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少年成雙

少年成雙

李存真應該是跟任羨婧學壞了，留下張紙條就翩然離去。

小黑看着壓在豆漿機下的那張紙條，無語凝噎。

李存真的字跡傾斜飛舞，應該是平時跟着任羨婧學畫符畫習慣了。

“小黑，克雷登斯：今早起來發現情況不對，我先溜了。交給你們個任務，我回來之前去超市采買一次。ps.把豆漿機刷了。李存真。”

小黑提起豆漿機晃了晃，連湯帶渣還剩個底兒，合着昨晚打了一壺全讓李存真自己喝了。

小黑準備去廁所倒掉豆漿，一回頭就吓了一跳。克雷登斯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下了樓，可能是沒睡醒的緣故，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小黑，此時如果有驚悚音效加持，簡直再合适不過。

小黑撫摸着自己脆弱的心髒：“媽呀！克雷登斯，你也起這麽早啊？”

克雷登斯明明還是有氣無力的樣子，卻回答：“嗯，我習慣了早起。”

小黑打量他一眼，看來真是習慣了，連挽袖子準備幹活都如肌肉記憶一般。

小黑想象了一下克雷登斯仿佛灰姑娘的童年，忙攔住：“快坐下，我給你做飯。”

克雷登斯坐在吧臺旁，來回看看：“那個人呢？”

小黑也跟着來回看了看，說：“哦，你說存真啊。”他把桌上的紙條推過去，“告訴你個秘密吧，她的頭發隔三差五就變的花白花白的，估計趁上班之前預約了托尼吧。”

克雷登斯拿起紙條看了看，輕輕放回桌面，點點頭。

小黑從廁所回來，克雷登斯看着他手裏的機器問：“我們今天還可以喝這個嗎？”

小黑低頭看了一眼，笑說：“你是要喝豆漿還是要吃不鏽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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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腦回路讓克雷登斯有些跟不上，但還是低聲回答道：“豆漿。”

雖然包袱沒抖開讓小黑挺難受，但面對這麽一個灰姑娘少年，他還能要求什麽呢。小黑開朗的點點頭：“那沒問題，你去客廳等着，我給你打。”

克雷登斯從善如流的站起來，走到沙發旁坐下。

他看着小黑舉着豆漿機研究說明的背影，終于第一次打破了他的拘謹動作，他的整個肩膀放松的塌下來，依靠進了沙發裏。也許這就是自由的感覺，他開始對這棟建築感到親切了，因為在這裏，就沒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正常人。

克雷登斯看到靠枕下壓着一本翻開的書，看書的人估計不怎麽講究，書角嚴重的卷翹起來。

克雷登斯有些好奇，将書抽出來攤在膝蓋上。這種紙張跟他見過的很不一樣，至少和他發的那些挺括的傳單的質感不同，書頁單薄，微微泛黃，雖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卻莫名有種歷史的厚重感散發出來。

克雷登斯向後翻了幾頁，由于書中夾着一張什麽東西，所以很輕易的翻到了那一頁。

那書頁上古怪的貼了一張便利貼，似乎是有意用來遮擋什麽。克雷登斯手指動了動，看了一眼還在廚房忙活的小黑，伸手揭開了那張便利貼。

“啊！”“啊！”兩聲尖叫同時傳來，小黑的心髒又一次受到了傷害。

其中極其尖厲的那一聲來自書中，便利貼下是一張插圖，圖上是七竅流血的厲鬼，血紅的舊衣飛揚的長發，正死死的看着冒犯者，那雙沒有眼仁的眼睛詭異的彎起來，似乎要沖出畫面。

另一聲尖叫來自克雷登斯，那一頁像是粘在了他的手上，怎麽都拿不下來，他有種奇異的體會，自己全身的血液正拼命湧向指尖，然後被圖畫上的厲鬼貪婪地吸取着。

克雷登斯感到手指鼓脹的陣陣發麻，驚恐的奮力一甩手，只聽小黑匆匆趕來喊了一句：“別！那只是幻覺！”，書頁已經從那本古老的書上被撕了下來。

書頁失去了靈氣，從克雷登斯的指間緩緩飄到地上。

小黑愣了一會兒，低聲說：“完了。”

克雷登斯突然捂住了嘴，剛才的恐懼感好像鑽進了他的胃裏，在裏面瘋狂的翻江倒海，他幹嘔了一聲。

小黑撲上去搶救書頁，而那薄如蟬翼的書頁剛被撿起，便被陽光毫不留情的穿透，插圖上的女鬼捂着臉化成了灰燼。

“別走別走。”小黑對着插圖喊道，然而圖上只剩下了一塊黑夜的背景。

克雷登斯站在角落裏，眼淚含在眼眶裏，看着小黑匆匆忙忙的跑到廚房調着漿糊，企圖掩蓋犯罪現場——把書頁貼回書中。

小黑一邊攪動着面粉一邊絮絮：“這可是上古神書，李存真回來我就死定了……”

克雷登斯雙手緊緊捏着衣角，頭低的像要把脖子折斷。

小黑撚起一點漿糊，兩指揉搓着試了試粘性，一邊說：“李存真沒事兒把這書搬出來幹什麽……肯定是不信我說的話，背着我偷偷查書……真是的，煞氣這麽重的書也敢随便放……”

漿糊粘度剛好，小黑朝客廳喊道：“克雷登斯，幫我把書拿過來。”克雷登斯痛苦的□□了一聲，像是拒絕。

“克雷登斯，快點啊……克雷登斯？”小黑見使喚不動，只好自己走到客廳去。

小黑彎下腰觀察了一眼克雷登斯，剛好克雷登斯的一滴眼淚砸到了地板上。

“天啊，你別哭啊。”小黑比剛才還要緊張，忙抽了幾張紙巾塞進克雷登斯手裏，“別哭了，我沒怪你啊。”

克雷登斯哭的更厲害了，低着頭看着那幾張紙巾，任憑眼淚成串的打落，肩膀再次顫抖起來。

小黑忙攥住克雷登斯的手，一手抱起沙發上的書，一手拉着克雷登斯走到吧臺，讓他坐下：“兄弟，你堅持住啊，你想哭就哭一哭，我搶救完那這本書再來哄你。”

克雷登斯意識還算清醒，小黑對那張已經空了的插圖雙手合十拜了拜，開始着手粘書。粘也粘不好，總得時不時擡頭注意一下克雷登斯的狀況。

書粘完了，克雷登斯并沒有要惡化的征兆，眼淚也漸漸止了。小黑松了口氣，拍了拍克雷登斯的手，他仍攥着那幾張紙巾沒有用。

小黑哄道：“別哭了哈，到時候李存真問起來我們打死也不說就好了。”

克雷登斯擡起頭，滿臉淚痕的看着小黑。

小黑拿過克雷登斯手裏的紙巾給他蘸了蘸眼淚，開着玩笑說：“上次我把她的預事鈴咬壞了，就是這麽挺過來的，就是屁股打爛，也不能承認，不然可不是屁股打爛的問題了。”

克雷登斯下巴顫了顫，沒有半點兒破涕為笑的意思，還是一臉委屈。

當有人開始這樣關心他之後，他開始無限的患得患失——他犯錯了，而這會不會讓這些對他這麽好的人，開始讨厭自己？

克雷登斯站起來，雙手抖個不停，伸向了自己腰間。他撩起寬大的襯衣，默然的解着腰帶。

“诶诶诶，幹嘛幹嘛？”小黑逗比的護住自己的胸，像個被調戲的花姑娘，“我可是男的，你可別胡來啊！別解了別解了！再解我咬你了啊！”

克雷登斯将腰帶抽出來，提着自己的褲子，将腰帶遞了上去。眼淚從他緊閉的雙眼中流出來，他低着頭竭力忍住難堪的抽泣，手仍舉在小黑面前，像在等待一種什麽儀式。

“這是什麽意思？”小黑湊上去用鼻子聞了聞那破舊的皮帶，伸手接了過去。

克雷登斯下意識的躲了一下，垂下手，輕聲細語：“我錯了。”

小黑仍然迷茫，只搓了搓鼻子：“血味。”

他仔細拿起皮帶翻來覆去的看着，驚訝的發現那陳舊的深褐色皮帶上有着斑駁的血漬，深淺不一，但年頭不會太短。

“天哪。”小黑不敢相信的拉起克雷登斯的手，只見他的兩只手上都是已經愈合卻無法消除的疤痕。他問，“魔法愈合的痕跡？”

克雷登斯點點頭。

小黑龇牙咧嘴的哆嗦了一下：“魔法都已經不能消除你的疤痕了，你到底經歷過什麽。”

說着他揚起手中的皮帶，克雷登斯恐懼的縮起肩膀。

小黑很想酷炫的一把将皮帶扯成兩段，但咬着牙扽了兩下都無果，只好随手把皮帶丢在了垃圾桶裏，他摟住克雷登斯的肩：“氣死我了，跟我上樓。”

小黑把克雷登斯領進自己房裏，克雷登斯局促的拽着自己不住往下掉的褲腰，看着小黑把自己衣櫥裏的衣服一股腦的刨将出來。

小黑拿起一件T恤給克雷登斯比量了一下，“肩有點寬啊。”說着就把那件T恤丢到床上。他又拿出一件白襯衣，跟克雷登斯身上的那件差不多，他想也不想又丢到一旁，“不能再給你穿的這麽板正了。”

小黑問：“你喜歡什麽顏色？”

克雷登斯搖了搖頭，他從來沒有選擇自己喜歡什麽的資格。

小黑自作主張：“那就這件紅色的了。”

他又挑了幾件衣服抱在懷裏，領着克雷登斯去了浴室。

克雷登斯被拽的踉踉跄跄，小聲說：“做什麽？”

小黑：“洗澡，換衣服。我的衣服都沒有腰帶。”

克雷登斯搖着頭，像不愛沾水的貓，直往後躲：“不要了吧，不。”

小黑握着克雷登斯的手腕，面對他的掙紮簡直毫不費力。

溫熱的水流從淋浴器裏噴灑出來落進浴缸，發出頗為強烈的砸水聲。小黑試了試水溫，把浴簾放了下來，轉頭說：“是你自己進去，還是我把你推進去？”

克雷登斯臉色通紅，仍然拽着自己的褲子。

小黑看出克雷登斯的難為情，把手裏的新毛巾搭在克雷登斯肩上，轉過頭去：“哦，我不看。你害什麽羞啊，我可是狗啊。”

克雷登斯褪下自己的長褲，撩開浴簾站進浴缸，小黑站在外面，克雷登斯将襯衣遞了出來，他慘白的胳膊上的暗紅色疤痕清晰可見，小黑搖搖頭沒說什麽，只把克雷登斯遞出來的衣服一件件都扔在了牆角裏。

小黑：“我出去了，你慢慢洗，換洗的衣服就放在外面的架子上。”

克雷登斯低低的“嗯”了一聲，掩蓋在了不斷的水流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