閃爍着些許情緒,心有感慨,不由擡起衣袖抹了抹眼角。

屋內,顧紫竹坐在床上,以手帕輕輕擦拭着兩側眼角,将那情緒湧動時溢出的淚抹去。

她深吸口氣,卻又在下一瞬沒能控制住情緒,眼淚洶湧如決堤而落。她着急着用手帕擦拭。

待情緒稍緩和後,顧紫竹提着些許嗓音開口:“嫁人了,以後可要懂事些,要知禮數、懂規矩,別讓人家笑話。”

時錦心聽見了她的話:“是,孫女謹記。”

她站在屋內,朝房門再次行禮後轉身離去。

吉時至,喜娘前來,為時錦心蓋上以金絲繡有龍鳳呈祥紋樣的紅蓋頭,小心着攙扶着她去往府外早已到的長安王府的迎親喜轎。

鑼鼓聲響喧天起,火點鞭炮噼裏啪啦。

樂聲響一路,熱鬧之意去一路。街邊是瞧熱鬧的百姓,望着這氣派的迎親隊伍,看着這長安王府與大理寺卿府結下的姻緣,想要沾沾這大喜之日的華貴喜氣。

周邊笑聲接連不斷,歡喜之意盎然盈盈。

時錦心坐在喜轎中,聽着轎外傳來的動靜,心如止水。

另一邊,長安王府。

徐玄玉穿着一襲大紅婚服,卻坐在書房整理這段時日他收集來的線索,他凝神專注,将其分類後擺放。一邊擺放一邊看,試圖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找尋到他真正所需要的那部分。

“世子!”左寒沙着急忙慌的聲音從書房外響起。

随後下一刻,他急匆匆跑進書房,氣喘籲籲着而又滿面着急:“世子,這都什麽時候了,您怎麽還在這裏坐着看那些線索?今日可是您的大喜之日,您該去門口接新娘了!”

左寒沙嘆了口氣,又道:“您再不過去,長公主和王妃就要過來把你給拽過去了!”

徐玄玉手裏的動作停住,他視線從桌上的信紙上掃視過去一圈後,雖然不是很情願,卻還是只能暫時中止他正在做的事。

他起身,将那些寫滿各種線索的信紙裝入一個盒子裏,轉身放到身後的書架上。

走出書房的那瞬間,他先前因聚精會神做事而屏蔽的外界聲響悉數落入他耳中。他覺得有些吵。

耳朵有點疼。

徐玄玉行至長安王府門前,往外一望,就能瞧見朝這邊而來的喜轎。

沒一會兒,喜轎就落在了王府前。

喜娘舉着紅手帕一揮,高聲笑喊道:“新娘到——接新娘——”

“咳咳!”左寒沙輕推了下徐玄玉,示意他該去接新娘了。

徐玄玉回想了下之前左寒沙在他耳邊唠叨的婚禮流程,整理下心緒後走下府門前臺階,走向喜轎。

轎夫将喜轎往前壓了壓,轎子裏的新娘緩步走出。大抵是蓋着紅蓋頭,視線被遮擋住的緣故,她走的有些小心翼翼。

徐玄玉伸出手,停放在她紅蓋頭之下視角能看見的位置。

時錦心愣了下,随後輕擡手,小心着搭在他手背上。

徐玄玉視線從她手上瞥過去一眼。很白皙幹淨的一只手,手指纖細嬌嫩,顯然是在府中嬌養的大小姐才能有的。

他很快收回目光,領着她往王府內去。

婚禮的流程複雜而繁瑣,徐玄玉覺得這比自己辦的差事還要麻煩,卻又不得不一步一步按着來。

終于,到了行禮的最後一步。

禮堂中,長安王徐繼烽和王妃文習琴坐于高堂,滿面欣慰笑容望着朝他們走來的一對新人。

盼了那麽久,總算是等到徐玄玉這個不聽話的臭小子娶親了!

他們心中有些激動,但此時此刻,更多的是欣慰與高興。

徐玄玉扶着時錦心過來站定,立即就有兩個侍女走上前,将綁着大紅喜花的紅色絲綢分別放在他們手中。

禮官站在側,高聲呼喊:“新人到——行拜禮——”

“第一拜,拜天地——”徐玄玉與時錦心同時轉身,朝向禮堂外,彎腰低頭去,行第一拜之禮。

“第二拜,拜高堂——”兩人再次轉身,面向徐繼烽和文習琴這一面,恭敬着彎腰行禮。

“第三拜,夫妻對拜——”徐玄玉轉向時錦心,時錦心轉身對徐玄玉。兩人相對而立,随後垂首彎腰下,行夫妻對拜禮。

禮官再高呼喊:“禮成——”

如洪的掌聲響起,喜笑熱鬧的聲音不絕于耳。

時錦心被人扶着送去新房,徐玄玉需暫留此處,再與賓客們行敬酒禮。

至新房內,坐下的瞬間,時錦心松了口氣。婚禮流程,沒有意外,一切順利。

接下來,就是等了。

具體等了多久,時錦心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坐的太久,有些腰酸背痛。而且,她餓了。

她猶豫了下,輕聲喚道:“思思?”

在一旁跟着等候的思思聽見自家小姐的聲音,連忙走過去,彎腰俯身,壓低嗓音回話:“小姐,怎麽了?”

時錦心問:“現在房裏有多少人?”

思思道:“除了您,只有我。”

新婚日,新郎進新房前,若非特殊情況,新娘只能由陪嫁來的侍女伺候。

故而此時新房內只有時錦心和思思兩人。

時錦心聞言,松了口氣,擡手将紅蓋頭稍稍掀起些,緩了緩呼吸。這蓋頭一直蓋着,有些悶。

思思見狀,瞬時震驚,不由睜大雙眼。

“小姐,您這是做什麽呀?”思思壓低聲音着急道:“您是新娘子,新娘子是不能自己掀蓋頭的!”

時錦心道:“這裏只有你和我,你當做什麽都沒看見就好。再者,我只是稍微擡起一個角,不算掀蓋頭。”

思思:“……”

這絕對是詭辯。

時錦心瞥了眼窗外,已然天黑。屋內點着紅燭,燭光明亮,将屋子照得猶如白日。

她定了定神,随即起身。思思一臉驚恐,卻又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只能放輕腳步着急跟上。

時錦心于桌前坐下,望着擺滿桌的各種果幹,眼睛亮起些。早膳後,她就沒吃東西了,現在好餓。

肚子已經在發出咕咕的叫聲來表示抗議她這種不按時吃飯的行為。如今天已黑,外面也沒有世子回來的動靜,她在那之前稍微吃一點點東西應該是可以的吧?

思思緊張的不得了,渾身上下透露着慌亂的氣息。

時錦心從最外層的婚服腰後方拿出一把銀制小錘時,思思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臉上寫滿了震驚。

她連忙按住時錦心的手:“小姐,您是什麽時候将這把錘子帶上的?我怎麽沒瞧見?還有,您是嫁人,不是去打架,為何身上要帶一把錘子?”

“因為我喜歡。而且它是銀制的,值錢又漂亮。”時錦心一臉認真:“并且用途很多。”

說着,時錦心拿起桌上果盤中的一顆核桃,用手中的銀制小錘一砸,“咚”的一聲,核桃外殼碎裂,露出裏面的核桃肉。

時錦心笑:“看。很實用吧。”

思思大驚失色,臉上寫滿了驚慌:“小姐,算我求您了,趕緊把錘子收起來吧!”

時錦心将核桃肉拿起遞到嘴中:“那我多砸幾個,等會兒就不能砸了。”

思思來不及阻止,就看見時錦心抓起一把核桃放在桌上,然後用她的銀制小錘将其一一砸開。

外面守着的侍女聽見聲音,覺着奇怪又疑惑,面面相觑後卻又不敢多說什麽,索性權當什麽都沒聽見。

徐玄玉跟賓客們敬完酒後,行至婚房前,還未推門就聽見了裏面傳來“咚咚咚”的聲響。

他不由眯了下眼。他沒喝多,也沒走錯路吧,這奇怪的動靜是從婚房內傳出來的?

他走上前,伸手将門推開。而後看見了身穿大紅喜服,蓋頭掀起一角挂在鳳冠上,手握錘子正砸核桃吃的時錦心。

時錦心注意到房門被打開,楞楞轉頭過去。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安靜了。

時錦心嘴裏的核桃肉尚未咽下去,腮幫子鼓鼓的。她看着站在門口徐玄玉,眨了下眼後将口中食物咀嚼後咽下。

然後她将手裏敲好的核桃遞向徐玄玉所在:“剛砸的核桃,吃嗎?”

徐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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