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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是夜, 卧房。
房內的燭火已滅,外面的侍女已退下去,夜深人靜時分, 連院子裏風起吹拂過葉的細微聲響都能聽個清楚。
徐玄玉和時錦心平躺而卧,各有思緒。屋內靜悄悄的,仿佛連身邊人的一呼一吸都能聽得分明。
時錦心此刻沒有睡意, 睜眼望着漆黑的房間,輕輕眨了下眼。
旁邊的徐玄玉同樣沒有睡意,只不過他是閉着眼的,看起來像是在休息。
時錦心眼珠微轉,往徐玄玉那邊瞥過去,光線幽暗,她看不太清他此刻面容。
她猶豫了下, 輕出聲道:“世子,你睡着了嗎?”
徐玄玉閉眸應聲:“沒有。”
時錦心斂回視線,繼續往上望去:“世子,我能和你說件事嗎?”
徐玄玉道:“你說。”
時錦心說:“若是以後再有誤會, 你能不能直接和我說,我們當面說清楚, 不要把事憋在心裏。時間長了,只會讓誤會更深,心結更大,到時候産生了隔閡,就很難再開口解開了。”
徐玄玉緩緩睜開眼, 稍稍轉頭看向時錦心。
時錦心又說:“那會讓事情變得麻煩, 連帶着也會将之後相處間的事也變得複雜,我覺得那樣不好。我也不喜歡。”
徐玄玉輕抿了下唇, 知道她指的是前幾天的事。
那确實是他不對。他自以為因為藥的緣故傷害了時錦心,卻并沒有從她口中得到确切的她真的受到傷害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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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也就只是他以為的。
在與時錦心相處的事情上,他不該單方面去想這想那的。因為時錦心并不是他在審刑司辦的差事,而是他的世子妃,是要與他共度餘生的人。
她心中所想,同樣重要。他的不冷靜才導致了前幾天那尴尬而又僵硬的狀況。
現在他知道了時錦心是怎麽想的,知曉了她想如何處理與她有關的事,所以類似的事,絕不會再發生。
徐玄玉朝時錦心那邊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時錦心沒有抗拒,只輕輕回握住他的手。
他說:“不會再有下次。”
時錦心嘴角上揚了些,點頭:“嗯,好。”
她轉頭看向他:“世子,以後你若是想知道什麽和我有關的,直接問我就好。”
徐玄玉望着她,眼神深深:“嗯。”
兩人握着手,于幽暗不明的屋內互相靜靜的看着對方。
片刻後,徐玄玉側轉過身,翻身面向時錦心那一邊,握着的手依舊握着,并未因睡姿的變化而松開。
他的目光依舊直接,定定的看着時錦心。
時錦心眨了下眼,眼簾微垂些,将頭低下去。她也翻了個身,只不過卻是面向另一邊。
徐玄玉并不在意,稍稍挪動身體往前,手臂從時錦心脖頸下方穿過,自背後抱住時錦心。
時錦心身體下意識蜷了蜷,雙膝微微屈起。
徐玄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時錦心。”
時錦心應聲:“嗯?”
“事情和最初我預想的不太一樣,但既然已發生改變,那也該順勢有些變化。”徐玄玉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楚落在她耳中。
他說:“我知道,你嫁給我是因為祖母去向皇帝陛下請的聖旨,大理寺卿府沒有反抗的餘地,我也知道,你是為了你的兩個妹妹才選擇讓自己與我成婚,所以,我很清楚,你并不喜歡我。”
時錦心稍愣了下,不由往身後抱住自己的徐玄玉瞥過去一眼。她嘴唇輕抿,卻沒有出聲打斷他要說的話,只安靜的聽着。
徐玄玉又道:“你不害怕我,看向我的眼中不像他人那樣帶着懼意和慌張,其實對我來說已經很好。我的性子與我要做的事,并不允許我擁有什麽恩愛情長這樣的動人感情故事。”
“因為聖旨而不得已的成婚,我和你都沒有選擇,所以最初我覺得你我之間互相尊重理解,保持一種兩人都能接受的關系就足夠。之前那樣的相處方式,其實還不錯。”
時錦心眨了下眼。原來,最開始徐玄玉和她所想的差不太多。
他們并非兩情相悅,可聖旨賜婚無法拒絕,所以,只能接受。然後在這場并不是你情我願的婚姻中找尋到他們都覺得合适的方式一起生活。
時錦心這才想起來,這場婚姻,其實徐玄玉也是被迫的那一方。但因為他是這座長安王府的世子,是身份尊貴之人,所以她下意識地将這一點給忽略了。
她低眸看着依舊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眼眸微顫,手指指腹輕輕按了下他手背,卻沒有因此松開。
徐玄玉注意到她的動作,手指輕動,修長的手指從她指間擠過去,相握在一起的雙手姿勢轉換,繼而與她十指相扣。
他掌心的暖意傳遞到時錦心手中,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度。
那是一種令人舒服的、又讓人覺着心安的感覺。
少許後,徐玄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的響起:“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時錦心,我不想要平淡如水了。”
時錦心問:“那你想要什麽?”
徐玄玉的回答很肯定:“我想要你喜歡我。是發自內心,真心所願的那種喜歡。”
時錦心一愣,手微頓了頓。
喜歡?
她并不讨厭徐玄玉,也不覺得徐玄玉是外人所傳的那般令人害怕,可……喜歡,還談不上。
而且,時錦心并不确定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似乎,她現在沒有,也不知曉以後她是否能擁有。
所以,她現在沒有辦法立刻給徐玄玉準确的回答。她自己也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
徐玄玉從背後抱着她,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細微反應。他說:“這件事不着急,慢慢來。我可以等你考慮好。”
“如果你經過深思熟慮後,依然不喜歡我,那麽,用你覺得自在的方式留在我身邊就好。我可以像之前那樣。”
時錦心抿了抿唇,眼中閃爍着訝異錯愕的情緒。因此間這昏暗不明的夜,她的神情并未展露在徐玄玉眼前。
但她的心,有片刻的紊亂。
她緩了緩思緒,定神後輕輕開口詢問:“考慮的時間,有期限嗎?”
徐玄玉道:“你想要多久都行,只是考慮好了之後,不管結果如何,都務必要告訴我。”
“在你考慮清楚之前,那天晚上那樣的事,我不會再做。沒有你的允許,你我之間的接觸,最多也就如現在,不會跨越這條界限。”
徐玄玉的話說完後,房內陷入一陣寂靜。
時錦心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有些許慌張和不知所措的意味很快自心底湧現而出。然後又被她快速壓制下去。
她閉眸深呼吸兩次,将情緒用最快的速度回歸至冷靜狀态。
而後安靜之中,她的回答響起:“好。”
“我想好了,跟你說。”
徐玄玉勾了下唇:“嗯,好。”
他緊了緊手臂,将時錦心抱緊了些。時錦心未有抗拒,安靜被他擁在懷中。
時錦心靜靜的看着與徐玄玉十指緊扣在一起的手,眼中情緒有些許難抑的翻湧,眼神随之閃爍着。
她雙唇緊抿,手指微微動了動,将情緒穩住。
夜色沉沉,寂靜悄然而無聲。兩人的體溫與氣息交彙在一起,融合後萦繞而起,慢悠悠浮動在他們周身。
靜谧之下,倦意覆蓋而來。時錦心眼皮耷拉了兩下,慢慢将雙眼閉合。随後睡意襲來,将她帶入夢境。
徐玄玉低頭,在她發上蹭了蹭。
他嗓音輕輕,似低語喃喃:“睡吧,好夢。”
時錦心彷如聽見了他的話,腦袋微動了下,自嗓間發出一聲慵懶的拖長音,像是給他的回應。
翌日清晨。
徐玄玉先醒來,臂彎中是背對他尚在熟睡的時錦心。她枕在他手臂上,身體習慣性蜷着,昨夜和他握在一起的手此時靜靜的放置在他掌心。
他手指微動,随後将她的手握住。
徐玄玉往眼前人靠近了些,另只手擡起,将睡着後稍有松懈的懷抱緊了緊,将人再次攬入自己懷中。
時錦心感覺到什麽,腦袋稍稍轉動,睡意朦胧着在他手臂上蹭了下。她眼睛仍然閉着,卻從嗓間發出帶着幾分倦意的慵懶嗓音:“你醒了?”
徐玄玉下颚輕輕抵在她發上,聲音輕輕應着:“嗯。”
時錦心還未睡醒,意識迷離恍惚着,聲音軟軟的:“你要起了嗎?”
“沒有。”徐玄玉重新閉上眼:“再睡會兒。”
前段時間一直在忙,再加上時錦心的事他心裏一直不好受,精神始終緊繃着,情緒也不是很好,昨夜和時錦心說開了,同塌而眠,安然入睡有個好眠,此刻溫馨而帶着些眷戀之意。他還不想那麽快就起來。
偶爾偷懶多睡會兒還是可以的。
時錦心輕輕“嗯”了一聲,徐玄玉不起,她也就繼續睡着。沒一會兒就再睡了過去。
聽着耳邊安穩的呼吸聲,徐玄玉嘴角上揚了些,緊了緊手臂,在她發上輕輕蹭了下。然後抱着她再次睡過去。
又半個時辰後,徐玄玉睡了個回籠覺後醒來。這次是真的清醒。
懷中的時錦心還沒醒,看來是真的很累,這一會兒并不足以補足她的精神。
徐玄玉小心着掀開被子,放輕動作起身,穿好衣服後走出房間。
屋外院中,是等候的在那兒的左寒沙,還有坐在槐樹秋千上的徐臨淳和徐若影。他們看起來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還心情愉快的蕩着秋千。
看見他們,徐玄玉不由眯了下眼,走過去時眼神向他們有幾分打量。
徐臨淳和徐若影立即露出笑容:“大哥。”
左寒沙拱手行禮:“世子。”
而後他又禀告道:“世子,審刑司那邊新來兩個案子,等您過去處理。”
徐玄玉點了下頭:“知道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在秋千前站定,問:“你們兩個又是為什麽來這裏?”
徐若影笑道:“早膳的時候,你和嫂嫂沒來,有點擔心你們,所以來看看。不過秋容說你們還沒起,我們就暫時在外面院子裏等着。”
“話說,嫂嫂弄的這個秋千真是不錯,我也要在我院子裏弄一個!”
徐臨淳道:“我是陪若影來的。”
徐玄玉看着他們臉上顯然的笑意,又不好說他們,心下輕嘆了聲,只道:“這裏沒什麽事,你們自己玩兒去吧。她還在睡,別打擾她。”
徐若影立刻乖乖點頭,從秋千上起來。徐臨淳随後站起。兩個人向徐玄玉行禮示意後,一起離去。
徐玄玉望着他們走遠後,跟身邊的左寒沙說:“走吧,去審刑司。”
他往院門走去,左寒沙連忙跟上,然後提醒:“世子,您還沒用早膳呢。”
徐玄玉道:“去審刑司後讓人随便買點就是了。”
“是。”
巳時中旬。
時錦心睡得差不多了,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她下意識翻身,伸手時卻發覺身側的位置已空。
溫度沒有留下,想來是離開有段時間了。
時錦心緩了會兒,深吸口氣後睜開眼。她伸了個懶腰,慢慢坐起身,又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思思的聲音從卧房門外傳來:“小姐,您醒了嗎?”
時錦心應聲:“醒了,進來吧。”
思思這才推門進去,于時錦心身前行了個禮,而後道:“小姐,現在已是巳時中旬了,但離午膳時還有些時間,您想吃點什麽嗎?”
時錦心想了想,說:“我想喝粥。白粥就好。”
思思點頭:“是,這就去為您準備。”
時錦心洗漱更衣後,走出房間去到院中。此刻太陽高高懸挂在天空,持續不斷的散發着熱烈的光芒,空氣中都是浮動的熱意,連時而吹起的風裏都是揮散不去的熱意。
她擡頭看了眼,眯眸後很快收回目光。
陽光太過刺眼,不可直視。
她去到池邊的小亭,拿過桌上的魚食罐,打開後從中抓起一些,随意撒入池水中。
池中錦鯉很快游來,聚集在時錦心所在的那一側。
時錦心低頭看着水中游魚,似是想到什麽,溫潤眼眸中浮現出些許笑意。她又抓起一把魚食投入水中。
“喵~”
“喵~~”
貓兒的叫聲出現。在時錦心擡頭的剎那,它們從旁邊的草叢內鑽出,一躍跳上小亭的圍欄上,又跳到時錦心面前的石桌上。
它們走向時錦心,争相嗅着時錦心手中裝有魚食的罐子,像是在想這個東西它們能不能吃。
時錦心伸出另只手将它們的腦袋推開了些,而後蓋上魚食罐的蓋子:“這些可不是你們能吃的。這是水裏的魚兒吃的。”
“喵?”小貓叫了一聲,還是過去蹭時錦心的手,饞嘴的模樣似是不吃到罐子裏的東西誓不罷休。
它過來,另外一只小貓也跟着過來,粘人的纏在時錦心手臂上。
時錦心失笑:“這個你們真不能吃。我還是帶你們去吃些你們能吃的吧。”
她将手中的魚食罐放下,一手撈起一只小貓抱住,然後起身帶它們回它們的房間。
那裏有侍女給它們準備的食物和水。
嗅到屋內小魚幹氣味的瞬間,小貓開始撲騰自己的腿。時錦心将它們放下,毫不猶豫朝平常吃飯的地方沖過去,狼吞虎咽的咬着小魚幹。
時錦心不由挑了下眉,這兩個小家夥也沒吃早飯嗎?看起來一副餓了好久的樣子。
“小姐。”思思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粥來了。”
時錦心轉身回到屋內小廳,思思将帶來的那碗粥放在她面前。她取過旁邊的勺子,慢慢攪拌了幾下,然後舀起一勺,輕吹了吹後遞到嘴邊試了試溫度。
确定不燙後,才将勺子裏的粥送入口中。
粥熬得軟爛,按照她的習慣放了些糖,甜而不膩,是她喜歡的味道。這種炎熱的天氣,不想吃飯的時候,喝點粥最合适了。
一碗粥,時錦心很快喝完。
秋容從外走來,于時錦心身前行禮後道:“世子妃,王妃說,想請您跟她一起出去逛逛。”
時錦心有點意外,問:“有沒有說要去哪裏?”
秋容搖頭:“大概就是在府裏待的有些悶了,所以想出去四處走走吧。”
思思接話道:“小姐,您也有段時間沒出去走走了,既然王妃邀請,就一起去嘛。”
時錦心笑:“婆婆邀請,自然是要去的。”
思思替時錦心将妝容稍加修飾整理後,休息片刻後去到王府府門,在那裏和文習琴會和。
文習琴已經在那兒,看見時錦心來,她露出笑容:“錦心。”
時錦心行至她身前,福身行禮:“婆婆。”
文習琴笑着伸手将她的手牽過去:“哎呀,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禮了。”
時錦心道:“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她往旁邊看去兩眼,問:“若影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文習琴道:“她和臨淳之前被禁足了,一個月內不許出府,現在期限還未到。至于原因……”
她朝時錦心笑了下。
時錦心随即明白過來,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文習琴看着時錦心:“等禁足期結束,他們會自己出去玩兒的。再說了,他倆那機靈鬼,就算只在府裏待在,也能自得其樂,不用太擔心他們。”
時錦心道:“是。”
文習琴眼神柔和,牽起時錦心的手往府外馬車走去。兩人坐進馬車後,馬車往前行駛而去。
時錦心問:“婆婆,我們要去哪裏?”
文習琴道:“之前你和若影去錦繡布莊不是沒有選到你喜歡的布料嘛,這幾日錦繡布莊上了些新布料還有他們附屬繡房上的樣衣,我帶你過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這夏日到了,是時候該買些質地薄而涼的料子做新衣裳。姑娘家的,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
時錦心笑着:“可是婆婆,上個月您派人已經送過夏日的新衣裳了,我還有幾身沒穿過的呢。”
“這新衣裳不嫌多的嘛。”文習琴拍了拍她的手:“咱家又不缺錢,多做幾身漂亮的衣裳怎麽了?再說了,我覺得那些衣裳你穿着很好看,漂亮的衣裳就得好看的人穿才好。”
時錦心看着文習琴,溫柔眼神中浮現出笑意。她點了下頭:“那錦心就先謝過婆婆了。”
“不用客氣,”文習琴笑着:“你喜歡就好。”
文習琴從若影那裏聽說,玄玉這小子和錦心關系恢複了,而且似乎還比之前更好。
這可是不多得的機會。她要把錦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争取讓玄玉天天都和她一起過夜,早日為他們長安王府開枝散葉!
這買新衣裳,就是第一步。
馬車快到錦繡布莊的時候,文習琴提醒時錦心:“錦心,今日咱們放開了買,你要是看見喜歡的就直接跟我說,我們都買回家!”
“千萬不要拘謹和不好意思,且不說咱家裏,單就玄玉的俸祿也是夠你随便花的,不用給他省錢。知道嗎?”
時錦心眼睛稍彎彎起,眸中含笑。她乖巧的點頭:“知道了。”
馬車在錦繡布莊前停下。
時錦心随文習琴一起走向布莊大門。裏面的掌櫃看見文習琴來,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滿面笑容的快步走過來。
“王妃,您可是好久沒來了,”掌櫃的喜笑顏開:“快快快,裏面請,我這就讓人将新上的布料和樣衣取來給您過目。”
文習琴點頭:“有勞。”
掌櫃的和文習琴說完話後,看見站在她身邊的時錦心,之前聽這裏的丫鬟說過,長安王府有位長得很漂亮的世子妃,之前與徐三小姐來過,看這位姑娘的氣質,想來就是長安王府的世子妃了。
徐世子的世子妃,豈敢怠慢?
掌櫃的很快反應過來,随即笑着朝時錦心恭敬行禮:“小人見過世子妃。”
時錦心淺笑着輕颔首示意。
掌櫃的将文習琴和時錦心帶去旁邊的房間歇息,茶點很快送上來。而後布莊的下人将最近新上的各款布料和繡房做的樣衣取來,整齊擺放在她們面前,供她們挑選。
文習琴端起茶杯,遞到嘴邊輕輕吹了下,抿茶一口後看向身邊的時錦心,笑道:“錦心,你選吧,選你喜歡的。”
時錦心起身去到前面。
她先從布料前走過,看過後又用手輕輕觸摸其質感,然後從中選了三種顏色不同、但質地光滑柔軟又薄涼的布料。
至于樣衣,她選的是比較簡約的款式,沒有複雜的修飾,看着好看,而且即使到了明年也可以再穿。
時錦心很快挑好她想要的。
她挑選的速度太快,沒有多餘的問題,直接選的。掌櫃的有些意外,文習琴也有點詫異,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杯子,這杯茶她還尚未飲盡呢。
時錦心坐回到文習琴身邊。
文習琴輕挑了下眉,笑道:“錦心,你選的這麽快,不再仔細看看嗎?”
時錦心嗓音溫和:“錦繡布莊,國都有名。我想這裏的東西都是很好的,看中了就直接選,若是之後有問題也無礙,反正這布莊就在這兒,也是跑不掉的。”
文習琴愣了下,然後笑出聲來。她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說的也是。”
她看向掌櫃的,說:“掌櫃的,我家錦心選的那些,都讓人包好,然後送到長安王府去。”
掌櫃的點頭:“是,小人會安排好的。”
文習琴沒想到時錦心幹脆果斷,東西很快挑好,讓這布莊之行如此快的結束,她還以為會在這裏待上好一會兒。
不過既然東西已經選完了,那就再去別的地方瞧瞧。
走出房間時,碰見了文習琴的熟人。
兩人在布莊大堂碰面,看見對方的時候互相愣了下,然後不約而同露出笑容。
文習琴向時錦心招了下手,為她介紹道:“錦心,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明遠侯府的侯夫人。”
時錦心走過去,向其行禮:“見過侯夫人。”
明遠侯府的侯夫人楊夙意看着時錦心,眼神短暫打量後,露出笑容,點頭示意着。
“早就聽聞長安王府的世子娶了一位美嬌娘,今日得見,才知傳言非虛。世子妃果真是國色天香,美麗動人。”
“之前聽說大理寺卿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國都城中排得上名的美人,沒想到府裏的時大小姐更甚于此。”
文習琴站在一旁,眼中笑意盈盈,看向時錦心時眼裏也滿是歡喜。
楊夙意仔細瞧了瞧時錦心,又道:“不過世子妃似乎和時寺卿不太像,應該是長得比較像你的母親吧。”
這個,時錦心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并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
當初父親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還不是大理寺卿,再加上母親生産後不幸離世,如今這大理寺卿府裏知道她親生母親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可他們從不會提起她,府裏就連她的畫像都沒有一副。
小的時候時錦心曾問過祖母關于她母親的事,可祖母對此避而不談,總是會找別的話轉移話題。父親平日裏就很忙,時錦心見他的次數不算多,更別提能聽見他在自己面前感傷想念母親了。
久而久之,時錦心也就不再提了。她想,大概她的親生母親并不怎麽讨他們喜歡才不被他們說起吧。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與她的親生母親長得像。
思緒稍回,時錦心微颔首,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侯夫人謬贊。錦心尋常之姿,是他人擡愛了。”
楊夙意卻道:“別的人可以說是擡愛,你嘛,是言如其分,當真美麗。”
她忽又感慨着:“我家那臭小子就沒娶到這麽漂亮溫柔的女子,兩個人天天在家裏吵吵鬧鬧的,都吵得我頭疼死了。”
文習琴笑着:“你還頭疼啊?你這不是已經抱上大胖孫子了嘛,該慶祝一番才是。”
楊夙意輕笑:“這的确是值得慶祝。但他們兩個吵吵鬧鬧的,也是真的。”
她們兩個寒暄聊着天,時錦心安靜站在一旁,聽她們說着話。
文習琴和楊夙意許久沒見面,多的是想聊的,而且,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結束。
文習琴看了眼身邊安安靜靜沒插話的時錦心,想了下,說:“錦心,我和夙意可能還會聊上好一會兒,要不,你去找玄玉吧。”
時錦心眨了下眼,眼神微詫後露出一絲疑惑:“去找世子?”
“嗯。”文習琴點頭:“審刑司離這兒不遠,你坐馬車過去,很快就能到。”
她拉過時錦心的手,往旁邊走了兩步又壓低些嗓音道:“你和玄玉成親也有段時間了,還沒去他當差的地方看過吧。今日有空,也挺順路,過去審刑司那邊瞧瞧。”
時錦心有些意外,卻也沒有拒絕。
她的确沒去過審刑司,也不知道那是何種模樣。既然不遠,那過去看看自也是可以的。
她點頭:“好。”
文習琴笑:“你等會兒過去看過,要是想回家,就直接回王府。我晚些時候讓夙意送我一程就是,不必再折返回來這裏了。”
時錦心點頭:“是。”
她向文習琴和楊夙意行退禮後,轉身離去。
文習琴看着她的背影,浮動着笑意的眼睛裏都是對這位兒媳的滿意。
楊夙意自然是瞧見了,卻也覺得有點不解。她問:“習琴,你讓你家兒媳去審刑司是不是不太妥當,那裏可不太适合姑娘家去。”
文習琴擺了下手:“無妨。”
她笑着:“錦心是玄玉的世子妃,早晚都會知道他是做什麽的,去審刑司親眼看看更為直接。這夫妻兩個,早些熟悉,才更能方便他們培養感情。我可是也想像你一樣抱上大胖孫子啊。”
楊夙意輕輕笑着:“那倒也是。”
兩人笑着往布莊裏去,一邊聊着天,一邊看着布莊內的東西。
另一邊。
錦繡布莊外,時錦心坐上馬車,跟車夫說了句去審刑司後,便去馬車內坐着。
審刑司她沒去過,不過關于審刑司的事她還是有所耳聞。尤其是之前得知自己要嫁給徐玄玉後,她還讓思思幫忙特意去打聽了下。
審刑司直屬于皇帝陛下,負責聽從陛下的旨意辦事,另外複核審查一些有問題的刑案,抓捕犯人進行審問。
聽着,倒是挺正常的。
但從城中他人對徐玄玉和審刑司的态度來看,應該不會像表面上那麽簡單。起碼,會有她不知道的。
馬車在審刑司前停下。車夫的聲音從外傳來:“世子妃,審刑司到了。”
時錦心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然後走下馬車。
她站在審刑司前,擡頭望着大門前那塊由皇帝陛下禦賜親筆所寫的牌匾,門前石獅子坐落,左右兩邊皆有侍衛守着,莊嚴感十足。
時錦心眨了下眼,斂回目光後向審刑司大門走去。
門前侍衛立即将她攔住:“審刑司之地,無事者不可進入。敢問姑娘所為何事前來?”
時錦心道:“我是來找徐玄玉的。”
她補充:“我是他的世子妃,時錦心。勞煩為我通報一聲。”
侍衛一聽是徐玄玉的世子妃,方才還嚴肅的神色忽有動搖,一瞬間詫異,下一瞬又有些意外。
但此刻守在審刑司門前的侍衛并不認識時錦心,也沒有見過長安王府的世子妃,所以并不确認眼前之人是否真是徐玄玉的世子妃。
他們猶豫了下,說:“姑娘稍等,我進去通報。”
時錦心點頭:“好。”
時錦心在外稍等時,有人前來,笑着和審刑司大門前的侍衛熟絡的打招呼,然後将自己手臂挎着的籃子裏取出新鮮的果子,笑着遞過去。
侍衛看見她,也露出笑容:“圓珠姑娘,你又來了。”
“路過嘛,正好來這裏看看。”圓珠笑着,擡手将耳邊落下的碎發撥弄到耳後去。
時錦心轉頭看過去,是個面容清秀的女子。
圓珠也看向她,眼神一瞬愣住,驚覺其容貌美麗時,又有些詫異。
圓珠使勁眨了眨眼,主動搭話:“姑娘是來審刑司辦事的嗎?”
時錦心搖頭:“不是,我是來找人的。”
話音落下一剎那,有人從審刑司內大步跑出來,着急忙慌的模樣連氣息都尚未來得及穩一穩便站定在時錦心面前,而後恭敬着行禮:“見過世子妃。”
時錦心面色一如既往溫和:“左侍衛不必多禮。”
門前侍衛露出驚訝之色,這位姑娘真是世子妃啊!他的姿态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圓珠看向時錦心的眼神有些許變化,她愣了愣,視線卻緊緊看在時錦心身上。審刑司只有一位世子,既然她是世子妃,那她就是……徐世子的妻子?
左寒沙擡起頭,輕輕緩了兩口氣,然後往裏做出“請”的手勢,與時錦心道:“世子妃,裏面請。”
時錦心點頭。
左寒沙走在前面帶路,時錦心跟在他身後進入審刑司。她視線微轉,打量着此處。
“世子正在忙,可能還需要一會兒,我帶您去客廳那邊先歇息一會兒。”左寒沙解釋道:“等世子忙完了手頭的事,會立即去見您的。”
時錦心道:“好。”
左寒沙将時錦心帶去客廳休息,桌上茶壺內的茶水已然涼透,且不确定這是哪一日的茶。左寒沙想了想,吩咐人去準備新茶來。
他道:“世子妃,審刑司內沒有糕點,您若是想吃點什麽,我立刻讓人去買。”
時錦心搖頭:“不必麻煩,我不會待很久的。”
左寒沙應了一聲,然後又問:“世子妃今日怎會想到來此?”
時錦心道:“原本是陪婆婆去錦繡布莊挑選布料的,不過她遇到了朋友,大概會相聊許久,也許是擔心我無聊,所以讓我來這裏看看。”
左寒沙點點頭。原來世子妃是從錦繡布莊那邊過來的,離審刑司确實是不怎麽遠,挺順路的。
下人沏了一壺新茶來。左寒沙立刻用熱茶燙過一次茶杯後,才再倒入一杯新茶在杯中,恭敬的放在時錦心手邊。
他正欲再言語時,有侍衛跑來,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他面色忽改,眉頭蹙起些。
侍衛離開後,左寒沙朝時錦心露出笑容:“世子妃,有點事需要我過去處理,您能自己在這兒待一會兒嗎?”
時錦心點頭:“去吧。”
“是。”左寒沙拱了拱手,然後才轉身快步離去。
時錦心看他着急離開的背影,想來方才侍衛和他說的是要緊事。徐玄玉忙,左寒沙也忙,看來審刑司的事是真不少。
她端起茶杯,稍稍搖晃了兩下。杯中茶水冒着熱氣,燙意顯然,還未到能入口的時候。
她一邊輕輕的晃着等茶涼,一邊等處理完事情的徐玄玉過來。
旁側院牆上有人翻過來,身形一輕直接跳下,然後穩穩落地。
來者大概以為這裏沒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來,轉身時看見手握茶杯看着他的一個姑娘。
他愣了下,腳步頓住的瞬間,神色瞬間嚴肅。随後他輕眯起眼往那邊仔細看過去,待看清姑娘的面容,眉頭随即舒展開,大步走向她。
“你是誰?”他在時錦心對面的位置坐下,眼神打量着她,似有些玩味,又夾帶着些興趣。
時錦心将手中茶杯放下,看着眼前這位已然入座的陌生男子,不答反問:“你又是誰?”
從院牆翻下來的,是這裏的犯人?還是想溜進來做些什麽?
時錦心眨了下眼,看向他的眼神中帶着些警惕之意。
那人笑了下,自顧自的取過桌上的茶壺和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回答道:“我是趙子修,是英王趙朝英的義子。”
他将茶壺放下:“輪到你了。”
時錦心答:“我是時錦心,長安王府的世子妃。”
“你是徐玄玉的世子妃啊……”趙子修眯了下眼,忽嗤笑一聲,半帶着感慨道:“嫁給他那樣沒有人情味的辦事狂,你真是不幸。”
時錦心:“……”
他看着時錦心,眼珠轉動,似是想到什麽。他朝時錦心挑了下眉:“你長得這麽美,待在徐玄玉身邊真是暴殄天物了,要不你跟他和離,嫁給我吧。”
“我會對你很好的。比徐玄玉待你,好上百倍。”
時錦心神色未改,眸中平靜不見波瀾,淡定的就好像聽見的不過是一句很尋常的話。因為這樣的話,一聽就是假的。
她問:“這樣的話,趙公子跟多少人說過?”
趙子修也笑着,坦然回答道:“類似的話,跟不少人說過呢。不過如此平靜反問我的,就你一個。”
時錦心眨了下眼:“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話,這樣的話也不合禮數,還是請趙公子以後不要再随便說出口。”
趙子修挑眉:“是嗎?我要是不呢?”
時錦心嘴唇微動,尚未有言語再說出,徐玄玉大步而來。
時錦心眼角餘光看見了他,自然将本要說的話停住,起身朝他走過去。徐玄玉看見她時,眼神自覺放柔和了些,将先前審問犯人時的淩厲悉數收回。
徐玄玉問:“等很久了嗎?”
時錦心搖頭:“沒有。”
趙子修也站起身,環抱起雙臂看着站在一起的徐玄玉和時錦心。
徐玄玉注意到趙子修,看向他時眉心微蹙了下,而後問:“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應該在三號牢房。”
趙子修聳了聳肩:“來的次數太多了,從那兒出來簡單的很。再說了,你的手下可攔不住我,我想出來,就能出來。”
他看着時錦心,故意道:“我要是沒溜出來,怎麽會和這樣一個大美人聊天呢?”
徐玄玉眯了下眼:“你剛和她說了些什麽?”
“喲,擔心我說你壞話?”趙子修面帶微笑看着徐玄玉,眼神之中顯然都是故意的挑釁:“其實我也沒說什麽,只是勸她跟你和離,然後嫁給我。”
“你做夢!”徐玄玉怒目圓睜,沖過去瞬間一腳踹翻桌,向趙子修那一側打過去。
趙子修及時躲過,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這夢裏自然是什麽都有,我怎麽想都可以。”
“有本事你打我啊。不然我還會接着跟你那位漂亮的世子妃說些更露骨的。”
“……”徐玄玉氣急,被激怒後以掌為器,朝趙子修劈過去。
趙子修一邊躲,一邊時不時還往時錦心那邊特意看上一眼,故意激怒徐玄玉。
時錦心站在院中,看着突然打起來的徐玄玉和趙子修,一時無奈。
趙子修說的話分明是故意激怒徐玄玉,按理說,徐玄玉不應該就這樣輕易地被激怒才是。他平時雖然對事嚴肅,卻也不是會随意動怒的人。
左寒沙趕回來的時候,徐玄玉和趙子修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客廳裏的器具已經被他們破壞得差不多,地上一片狼藉。
左寒沙一臉震驚:“怎麽回事?世子怎麽和趙公子打起來了?還有,趙公子不是在牢房裏嗎?他是怎麽跑出來的?!”
時錦心眨了下眼,這個問題問得好……
她也不知道。
一切發生的都很突然。
趙子修突然出現在這裏,突然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有,徐玄玉一改常态突然和趙子修打了起來……
時錦心心下輕嘆一聲。她記得自己來這裏是為了看看徐玄玉辦差的審刑司是怎麽樣的,不是來看他們打架的。
他們什麽時候能打完?再打下去,不會把這房子給拆了吧?
時錦心小心翼翼跟身邊站着的左寒沙說:“左侍衛,要不你去勸勸他們,讓他們停手?”
“啊?”左寒沙神色瞬驚,然後他笑了下:“可是世子妃,我不敢……”
“您看他們打得那麽兇的樣兒,萬一我過去,變成他們兩個揍我了怎麽辦?我覺得我還是站在您身邊比較安全,不會被波及到。”
時錦心:“……”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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