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劍傷（3）

劍傷（3）

律玄影此神，委實是個奇葩。系統被他堂堂天帝竟如此捉弄人的行徑而氣得罵罵咧咧個不停，本以為姜瑾會淡然地翻個白眼，不料她竟一反常态地黑了臉，沒好氣地道：“你來做什麽？”

男人恢複了溫柔的笑臉，不急不緩地負手而行，所經過之處，牢房內的犯人皆斂聲屏氣，原先對姜瑾罵罵咧咧的瘋态蕩然無存，只窩在最偏僻的一隅，恨不得将頭縮進地底，再也不能讓那人面獸心的怪物看見分毫。

姜瑾的無禮不僅沒有讓他生氣，反而還饒有興致地加深了唇角旁的笑意，道：“莫非對朕的旨意不滿？”

姜瑾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系統被吓個半死，感覺面前美顏盛世的女子都快悲傷到變形成蒙克吶喊了，律玄影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笑眯眯地聽着姜瑾将他的十八輩祖宗罵了個遍。

系統驚愕地看着顯示面板上律玄影的好感度一點一點地往上升，直到70點為止，突然覺得這個位面的兩個關鍵男人都是徹頭徹尾的蛇精病。

“行了，帝君，我罵的舒服多了，謝您不殺之恩。”姜瑾長舒一口氣，平複了心情，“認命”地拿起了被她扔在地上的掃把，道：“為了替我消氣勞您特意來一趟，真是小神的榮幸。這天牢太過陰冷，勸您還是快些回去吧。”

律玄影不緊不慢地越過姜瑾，徑直走到了她的身後——那間最大的牢房、為魔尊森羅君特意準備的“雅間”前，笑意不明地凝視着像是剛從血池中撈出來的少年。

“自朕成年過後，已有兩萬餘年不曾聽人對朕說過真話，你是第一個。”

系統簡直亮瞎了它的24K钛合金狗眼。雖然知道仙俠世界不符合常理，但親眼看到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成年過後又過了兩萬年還是這般年輕俊朗的模樣是什麽概念？律玄影看起來至多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笑容中除了溫和與平靜之外，更多的是運籌帷幄、與無人可入其心的蒼老。

律玄影金色的瞳孔注視的人是森羅君，然而所說的話卻是在對姜瑾，道：“你覺得，朕是昏庸殘暴的邪神？”

姜瑾努了努嘴，沒好氣地道：“邪神太誇張，你只是不擇手段地狠了點而已，當一界之主，怎麽可能沒點手段？”

律玄影攏在長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動，旋即便再看不出任何的心情起伏，而是笑眯眯地轉身走到姜瑾身前，用極其占據優勢的身高碾壓在女子中并不算矮的姜瑾，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終究是個孩子。”

姜瑾身形一顫，動作微不可查，但律玄影是何許人也，自然将她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他此番倒是真心實意地抿了唇，那只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托起了姜瑾的雙手，指腹也有意無意地輕輕劃過她的掌心，激起戰栗的酥麻。

若不是知道他的手上究竟沾了多少鮮血，姜瑾或許會為他對自己獨一無二的溫柔而春心萌動，可惜不僅姜瑾在扮演“直率”，律玄影也是個出色的演員。

他在以無情之身，扮演着有情之人。

和前兩個位面的姜瑾做任務時一模一樣，他的演技出色到連姜瑾都險些信以為真。

只看誰先動情，誰便是滿盤皆輸。

“驚鴻，你的身體中蘊藏了天下間最為強大的力量，你卻一無所知。”律玄影溫柔地撫過她手指上的每一寸肌膚，恍若情人最為體貼的愛撫，一時間分不清何為真實何為虛幻，“朕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意有所指，卻又用最無謂的語氣道：“外面不安全。”

而後，他用那種玩笑中帶着一絲不可忽視的正經語氣，深深地凝視着姜瑾的雙目，給人一種……他的眼中只盛滿了面前女子一人、其他所有人與事皆再也無法入眼的錯覺。

律玄影口中的外面，恐怕是現如今神魔大戰一觸即發的三界。天下間最強大的力量，同時無疑也是天下間最危險、最為人惦記的可怕物什。姜瑾尚未覺醒，自然不知驚鴻劍的特殊之處在何處，可律玄影絕對一清二楚。

“你是我心中最特殊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會保護你”三個對女人而言極強的殺招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一齊放了出來，若是一般女子，恐怕會立即淪陷。果真是只老狐貍！

系統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姜瑾，卻發現這貨既沒有低低地“嗯”一聲應答，也沒有冷笑着駁回道“你不過是想将我囚.在天牢中，不被旁人奪去竊取力量來威脅你罷了”，而是不走尋常路，傻不愣登地大聲道：“啥？你說啥？”

律玄影的笑容有生以來第一次險些破功，笑意僵在臉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表情甚是漂亮，姜瑾這波操作把系統看得一愣一愣的，內心暗嘆果然是影後，什麽樣的人設都能演好。

那一臉憨憨傻傻跟智障似的表情活生生得給律玄影刺激得沒脾氣，他終是無奈地撫了額，輕聲嘆了一口氣，道：“也罷，也罷……”

這便是大江大浪都見過了，卻偏偏在陰溝裏翻船，跌在了一個沒心眼的傻丫頭身上。

騙走了律玄影，姜瑾松動了一番筋骨，看着被高高吊起受刑的森羅君，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用她費盡心思逃出神界，森羅君便自己送上門來了。

系統：【……你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盯着他？】

那種凝視獵物的、危險的眼神。

姜瑾漫不經心地道：“有麽？你看錯了。”

“前……輩？”微弱的少年聲音自姜瑾的頭頂緩緩傳來，後者兀的擡頭凝視那全身是血的孩子，有一瞬間內心罵了律玄影一句“暴君”。

這孩子受的刺心之刑過于殘忍，眼下望舒神君接了羲和神君的班，為天際灑下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銀白月輝，鐵血天牢也終于停止了對他一天的折磨。

“難為你了，還能認得出我。”姜瑾收起了方才在律玄影面前裝模作樣的姿态，以最真實的模樣似笑非笑地道：“我與你不過兩面之緣，每次都見你這樣慘，真是……”

系統吸取了上個世界《帝王策》的經驗教訓，一看這狀态，大膽地猜測姜瑾是要玩正太養成小游戲，和森羅君虐戀情深，親手帶着別的男人毀了他的魔界，他的信仰。

好了，妥妥的生離死別沒跑的，又是一樁悲劇啊。

然而事實證明，系統猜錯了，畢竟想用正常人的思維猜測姜瑾那不走尋常路的或究竟是怎樣打算的……實在是不合适。

“你想出去麽？”姜瑾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用最稀疏平常的語氣道：“我可以幫你。”

系統：【森羅君好感度提升20點，當前好感度80點。】

森羅君的眼神猛地亮了起來，點燃了希望之火似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道：“前輩……你說的，可是真的？”

姜瑾勾了勾唇，道：“自然，只不過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森羅君急不可耐道：“只要前輩吩咐，森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樣暗無天日的地獄般生活他實在是受夠了，只要能走，無論如何都可以，都比在這裏繼續受罪強。

姜瑾的笑容和方才的憨傻截然不同，令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麽，道：“你只需欠我一個人情，日後不準害我，便足夠了。”

森羅君納罕不已，道：“前輩有恩于我，我怎麽可能過河拆橋？這是自然的。”

姜瑾心中冷笑一聲。

那還真不一定。

森羅君答應了姜瑾後的第三日，東昭天便炸開了鍋。

神庭中廣為流傳最近天帝心情不好，看誰都帶火，那雙溫柔多情的眼睛自打聽說南極天鐵血天牢中的某個囚犯和驚鴻神女關系密切後便滿滿的“和善”，金色的瞳孔幾乎成了血一樣的鮮紅，平日裏半睜半閉的模樣看起來更為吓人。

最典型的便是北海龍族前來進貢夜明珠一舉，竟被天帝稱作行賄，天大的冤屈導致北海龍族的使臣哭聲直上幹雲霄，好說歹說才被律玄影放走，夾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命回了北海。

天帝就連以往最愛的劍舞也看不下去了，當場斂了全部的笑意，将那嬌俏可人的劍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挑剔了好大一通，那劍靈姑娘從來未曾在容貌上受過如此莫大的侮辱，居然被人說“連她的一根毫毛也比不上”，便一怒之下跳了誅仙臺自殺。

東昭天神神自危，還是最初挑了姜瑾的小神腦子活絡，當即便從鐵血天牢裏接回來了驚鴻神女，往天帝面前一放。

妥了。

見左右無人，姜瑾索性也不同他拘禮，道：“帝君找我有事？我地還沒掃完呢。”

律玄影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危險，甚至隐隐有幾分怒意。他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只是走後終究放心不下那傻孩子，便令親衛在暗中照顧，若她受不了鐵血天牢的環境便立即将人接回來。

沒想到她不僅沒有任何不适應，還和別的男人聊得歡快，又是為他講天下間各種自己見過的逸聞趣事，又是問他受刑痛不痛，一臉擔憂心疼的神情，即便他沒有看到，只要一想想親衛吞吞吐吐的彙報便內心煩躁不堪。

“你挂念的怕不是掃地，而是別的什麽人吧？”律玄影笑吟吟地托了下颚，有些危險地盯着姜瑾的唇，聽那誘人的紅唇翕合之間，吐出了令他尤為憤怒的話語：“對啊，太陽快下山了，我得趕緊回去，否則森羅……”

話音未落，那唇瓣便被狠狠地封住，将所有的話語盡數堵在了唇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