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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電影裏的聲音還在繼續。

影影綽綽的光線下，沈絮擡眸對上他帶着幾分戲谑的視線。

停頓兩秒，她硬着頭皮回：“你要是同意的話，也行。”

許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周珩眉心一跳，表情有些複雜。

就在沈絮以為她已經略勝一籌準備偃旗息鼓把這件事揭過去的時候。

就看見周珩幹脆利落地擡起橫在兩人中間的扶手，雙膝蓋微敞，姿态閑适地靠在椅背上偏頭看着她，輕輕拍了兩下大腿，模樣似是挑釁：“來吧。”

沈絮頭皮發麻。

她下意識左右看了看，雖然他們已經壓低聲音了，但他們說了半天話，附近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正在往這邊看。

她後悔了，不應該跟周珩逞一時的口舌之快的。

認識他這麽久，她就沒見他在這方面輸給誰過。

頓了頓，沈絮抿了抿唇，果斷認慫。

“今天還是算了吧。”

她伸手慢慢放下橫在中間的扶手：“下次，下次吧。”

見狀，周珩“嗤”了聲，像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內，懶洋洋收回腿應着：“行，我給你記着。”

後半段，沈絮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沒再多動一下，硬着頭皮把這部毫無邏輯的電影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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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結束以後，兩人走出電影院。

沈絮的尴尬勁兒還沒過，沒話找話地問周珩：“你覺得這電影好看嗎？”

“還行吧。”

周珩垂眸：“你覺得呢？”

沈絮抿了抿唇：“一般。”

聞言，周珩笑了下懶散應着：“知道了，下次讓你坐我腿上看。”

沒完了。

兩人走出商場，遠遠就看見不遠處的天橋和馬路上都聚集了好多人。

沈絮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他們怎麽都聚在哪啊？”

周珩擡了擡眼：“應該是等着看煙火秀的。”

說着，他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時間：“離煙火秀還有二十分鐘，想去看看嗎？”

沈絮沒立刻回答，她擡頭看了一眼天橋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收回視線抿唇道：“算了吧，人太多了。”

“人多怕什麽，我有辦法。”

沈絮：“什麽辦法？”

周珩勾了下唇角：“我知道有個地方人少視野還好。”

“哪裏啊？”

周珩笑了下：“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十分鐘後，兩人站在明華集團大樓下。

沈絮：“這就是你說的視野開闊的地方？”

“是啊，這裏離市中心的廣場很近，而且天臺上也沒人，視野開闊，是絕佳的觀賞地。”

由于第一次來這裏的經歷并不愉快，所以沈絮下意識打退堂鼓：“還是算了吧，這是你爸的公司，要是被他看到了怎麽辦？”

周珩：“看到就看到，我又不是沒被他罵過，而且我知道後門有個地方能避開監控上天臺。”

“真的？”沈絮持懷疑态度。

周珩揚眉：“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說完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了。”

猶豫幾秒，沈絮點了點頭。

今天跨年，整個大樓裏只有一兩個保安值班，想要避開很容易。

沈絮走上天臺的瞬間，就聽見“嘭”地一聲。

緊接着，一道漂亮的弧線自地面升上萬米高空，在墨藍色的夜空中盛開無數朵絢爛的煙花。

璀璨而奪目。

随着接連無數多煙花在夜空中盛放，原本寂靜的黑夜瞬間亮如白晝。

沈絮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她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視角看煙花。

“好美——”

沈絮忍不住出聲。

周珩偏頭看過去，視線緩慢地落在她的側臉上。

沈絮全神貫注地仰頭看着，煙花的光将她的臉照得忽明忽暗，冷風吹動着她耳邊的碎發。

随着“嘭”地一聲響起。

他依稀能看清從她漆黑的瞳仁兒裏炸開的那多炫麗的煙火。

周珩不自覺地輕輕彎了下唇角。

随着一簇簇煙花飛上夜空，新年也進入倒計時。

“10、9、8、7……3、2——”

沈絮激動得跟着倒數，就在馬上數到“1”，她轉身想跟周珩說什麽時候——

下一秒，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拉進懷裏，用力吻上她的唇。

随後，耳邊接連響起幾聲響聲，天空中再一次炸開無數朵煙花，上面寫着——

新年快樂

畫面定格。

耳邊，煙花的聲音被新年鐘聲和衆人的“新年快樂”聲代替。

冷風中，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沈絮眼睫輕輕顫了顫。

很快，周珩慢慢擡起頭，漆黑的瞳仁兒一動不動地注釋着她的眼睛，聲線低沉缱绻喊她的名字：“沈絮。”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周珩。”

跨年那天兩人回到家已經很晚了，這也導致了第二天沈絮直接睡到十點多才睡醒。

剛起床，沈絮就收到沈澤川的微信，問她今天什麽時候回去。

沈絮一邊燒水打算給自己煮個面，一邊低頭回複：【下午回去，怎麽了？有事？】

對面很快回複：【沒什麽，媽讓我問問你晚上想吃什麽。】

沈絮：【我都可以】

發完等了一會兒，見對面沒回複沈絮才放下手機專心煮面。

沒過多久她忽然垂眸笑了下。

今天又要喝魚湯了。

吃完午飯，沈絮換了身衣服出門。

周珩把她送到宋家樓下：“晚上結束以後我來接你。”

知道周珩今天也要回家吃飯，沈絮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吃完飯自己回去就行。”

“聽話。”

周珩俯身幫她解開安全帶：“太晚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拗不過，沈絮只好點頭：“那我先走了，你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剛下車還沒走出多遠，沈絮就看見提着垃圾從單元門裏走出來的沈澤川。

“姐你回來了。”

沈澤川提着垃圾走過來，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剛剛開走的黑色悍馬。

沈絮點了下頭：“媽和宋叔叔都在家？”

“都在呢。”

沈澤川笑着：“等我扔個垃圾跟你一起進去。”

“好。”沈絮點頭。

兩人進屋的時候，宋振國正陪着許沅琴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絮絮回來了，快過來坐。”

沈絮笑着走過去打招呼：“媽，宋叔叔。”

寒暄過後，沈澤川被宋振國叫去書房陪着下棋，沈絮則是陪着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一下午的電視，到了做晚飯的時間又幫着許沅琴去廚房打下手。

許沅琴依舊早早就炖上了一整個砂鍋的魚湯，在飯桌上第一個把盛好的湯放在沈絮面前。

沈絮欣然接過來，抿唇道謝：“謝謝媽。”

許沅琴：“跟我還客氣什麽，趁熱喝。”

說着，又給沈澤川夾了一塊魚腹上的肉，放進湯碗裏遞過去。

“謝謝媽。”

說着，沈澤川擡手接過來卻沒把碗放在自己面前，而是推到了沈絮面前。

見狀，沈絮擡頭看過去，表情似乎是在詢問。

沈澤川伸手把沈絮那碗湯拿過來，說：“姐，我想跟你換。”

沈絮雖然不明所以，但本着從小到大家裏人灌輸的“要讓着弟弟”的思想，還是點了下頭。

看着碗裏奶白色的湯裏躺着的一大塊魚腹上的肉，沈絮突然還有點不習慣。

畢竟，以往也就只有湯和幾塊連着魚骨的碎肉。

見狀，許沅琴和宋振國都有些不明所以，許沅琴皺了下眉：“怎麽突然想跟你姐換了？你想吃什麽跟我說，別去搶你姐的。”

沈澤川一邊喝湯一邊擡頭看着許沅琴回：“我就是突然覺得我姐那碗比較好喝。”

許沅琴還要說什麽，卻被沈絮打斷：“沒事媽，我喝哪碗都一樣。”

聞言，許沅琴這才沒說什麽，睨了沈澤川一眼以後才好聲好氣道：“那絮絮你喝完不夠媽媽再給你盛。”

沈絮點頭：“好。”

這個小插曲結束以後，飯桌上的氣氛其樂融融。

只是沈絮突然發現，小時候那麽渴望吃到的魚湯裏的魚腹肉，好像也沒有多好吃。

晚飯後，沈絮幫忙洗完碗便給周珩發了消息，說自己這邊快要結束了。

不到半小時，沈絮就收到回複：【我到樓下了】

收起手機，沈絮從沙發上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媽、宋叔叔你們早點休息。”

聞言，宋振國也跟着站起來：“這麽早就走了，不在家住一晚嗎？”

沈絮搖頭：“不了宋叔叔，我還有點工作完回去完成。”

許沅琴：“那讓小川下樓送你回去，天黑了你自己回去媽媽不放心。”

沈絮剛想開口拒絕，還沒等她說話，沈澤川就接過去：“我下去送我姐回家，你們放心吧。”

“好好好，你快去把你姐安全送到家。”

見狀，沈絮也沒說什麽，打算到了樓下再跟沈澤川說。

走出單元門，沈絮遠遠就看見停在小區門口的那輛黑色悍馬。

見狀，沈絮停下說：“你上去吧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沈澤川自然也看見了小區門外停着的黑色悍馬，頓了下，他收回視線道：“姐，你和珩哥和好了嗎？”

聞言，沈絮先是愣了下，意外沈澤川是怎麽知道周珩的名字的。

但很快又想起來，之前周珩跟她說過，說沈澤川去找過他。

頓了下，沈絮點了下頭：“周珩說你去找過他。”

“嗯。”沈澤川點了點頭：“對不起姐……”

聞言，沈絮笑了下：“說什麽呢，我又沒怪你。”

頓了頓，沈絮道：“只是……你怎麽會過去找他？”

印象裏，沈澤川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特別是她的閑事。

沈澤川沒回答，而是低聲說：“姐其實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歡喝魚湯。”

聞言，沈絮愣了愣。

“姐對不起。”

沈澤川有些自責地垂下眼簾：“我知道，這麽多年因為我的存在，你受了許多委屈。”

“小的時候爺爺奶奶重男輕女，後來父親去世以後，媽也是選擇把我帶在身邊，讓你一個人在學校寄宿。我知道這麽多年你受了很多委屈，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被忽視的那個。”

“你抑郁症住院的時候，媽媽很自責，覺得這麽多年虧欠了你，一直想要彌補。”

“我不是想要為她開脫什麽，雖然媽媽不知道你根本不喜歡喝魚湯，但每一次你同意回來吃飯，她真的很開心。”

沈澤川垂着視線，聲音有點澀：“這些話之前就一直想對你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我去找他也沒用什麽別的原因，就是想讓你能過的開心一點。”

頓了頓，沈澤川眼眶微紅：“姐，對不起。”

聽着沈澤川說出她這麽多年以來的心結，沈絮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這一刻心裏的滋味。

沒有從前設想過激動反問和指責，反而內心十分平靜。

她從前或許以為，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更沒想過第一個發現她不喜歡魚湯的人，竟然是從小仗着家裏人寵愛只會給她找麻煩的、她小的時候無數次希望他不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不省心的弟弟。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絮收斂了淚意笑着：“你倒什麽歉啊，我又不怪你。”

聞言，沈澤川像是個做錯了事急需大人肯定的孩子，微紅着眼眶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

沈絮點頭：“嗯，不怪你。”

她笑着：“我還得感謝你，沒有你也就沒有人能看見周珩頻繁出現在咱們家樓下，更沒人去找周珩幫我說話。”

沈澤川也笑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頭發：“我應該做的，你們和好了就好。”

沈絮站在原地，看着這個比她小五歲的少年，突然覺得這麽多年積攢的怨氣好像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從前她總是會想，若是沒有沈澤川，爺爺奶奶是不是就會更愛她，爸爸媽媽是不是會更重視她。

沈澤川又有什麽錯呢？

他只是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又恰投胎的好運氣好罷了。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她也早就釋然了，只是心裏一直憋着一口氣，一直耿耿于懷那一碗魚湯，覺得自己從來不被重視不被愛罷了。

以後不會了。

沈絮擡頭，發自內心的笑着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聲音格外溫和：“上去吧，我也要走了，外面的人快等急了。”

聞言，沈澤川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打着雙閃的黑色悍馬，隐約能看清裏面坐着的人。

收回視線，他點了點頭：“好。”

沈絮也沒多說，點了下頭轉身往外走。

還沒走出多遠，身後的人就叫了她一聲：“姐——”

沈絮轉頭看過來。

原地，清瘦的少年立在路燈下，露出一口白牙笑着看着她，認真道：“祝你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