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擺陣
擺陣
“怎麽了?”翟沄年正要推門進屋子裏看看,聞言只是稍稍愣了一霎便立刻回話。
景樆淑一手掀開簾子一邊抓着翟沄年的手示意讓翟沄年先進去。
“要不……我們倆今天住這裏吧?”
景樆淑歪頭看着翟沄年,眼神裏明明白白地寫着:“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的,對吧對吧?”
“……”翟沄年沉默一會兒,“行吧。”
兩個人四處轉了一圈後回到後院。
“走了,景副組長──帶你去看個人?”翟沄年站在牆邊,很認真地看着景樆淑,似乎是在征求意見。
可能就是初戀和兩情相悅的雙重加持吧,景樆淑幾乎是在瞬間就理解了翟沄年說的是誰了。
所以半小時後的郊外墓園裏。
翟沄年單膝蹲在一處墓碑前──看占地是個雙人墓──齊安懷和翟玳的合葬墓。
景樆淑一言不發,站在翟沄年身後,目光低垂着,分不清是在看翟沄年還是在看着墓碑。
“好久不見,情比金堅又郎才女貌的……模範夫妻。看看,你女兒眼光是不是很好?多有先見之明,從小挑好女朋友?”翟沄年一邊整理景樆淑親自選的花束,一邊故作語調輕松。
而被提到的“女朋友”此刻攥了攥衣角,隐約有些許不自在,很快又調整好狀态一副若無其事。
“你就不擔心他們接受不了啊?”
翟沄年站起來,轉身直面景樆淑:“你信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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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樆淑扯了扯嘴角,“說實話,我不信。”
是啊,她們倆誰都不相信什麽“泉下有知”,不過是想要有個寄托而已。
翟沄年很輕地呼出一口氣,說:“沒關系,他們都很開明,從小吧…說的就是在安全範圍以內,只要我喜歡,做什麽都好。之前幹嘛來着──”
翟沄年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景樆淑也很耐心地等着翟沄年的後話。
那時候,翟沄年可能十來歲的樣子,照樣是溜出去轉悠,回來帶了本書,就是關于同性的。
看了之後不久呢,在齊安懷在家的時候,她無意中和齊安懷提起有關于同性戀的話題。
齊安懷聽了之後沒有先問翟沄年怎麽會知道的,而是很嚴肅地說:“可以這麽說吧,化學裏面,至少你沒見過陰離子結合陰離子的吧?物理也一樣,都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确,同性戀者并非多數,常規的“正常”和“一般”的定義裏,也并不接受這樣的情況——但是,這并不意味着,這就是錯誤的,該被抹殺的……”
沉默一會兒,齊安懷才繼續說話,而且明顯的語重心長:“可能現在對你說這個太早,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不管客觀怎樣,同性戀都并非病态,這是正常的,也是值得被尊重的。這屬于個人意願,別人無權幹涉。如果有那麽一天,你剛好喜歡了一個和你性別一樣的人,只要是你心之所向,兩情相悅的,那我也不會說什麽,我尊重你。我也相信,你媽媽也會和我一樣。”
她和齊安懷就是這樣,過于聰明導致的比同齡人成熟懂事,也使得齊安懷和她的交流更加順利。可能也有知道自己錦安黨員身份畢竟危險的原因使然,所以齊安懷也比較樂意多教翟沄年一些東西──不管是生活、理念、學習或者三觀……
翟沄年挑揀了齊安懷的幾句話說出來,景樆淑放松了一些,伸手順了一下翟沄年的頭發,說:“那你是想再在這裏待一會兒還是…?”
“走吧。”翟沄年勾起一抹笑意,“來覃市畢竟是有目的的。”
是啊,既然傍晚接頭那就沒必要一早來這裏。而翟沄年他們既然來了就是想留些時間試試現在覃市的水,提早了解些許情況。
“你像是十年沒回過覃市的人嗎?”景樆淑落半步跟着翟沄年穿行在人群中,有些懷疑。
翟沄年看着人的同時抽空瞄了一眼景樆淑,聲音不算很大:“我就不能有別人給我傳遞消息了?別的不說,這覃市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還是知道的。”
最後,翟沄年和景樆淑停在了一個茶館前面,一起擡頭看了看上方的牌匾──“同如茶館”。
翟沄年:“就是這裏了。”
景樆淑則跟着她邁步進去。
“你們聽說沒有,最近那個…費紹輝的事情?”
“哎…不就是前幾天死了的那個,鬧得那麽大,誰不知道?”
費紹輝,就是齊氏企業在覃市的主管人。翟沄年一行人來這裏也就是為了這個事──幾天前費紹輝離奇死亡,因為當中牽扯黑白兩道,也涉及了晏清、錦安兩黨──當然,這不是非要翟沄年來的原因,因為就算牽扯廣了,也完全可以由六組分在這邊的人介入的。
真正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費紹輝──畢竟是齊氏的人。所以樓硯南綜合考慮一番,就決定讓翟沄年來一趟,做完這件事她也可以順便在覃市多待兩天,總歸是十來年沒回過這裏了。
──哦,對了,樓硯南從讓翟沄年當了六組組長後就對她放松了很多,自請調回了覃市,把所有重心都轉移到了覃市。所以現在錦安黨在覃市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就是樓硯南。
說話的人就在翟沄年和景樆淑旁邊一張桌子,翟沄年和景樆淑擡眸看着對方,景樆淑點了下頭,翟沄年眼裏笑意一閃而過。
“诶,這是什麽個事啊?”翟沄年裝作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傾身去問。
有些人吧,不去當演員就是有點可惜──翟沄年這會兒裝得……完完全全一個好奇八卦且完全不知情況的路人模樣。
“聽你這口音,不是當地人吧?”
可嘆她翟沄年,堂堂一個齊家大小姐,在覃市呆過十多年,回來之後就被質疑不是覃市的人而是來游玩的……
翟沄年迅速反應,順着說:“對,和朋友來這邊玩的。”
說着,翟沄年擡手示意旁邊這位是她口中的“朋友”。
“就是前一陣子,齊氏企業──你應該知道?”得到翟沄年點頭肯定後,那人繼續說,“他們在覃市的負責人,叫費紹輝的,突然就死了。”
“怎麽死的?”景樆淑适時加入話題。
另一個人壓低了聲音,似乎還有些後怕:“他啊……被分了好幾塊呢!”言罷還倒吸了一口氣。
“那……屍體齊了嗎?不然怎麽知道那是費…費紹輝的?”
“沒齊呢,但是頭找到了。最先啊,是一大清早的,一個漁翁在榄江那找到的……”
遠方剛剛顯出一抹光亮,尚且不能驅散黑暗,那個漁翁劃着槳行在江中,這一段水流并不急了,隐隐的,他看露出半截的石塊邊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出于好奇,他撐船過去……
借着自己船頭挂的煤油燈的昏黃光線才算勉強看清了那東西,可這一看卻把自己吓得不輕。
──被石塊擋住去路的,赫然是半截身體,沒有頭部,也分不清是誰……
翟沄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來自己在船上殺清夜的情景──也有個漁翁很不幸,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論心理陰影面積…可能不相上下吧。
“哎,就是可惜了,那老翁到現在還得去有事沒事受個詢問,狀态不太好,這一家老小的……”翟沄年聞言看了看說話的人──估摸着是個車夫吧。
“說起這分屍,什麽仇什麽怨啊……還給人屍體弄得四散在城外。”
翟沄年雖然見慣生死,并不害怕,還是難免腹诽:“擺陣呢擱這?”
誠然啊,翟組長就算并不奇怪,還是裝作有些害怕但還是好奇後續的樣子。
“诶,我聽說,這個費紹輝,之前啊還是個混江湖的,仇家好像挺多的,後面被齊家的人看中,慢慢才做到這個位置──你們說……會不會是之前的仇家尋仇吧?”
一邊有人冷嘲熱諷:“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吧……”
話剛出來就立刻有人反對:“話不能亂說啊,他可是個心底善良的,就是性格不讨喜,過分嫉惡如仇了。我有個朋友之前就受到過他的幫忙!”
景樆淑摸摸聽着,很輕微地嘆了口氣,翟沄年眼神一掃又立刻收了回來,繼續問:“不是說齊氏企業有個對家,暗地裏都都鬥了好些年了,有沒有可能……?”
“你別說,我早上聽了一耳朵,說是齊家對家,就池家啊,有個什麽經理死了?”
有人信了,随即就有些義憤填膺:“多不要臉,明裏鬥不過搞暗殺啊?”
“那有沒有可能是連環謀殺案?”景樆淑冷靜提出質疑。
“絕對不是,就是畏罪自殺!”
翟沄年起了興致,挑眉道:“怎麽說?”
“我可知道──我早上從那過,悄悄問了一句他們家保姆,說是吊死的,那不就是自殺嗎?”
翟沄年沒再多聽了,只是暗自梳理事情,順便想着:那這事多有意思啊──
的确有意思,這事之所以會讓他們六組介入,就是因為沒有證據。
綜合費紹輝的人生軌跡,唯一的可能就在于仇家或者對家──當然,他們誰都清楚得很,這裏面不可能沒有晏清黨參與。
所以啊,之前晏清黨一直努力把事情往對家或者仇家身上推──別人不知道,樓硯南和六組倒是清楚,其中目的,并不單純是為了推責任,也想讓他們六組摻和進來。
今天搞個什麽畏罪自殺……必定是和他們有關系了。
走出茶館,翟沄年才問景樆淑:“景副組長,剛才嘆什麽氣呢,心軟?”
“什麽都心軟可活不長,你不比我明白嗎,翟組長?”景樆淑停頓一會兒,才繼續回答,“就是在想啊,這死後還要受諸般議論……生前也未必見得多少人知道。”
翟沄年腳步微頓,不自覺垂下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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