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陰魂已散

陰魂已散

任羨婧把手機還給小黑，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潤嗓。沉吟片刻說：“這事兒難辦了。”

李存真斬釘截鐵的說：“根本就是不可能好嗎？”

子絕皺起眉頭，輕聲道：“不難的，你只要讓我上了你的身，你帶我進去就好。”

李存真：“等等，我們說的不是一個情況。不過，你說的是？”

子絕：“他們的場館是至陽之地，任何陰氣不得逼近，如若靠近，雖不至灰飛煙滅，十有八九是動彈不得的。”

任羨婧給李存真解釋：“可不是嗎？那裏都是年輕小夥子，陽氣大……你懂得。”

“這我倒沒考慮過，不過我們說的難度是……他們都是公衆人物，”李存真轉頭看向子絕，“公衆人物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吧？”

“就像明星一樣……”任羨婧指向電視機，“明星就是在那個黑盒子裏演戲唱歌什麽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子絕神色落寞之極：“難道我這師弟，轉世成了不入流的戲子？”

正喝茶的李存真一口水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子絕大姐，現在我們不流行叫戲子了……不過陳響不是演戲唱歌的，他是競技比賽的，類似于你們那時候的華山論劍。”

子絕臉上露出些莫名的笑意，沒有言語。

“啊！”小黑突然恍然大悟般叫了一聲，恨不得一把把手機怼到任羨婧鼻子下，“陳響是孟超的師弟！我是孟超的粉絲！”

李存真點頭附和：“哦哦，孟超又是誰？”

小黑的表情像吃了蒼蠅，翻個白眼解釋說：“超級籃球明星！”

李存真不以為意，任羨婧卻注意到子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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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羨婧：“您還好吧？”

子絕一怔，從手機的圖片上回過神來：“這個孟超，也像是我師弟。”

“噗——”李存真又噴了一口水，狼狽的擦着下巴，“怎麽這輩子沒您什麽事兒了呢？”

子絕喃喃道：“是孟超，一定是孟超……他一直護着陳響，我才無法靠近他……原來是這樣……這輩子，他們又得以相遇了……”

李存真：“我知道，凡是壞了清規的弟子，不管如何輪回，那對弟子生生世世也不會相遇。”

任羨婧：“正是，這規矩時至今日還是這樣的。”

小黑：“難道這就是她不去投胎的原因？”

任羨婧：“可憐人，唯恐轉世相忘罷了。”

小黑：“那……這忙我們幫不幫？”

李存真立刻抱起抱枕窩進沙發：“你們誰愛幫誰幫。”

任羨婧正欲再開口，李存真立刻說：“你們想想，他們現在別說是鬼不能接近了，普通人也是不能随意接近的，哪怕上了我的身，我扮成粉絲進去，也就是在看臺上圍觀圍觀，這子絕又看不懂籃球——雖然我也看不懂，進去幹坐幾個小時，見得着摸不着，不是給她添堵嗎？”

子絕聽着李存真的話，始終沉默不語，寒意充斥整個房間，小黑重新變回狗縮進了沙發一角。

任羨婧：“場館總是有後門的，我們從後門進去，直接殺進他們的更衣室。”

李存真：“嚯，真簡單，那随便找個人附了身就完了，幹嘛找我。”

任羨婧：“畢竟你們長得的确有幾分相像，也許是冥冥中的緣分，以相似的面容去見故人，也能了卻子絕的一分遺憾吧。”

李存真沒好氣：“我還真有福氣。”

任羨婧嘆口氣，認真道：“普通人根本無法承載這樣的怨氣，你明知道的，上了身就是個死。”

李存真苦着臉：“嗨呀，我們現在跟普通人哪有兩樣，離不開手機，離不開電腦，離不開wifi，我真沒那麽大本事。”

任羨婧想了想，對子絕說：“她說的不無道理，你執念這麽深，我确實不能放心你帶着一身戾氣附到存真身上。如果你保證不會用存真的身體做一些可怕的事，我會好好勸她。”

李存真聽到翻了個白眼。

子絕：“我保證，借屍還魂的事非君子所為，我不會做的。”

李存真：“喂喂喂，這還沒死呢，怎麽就借‘屍’了。”

子絕掩嘴，皮笑肉不笑：“是在下失言了。”

小會議最終是這樣決定的，賽後一小時，觀衆散盡，隊員不再紮堆之時，小黑負責在場館外把門，任羨婧負責在監控室盯梢，李存真帶着子絕去找陳響。

“帶上這個。”任羨婧把一個耳麥交給已經被子絕上了身的李存真，“有什麽情況我會實時通知你，時間不多，希望這次你能了卻你的心願。”

“謝謝。”子絕看着手心裏的耳麥猶豫了一下，任羨婧重新拿過耳麥為子絕帶上。

“科技改變生活啊。”任羨婧嘆道。

李存真，現在應該說是子絕，很快感受到陳響的氣息，進了男更衣室。

陳響正換衣服，聽見響動回過頭來。“你什麽人！”

陳響慌忙把剛套在頭上的衣服拉下來，面上有些憤怒，“名也簽了，照也合了，現在粉絲早就該走了。”

子絕嘴角抽動了一下，繼續走近陳響。

陳響使勁打量着子絕：“你怎麽進來的？”

子絕還是不說話，一步一步走近他，陳響面對一個矮自己兩頭的女人莫名有些慌張，把手中的毛巾丢了過去。

子絕打了個響指，毛巾定在了空中。

陳響瞪大了眼睛，擡頭看向牆上挂的鐘表，指針也定格了。他一下倒退到衣櫥上，冷硬的鐵質衣櫥沒有因碰撞發出任何聲音。

可以确定，更衣室裏的一切，都凝固了。

“你是人是鬼啊！”陳響叫道。

子絕怔怔的喚道：“師弟……”

更衣室外，場館裏。

孟超喝完水，問身邊的隊員：“看見陳響了嗎？”

子絕：“師弟……”

陳響：“誰，誰你是師弟，你師弟是誰？”

隊員搖搖頭，來回看了看：“不知道，剛才還看見他了。”

子絕的耳麥裏傳來任羨婧的聲音：“子絕，有什麽話快點說，存真不能被人看見，她會被人當成變态的。”

陳響：“你到底想幹什麽？我要叫保安了。”

子絕：“我只是……”

陳響：“你別過來，我真叫了……孟超！！！”

子絕聽到孟超的名字，臉色一變：“看來他把你照顧的很好。”

孟超又問另一個隊員：“看見陳響了嗎？”

隊員：“好像是在更衣室。”

任羨婧的聲音更加焦急了：“子絕我警告你，你不可以再逗留了。”

說着，停滞在空氣裏的毛巾開始緩緩下落。

任羨婧：“你看到了嗎！時間已經開始流動了！”

“閉嘴！！！”子絕突然大吼一聲。任羨婧吓了一跳，手中的對講機傳出滋滋的電流音，壞了。

陳響驚恐的靠在衣櫥上：“你在跟誰講話！？”

監控上孟超的腳步離更衣室越來越近了，任羨婧捂住了嘴。子絕還沒有離開的意思，也許她在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故人之後真的不舍得離開了，也許她真的決心吞噬李存真的身體還魂重生了。

“你怎麽敢忘了我！”子絕突然上前掐住了陳響的脖子。

陳響試圖掙紮着，他對自己竟對一個女人毫無反抗之力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他被子絕掐着脖子死死抵在衣櫥上，痛苦的求救道：“孟……孟超，救命啊！”

話音剛落，子絕的手突然像被燙了一樣，從陳響脖子上抽走，陳響脫了力重重砸在地上。

子絕擡起自己被灼傷的手，轉瞬便愈合無痕，她似笑非笑的恨道：“他又在保護你，是嗎？”

小黑握着新的對講機跑向監控室，他氣喘籲籲地罵了一句，變成了大黑狗，叼着對講機一路狂奔。

任羨婧拍了拍小黑的頭，拿着對講機大喊：“子絕，那是存真的身體！”

子絕冷笑：“馬上就是我的了……”

“你敢！”任羨婧怒道，“我果然不該信你！”

小黑已變回人，勸道：“理智點，對講機就這一個了，再被她搞壞了就完了。”

任羨婧突然看到了什麽，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子絕，你看陳響！”

子絕回頭看到在地上昏迷的陳響，他身上散出一段淡金色的心決，護住他的周身。

那些現在看來陌生無序的字符對子絕來說，是再熟稔不過的誓言——

“絕病痛，絕冤孽，絕天災，絕人禍，絕前世，絕來生。”

子絕難以置信的搖着頭，她捂住了頭，雙眼一閉便有一個模糊的畫面沖進腦海——“上蒼有眼，我願以此護他一世。縱使來路再不能相伴并肩，也願他一路風光無限。”

任羨婧的聲音有些顫抖，竭力試圖穩住子絕：“子絕，是你自己在保護他，是你自己不願叫如此醜惡的你靠近他，你想起來了嗎！”

子絕僵硬而詭異的搖搖頭：“原來幾千年的不得見，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換來的？”

光輝似乎感應到危險已退，慢慢淡去。

“師弟，”最後一聲無用的呼喚，子絕盯着地上昏厥的男人笑了笑，“後會無期。”

幾分鐘後，陳響慢慢醒轉過來，看到還站在原地的李存真。

李存真好奇問：“你怎麽哭了？”

陳響用手指蹭了蹭臉頰，跟着困惑道，“我怎麽哭了？”他擡眼看到李存真，聲音沙啞，“你……”

“哦，我……”李存真手足無措的準備解釋。

陳響：“你不是她。”

李存真只好承認：“我确實不是，你已經把她送走了。”

陳響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設定，輕聲說：“我現在覺得難過，是不是有點晚了？”

李存真還想開口，孟超已經推門進來，已經接近地面的毛巾瞬時墜落，牆上的挂鐘開始滴答走動。

還是晚了一步，任羨婧不敢看了，捂住了眼睛。

孟超站在門口無奈的說：“響子，聚餐了，還不走？找你半天了。”

陳響醒過神來，拎起自己的背包：“正收拾着嘛這不是。”

孟超看到了李存真，警惕的皺了皺眉：“這是男更衣室。”

他着重強調了“男”這個字，傻子都聽得出他話裏的不悅。

李存真按了按耳麥，算是求助。

頓時場館裏回響着任羨婧播音員一般優雅的聲音：“李存真小朋友，李存真小朋友，你的家長正在場館門口等你，聽到廣播後請速來找他。”

李存真汗了一個，這就是危急關頭任羨婧的馊主意。

李存真朝孟超傻笑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她聽到的最後一句對話是——

“響子，這人誰啊？”

“不知道，智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