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灼灼一抹

陸江翻來覆去，最終打開燈坐起來，看着床邊的手機發怔。

看的久了，眼前的景象就開始失真。好像又回到數小時之前的靜默的對視。

月光給鮮嫩飽滿的綠芽撒上一層光輝，面前的人兒也眼黑沉像夾帶玄霜的黑霧，勾起的嘴唇豔麗，仿佛灼灼一抹紅蓼。

夜霧輕薄彌漫被風緩緩吹動，隔着一層夜紗他看到那雙貓兒似的眼瞳中，帶着玩趣又勢在必得的意味直直望着他。

這一瞬間的感應，難以言喻像是突然的覺醒和警戒，讓陸江莫名的心頭攢火，但又不是怒火，只燒的通體燥熱又無可纾解。

因為睡得太晚，無可避免的就起晚了，說的是楚桐。

等楚桐朦胧着眼站在井邊洗漱的時候，徐朝晖和孫志新撩開門簾要去上班，見了楚桐招呼一聲：“飯給你留着呢，就在鍋裏，洗漱好記得去吃哈。”

徐朝晖說完，帶着人走了，楚桐蹲在井邊用涼水抹了把臉，才見着了陸江和蔣立博拿着外套從東屋出來。

姑娘濕漉漉的小臉蛋粉紅，短發支棱着幾縷，眼睛睡得有點腫，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顯出幾分呆萌來。

蔣立博笑了笑，一邊走一邊問：“睡飽了吧？”

楚桐吸吸鼻子，沒回聲，直盯着陸江看，眼神太過直接看着蔣立博都一愣，拿手捅了捅要戴頭盔的陸江，陸江側頭看過來，正好和楚桐視線相彙。

好像是有所感應，陸江單手挎着頭盔，另一手拍拍衣兜，說：“好好在家待着，有事打電話。”

楚桐仰着臉，笑了。

蔣立博看看陸江又看看楚桐的，視線在倆人臉上巡梭，直到摩托車開出老遠終于琢磨出幾分別樣的意味來。

他坐在後座，剛開口想說句話，又被疾風灌了一嘴，終是什麽都沒說。

也不該有自個兒什麽事，他三哥向來是個明白人，沒犯過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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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人是挺好，哪哪兒都好，可就是太小，看樣子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寶貝經不起風雨驚雷，擱他們這種人身邊，留不住。

天邊朝霞爛漫，帶着太陽的金邊染紅了半邊天，待到了成山，進門便看到前面那一排排人頭攢動的員工。

最前面背對着他們是挺着大肚子的李成麟，身邊還有個穿着一身運動服的陌生男人。

徐朝晖他們站在最後面，踮着腳尖沖遠處招手，陸江和蔣立博對視一眼，從車庫裏出來就往後排隊，還沒到地方就被一道聲音叫住。

“诶，你倆停一下。”

陸江和蔣立博站在原地往前看，李成麟笑呵呵跟那運動服交談了兩聲，不知道是說了什麽，那運動服眼皮褶子深了深視線定在陸江身上，待他點點頭，李成麟捧着肚子朝陸江和蔣立博招了招手，把倆人叫到跟前，“待會再走，有事說。”

言罷，對着一排工人說了兩句場面話就解散了。

期間那運動服男人側着身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陸江兩眼，卻是什麽也沒說，兀自沉思。

陸江和蔣立博面上靜待風雨，心裏卻是洶湧驚雷，李成麟那一句“吳總”他們也大抵知道這運動服是誰了。

這人叫吳舟，四角大臉三眼皮雙下巴颌再加上一字眉，長得不咋地但腦袋活泛比李成麟這個人精還精，生他的那個也精，是大名鼎鼎的吳志揚，03年被雙規下來的市長，市長一落馬把擔子全挑自己身上了，剩下一個當時在油田當小科長的吳舟，被搞得戰戰兢兢過了大半年幹脆自己辭職不幹了，轉行當了律師。

後來不知道怎麽和徐峰川勾搭到了一塊，倆人合夥辦了不少事，徐峰川不方便出面都由吳舟來搞，越搞越大也成就了現在威赫一方的徐峰川。

人都散了，李成麟扭過臉來相互介紹，吳舟臉上挂着笑，問了幾句看似無關痛癢的話便不出聲了，站在一邊聽着李成麟講陸江和蔣立博最近的“學習情況”，那三眼皮壓得眼簾耷拉着顯出幾分深不可測來，末了拍拍陸江結實的肩膀，笑道：“體格倒是壯，正是大好的時候啊。”

陸江低頭笑了笑，算是沉默接受了誇獎，旁邊蔣立博眼珠轉了轉，接了話：“嗨，大好時候有啥用啊？沒錢照樣娶不上老婆麽。”

陸江瞪了蔣立博一眼：“誰說的？”

蔣立博佯裝畏懼縮了縮肩膀，對吳舟說：“你看，這還不讓說呢。”

蔣立博頗有點耍寶的意味，把吳舟惹得大笑兩聲，李成麟也跟着笑，直到吳舟臨走的時候回頭對倆人說：“好好幹，掙錢的路子可多了去了，且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陸江和蔣立博看着李成麟跟着吳舟的身影變成一個點，才舒一口氣，蔣立博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真他媽的，這一句句問的，差點沒兜了底兒。”

陸江舌尖抵抵腮幫子，點開根煙，擡眼看看天邊的大太陽，晃得人眼睛刺癢，心底卻是沉了沉。

一根煙抽完，陸江把煙頭擲在地上，鞋底踩上去慢慢撚出一團煙灰，“走吧。”

李成麟跟着吳舟的腳步把廠房轉了個大半，根本不用李成麟介紹，吳舟對這裏比李成麟還熟悉，李成麟還沒到遼寧的時候就聽過吳舟的大名，可見的時候卻是沒幾次，最近一次見面還是年前，他還是來這視察般的待了兩天，第三天就走了，這次回來只說找倆人。

李成麟問：“是找什麽人？”

“新的，之前沒露過面的。”

李成麟不敢再過問，心下也明白幾分，找生面孔怕是有大事，心裏尋思着什麽新人合适，眼前就晃過陸江的人影。

新人，性格沉穩，體格不錯，還年輕，沒人比他更合适了，捎帶上那個看着挺機靈又會說道的蔣立博，差不多就能交差。

可把人介紹完了，吳舟卻是沒什麽表示，李成麟心裏不免有些沒底，到底比不了吳舟能沉得住氣，問：“吳總，你瞧着那倆人怎麽樣？”

吳舟背着手沉思片刻才說：“那個蔣立博看着不錯，那個陸江...”

後面卻是沒說下去，李成麟也不知道吳舟怎麽看的，反正擱誰看都是陸江靠譜點，但依着吳舟的意思，連忙說：“那就只——”

“下班讓倆人過來吃個飯。”

吳舟掃了一眼張着嘴的李成麟，輕笑一聲自己走了。

李成麟摩挲了兩圈啤酒肚，真摸不清吳舟這是什麽心思，但也照做通知了陸江和蔣立博。

約的是晚飯，下班的時候徐朝晖幾個兄弟切切囑咐了倆人好久才回了家，楚桐跟李玉玩了一天的鬥地主，一到六點準時的撂牌走人，等回了家探頭探腦也找不到陸江。

屋裏氣氛有點詭異安靜，楚桐問徐朝晖：“陸江呢？”

徐朝晖笑笑：“他有事，跟老四一塊下館子去了。”

楚桐沒多問，怏怏的回了自己房間玩游戲，玩到半截卻覺得索然無味，微信消息突然蹦出來。

是李玉給她發了一個搞笑視頻。

前幾天在李玉家下載了微信，倆人交換了微信之後也沒聊過，今天卻是破天荒的頭一次，楚桐點開視頻看完卻是沒笑，盯着那綠色的圖标愣神。

她和陸江都沒有交換微信呢。

濃黑壓頂，烏雲遮日，一場大雨在天際翻滾醞釀。

車子開出了村口，不多時就來到鎮上。

霓虹燈亮起，把街邊攤販燒烤的煙霧蒸騰的缥缈，潮濕空氣的和着食物的味道飄散在風中，撲進鼻腔。

吳舟問：“想吃什麽？”

“都行。”

車子聽到一家燒烤城，許久不聞這種煙火氣，吳舟面上露出些愉悅來說：“以前光養生了，今天逮住機會得放縱一回。”

李成麟笑着說了些奉承話，陸江和蔣立博跟着進去，看着天快下雨，李成麟提議去室內吃，吳舟擺擺手：“露天的那才叫撸串。”

于是四個人冒風坐在外面圍着一個破桌子開吃，要了幾瓶啤酒，吳舟對李成麟說：“那司機呢？叫過來一塊吃呗。”

李成麟怔了一下，忙打電話把司機給叫了過來，那司機年紀不大，也知道吳舟是個大人物站在桌前面不敢下座，吳舟笑的魚尾紋都攢到太陽穴了，說：“別拘謹，來，坐下一塊吃。”

那司機諾諾的坐下，千恩萬謝的模樣：“謝謝吳總，謝謝吳總。”

吳舟不在意的擺擺手，李成麟掃了對面的陸江和蔣立博一眼，陸江咧起嘴角和蔣立博舉起手邊的酒杯敬酒。

撸串桌上也講究了一遍酒過三巡，等人都吃喝的差不多了，吳舟的話匣子才半開不開，他這飯桌上話不多卻是沒少打量沒少尋思，李成麟給他舉薦陸江的時候，說的是人老實可靠，他卻是沒看着，他混了這麽多年，看人精準，這陸江雖然話不多但也絕不是老實，倒是旁邊那個蔣立博雖然一副機靈樣卻是好拿捏的。

倆人算不上絕對的好人選，但也是優良，培養一下也是可以用，最重要的是他年前剛洗了牌，手下沒人，又不巧縫上關鍵時候也只能這麽辦。

酒意微醺的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稍作警示，看着倆人神色到位了，才說了正事。

李成麟把司機給打發走。

陸江聽着對面男人的輕言輕語，視線越過他肩頭看到遠處夜幕之下點點霓虹，赤紅空洞，像是獸類蟄伏于暗夜中窺守嗜血的瞳光。

首營集團是一家搞房地産的老集團，前身是國企後來改制組建成數十個全資子公司，擁有前國企這個名號不說還有強大的物力財力，據說明年就要上市，年初推出個大項目，地拿了下來，設計單位也定了，就差承建單位還在考慮，成山就準備争取建材這一塊的活，一來是油水多，二來是成山也就能幹這，可是這行競争對手衆多，還大多是在大公司手下混飯吃的黑社會，幾家集團除了拼實力還得拼腦力人力，都誓要在這項目上分杯羹。

陸江和蔣立博聽着，沒幾句也聽得明白了，這會需要人手可不是去拉拉關系，而是真槍實刀去搗亂去搶資源，反正都是在刀口上溜達的活計，之所以找他們這種生面孔，一是好在對方那邊走動，二是沒什麽人脈又是外地人，就算是出了事死了也沒人在意。

話交代完了，吳舟停頓了幾分鐘留着兩個年輕人思考，陸江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屏幕上信息跳出來——

“還不回來？”

屏幕上的冷光映在他臉上，和街市的燈光融在一起柔和了男人的冷冽的棱角，迅速打了句話收了手機。

擡眼正對上吳舟晦暗的眼神，舉起酒杯，恭敬道：“吳總，以後有事您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線也正式開始了，明天依舊早八點更新，下章預告：生ji勃勃 :)

賭一把，還有幾章初吻。

依舊二十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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