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無用之功
無用之功
高少懷沉默着。
她沒有回答裴玥。
甚至都沒有看她。
這事兒是誰在“弄鬼”是明擺着的,高少懷只是性子直,不是沒腦子。
烏龍客棧在卓潇的籌謀和黎朔這個資深大掌櫃的經營下生意好了不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把門一關就能随意在大堂談私事的“棺材鋪”了。不過此時正值深夜,客人們也大多歇下了,大堂裏只剩下窗邊角落裏零星的幾人正就着酒肉天南地北地閑侃說笑。櫃臺這邊只有他們三個人,裴玥本來就怕高少懷,一見她不吭聲立刻就閉了嘴,這一方不大的角落頓時安靜下來。高少懷在大堂另一頭傳來的談笑聲裏轉身看向卓潇,黑沉沉的雙眼中平靜無波,卻好似能看到他心裏。
在她近乎洞明的目光中,卓潇面不改色,對着她微微一笑,表情十分乖巧,心眼滴流亂轉。
忽悠不過去啊……幸好他早有準備。
“小卓,你随我來。”高少懷深覺自己有必要和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談談,說幹就幹,她立刻繞過櫃臺往外走。
走出幾步,她才想起還有個裴玥,回頭掃了她一眼:“你先在這兒等着。”
這一眼直接讓裴玥打了個哆嗦。
把她撇在身後,卓潇提起一盞燈緊跟着高少懷出了客棧。烏龍客棧被他們搬到了煙波山中段一處難得的山坳,背靠群山蒼林,面朝舊日官道,二人跨出大門,明月光從林間落下,輕紗似的鋪在地上,讓這貧瘠險惡的煙波山都顯出三分靜谧。暖黃燭光透過薄薄油紙疊在月光上,卓潇看着前方半步處款步而行的高少懷,自覺現在的氣氛有一種知己好友初秋月夜秉燭同游的溫馨适意——他和高姐姐可真是比去年冬天那會兒親近多了。
踏上這“輕紗鋪地”的山道,他剛要開口,忽見高少懷回過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提了起來。
得,什麽靜谧什麽溫馨,高姐姐指定是都感覺不到。
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卓潇倒也沒有反抗,任由高少懷帶着他騰身而起,幾個起落躍進了黑洞洞的山林中。
高少懷的輕功卓潇在飛虹崖上就見識過,縱然她的“萍蹤萬裏”未見的比裴氏劍門傳承的輕功高妙多少,但有頗為不俗的內功修為打底,她這一身輕功的造詣遠非裴玥可比。此時她斷裂的腳踝骨早已長好,內力充沛,心緒穩定,帶着卓潇堪稱輕松寫意。卓潇甚至看不清周圍的景物,只覺眼前一花,耳畔風聲乍起乍落,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了一棵松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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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樹大概有十來丈高,粗得幾人合抱都未必抱的住,高少懷把卓潇放在中間靠上的一處樹杈上,讓他以一個相對安全的姿勢靠着樹幹,自己後退兩步,在樹枝上曲腿坐下。
“說說吧。”她用一種帶着點審視又有些無奈的表情看向卓潇,“你想做什麽?”
“都說玄燭塔有西域最美的星天,我想去看看。”卓潇毫不心虛,語氣輕松,神色坦蕩,态度真誠,“高姐姐肯陪我去嗎?你說要給我做兩件事,這就算一件了,那邊山高路遠,我自己去恐怕未必能平安回來。”
“我還聽說那邊有不少稀罕藥材,說不得這次去還能給那位裴公子找些來試試?”順便還能制造個機會,讓裴玥和你多接觸一下,省得她一直誤解你。
這話說的,就跟玄燭塔是什麽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似的。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又或者只是一個猜測。”高少懷略一擺手,銀白月光蒙在她臉上,讓她明豔的五官顯出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氣,“但你做這些沒有意義。”
不耐煩跟卓潇兜圈子,她直接揭破了他的目的:“我們當初改道去玄燭塔确實是為了給阿玠求藥不假,但我們剛一改道就遭伏殺,可見那‘藥’不過是當年那些人為了陷害我和桐花谷放出來的餌,當不得真的。”
“那時我們一路往西南去,路上無意間聽說玄燭塔主花潋配出‘無間火’解藥,晦明淵因此出動門下精銳刺殺花潋。我聽了這消息立刻就要改道去玄燭塔,當時未雨就勸過我,他說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這消息來得蹊跷,怕是有人刻意為之,讓我不要輕信。”
卓潇試圖看清高少懷的表情,可她卻偏過頭,一點異色也沒讓他瞧見。他們所處之處四下無人,只有長風穿林而過,呼嘯入耳。風聲中,高少懷的敘述平淡冷靜,如果不是看到她側臉上陡然繃緊的筋骨,卓潇幾乎要以為她是無動于衷的。
“可我放不下阿玠,不肯聽他勸,未雨拗不過我,又念及阿玠中毒是為了護着我們,所以才決定陪我走那一趟的。”她頓了頓,聲音有點啞,“至于結果……你也知道了。”
“阿玠因為我的固執重傷中毒、淪落至此,未雨也因為我的固執受困致死、屍骨無存,你就別再把自己往裏搭了。”
“把那兩件事用在你自己身上吧,別做這些無用功了。”她轉回頭,垂眸扯出一個笑,補充道,“而且裴玥只是個小輩,裴氏劍門和裴老門主不會因為她不相信阿玠是我害的就改變對我的看法,那些人雲亦雲的江湖人就更不會了,沒必要白費功夫。”
“好了,夜深了,我帶你回去。”一邊說,她一邊起身去拉卓潇。
她骨節分明的手伸到面前,從她說起往事時就沒再開口的卓潇一咬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高姐姐,”他擡頭看向高少懷,“那些人有意引你們入彀是真的,但這也不能證明那消息就是假的!”
“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是有希望,既然如此,何不試一試呢?”
月光裏,他凝視着高少懷,本該如迷蒙煙雨般溫柔多情的桃花眼像漆黑天幕上的兩顆星,亮着執拗的光。
高少懷沉默着,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親眼看着未雨死在面前,我會怎麽做呢?”她扪心自問,“大概就會像他說的一樣,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不管不顧地去試一試吧?”
可就算她不算聰明,人吃一塹,總得要長一智——她都被坑成這樣了,總不能明知對方很可能是在騙她還不管不顧地往上撞。
拂開心裏蠢蠢欲動的念頭,高少懷打算直接拒絕他,可他口中的一線希望卻勾在她心上,讓她遲遲開不了口。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尾被吊鈎勾住的魚,明明嘴上已經見了血,可就是甩不開到嘴的餌。
就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卓潇是個極乖覺的,見她似有動搖,立刻把那兩個要求搬了出來加碼:“況且我沒什麽想要的,就想去玄燭塔看看,若是一個要求不行,抵兩個也成的。”
“江湖人義字為先,你話都說了,總不能反悔吧?”他看着高少懷,促狹地一擠眼睛,“說好的一諾千金、死生不負呢?”
高少懷嘆了口氣。
她評價道:“就你這樣的,遲早得被人套個麻袋打死拉倒。”
翌日一早,三人啓程往玄燭塔走。
高少懷年長些,一出門就主動策馬走到了臨崖的一邊,示意卓潇和裴玥走裏面。裴玥不敢挨着高少懷,忙用眼神向卓潇求助。被她用祈求的目光盯着看了半晌,本來就想和高少懷并辔同行的卓潇這才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到了中間,讓裴玥到他右手邊騎馬。他們此行只有三個人、三匹馬,外加每人一個小包裹,游春踏青一般晃晃悠悠地沿着山道一直往煙波山西面走——主要是卓潇的騎術着實一般,在這山道上跑不快。
從清晨走到傍晚,眼看着就要出山,裴玥終于按耐不住,壯着膽子開口。
“我們就這樣去嗎?”她的聲音很小,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高少懷沒明白她的意思,偏頭朝她望來:“嗯?”
“那可是玄燭塔。”就這麽去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在高少懷的注視下,她莫名心虛,聲音越來越低,細如蚊吟:“要不要做些準備……”
“哦。”高少懷稍一點頭。
她一指自己:“有刀。”
又指了指中間的卓潇:“有盤纏。”
最後遙遙一指卓潇另一邊的裴玥本人:“還有人帶路。”
放下手,她問裴玥:“這不挺齊全的嗎?還要準備什麽?”
裴玥差點被她活活噎死。
“我是說。”意識到再和高少懷迂回下去,這天得聊到明年,裴玥把心一橫,直接說,“不需要聯系些朋友同去嗎?在附近接應也好,總得要有個照應吧?”
她強調道:“那畢竟是玄燭塔。”
“不用。”高少懷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有我呢,肯定護着你倆平安回來。”
裴玥無言以對,只好閉嘴。卓潇夾在中間樂得要瘋,又不想惹得高少懷不快,只好把笑全憋在嗓子裏,憋得臉色通紅,把馬鞍拍得“啪啪”直響。
高少懷懶得搭理他,全當看不見,馬蹄聲不緊不慢地響在林間,忽然,她勒馬駐足,輕擡左手。
“噓。”她低聲說,“別出聲。”
“林子裏有人。”
這兩天家裏姐姐結婚一直在幫忙,我還想着能在幫忙間隙碼字呢結果忙的腳不沾地……昨天的更新沒碼出來,非常抱歉【鞠躬】
今天明天連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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