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暮春

暮春

姜亦宸閃身溜到門邊并且迅速打開房間門,Christian則負責給姜亦宸打掩護,危進的自由空間就比較大了──觀察着局勢來确定自己得該怎麽打,重心放在哪一邊。

姜亦宸行動力自是一流,所以很快就找好了位置盯着門外,幾乎是看見一個便殺一個。說起來,這女的平時偶爾還能是個笨蛋美人;可此刻全然就是個殺人不眨眼,拿槍快準狠的女神經病。

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就動好手腳了,火勢蔓延迅速得幾乎到了一個并不正常的程度。眼見得火将要困死三人時,總算有人提意見出來了──

“走不走?”姜亦宸已經憋了好一會兒呼吸了,偶爾換個氣也是小心翼翼,把呼吸盡可能放輕一些。

終究是寡不能敵衆,防不勝防之下,一枚子彈徑直打進了危進的左手手臂。霎時間危進表情扭曲,一看就是沒怎麽被槍打到過的,所以忍耐得極為艱難。

細密的汗凝聚在額間,分不清是過度緊繃而出,還是環境溫度過高引起的。

“走吧,我真受不了你們了。”

Christian也有些許無力應對了,但并不妨礙他嘴上不饒人:“這有什麽了?先忍着吧。”

危進:“……”

也是難為在晏清黨始終中規中矩的左雙了,到六組以來一天天的沒個安寧日子…想他曾經也沒見過這些場面──就算有,次數也不會這麽頻繁,更不會讓他非要沖在一線。所以危進就算身手勉強能達到翟沄年的要求範圍,也夠不上六組這些人的真正水平。

“走!”Christian像是個精神分裂的,根本不管自己前幾秒裏在說什麽,沖着危進就幹脆利落地喊了一嗓子。

“………”好嘞。

危進一邊發了狠似的瞄準、開槍,像是給自己的手報仇一樣;一邊躲避着對方的反擊往門口去。

危進抄起自己的包──裏面裝滿了各種武器。槍裏子彈耗盡,危進便直接換了一把槍繼續。

走到門口,Christian正要舉起槍,就看面前的人身體一僵,随後又緩緩倒下。而在那個人的前面,随着遮擋物倒下,景樆淑的身影就露了出來,她的手上還舉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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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在這?翟沄年呢?

剛從房間裏出來的三個人思維難得瞬間同頻,同款的震驚同時在他們臉上閃過。

景樆淑眼睛也不眨一下,朝着姜亦宸就開了一槍,姜亦宸眼眸微凝,Christian倒是立刻就要拉開姜亦宸并且把槍口對準了景樆淑。姜亦宸眼疾手快推開Christian,并且自身沒有絲毫避讓,她語速飛快而又發音清晰:“槍放下,Christian!”

Christian被推開的瞬間,一枚子彈迅速飛過,又在眨眼間釘入牆壁。向後看,最後一個将死未死的人開了自己的最後一槍,終于還是倒下。

“別那麽緊張嘛,知道你們情比金堅──就算我真有這想法也不至于蠢到這麽明目張膽地和你們動手吧?”Christian語氣輕佻,多有些漫不經心。

一番混戰下每一個人都很是疲累,當然這并不包括景樆淑。

很快,四個人就走去了洗手間;而景樆淑叫的滅火的人随後就到了現場。

“所以你們就不好奇為什麽打起來了也沒聽見喊聲嗎?”危進覺得自己似乎掌握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景樆淑秘密帶走并且安穩情緒了。

姜亦宸一邊給自己擦傷的手纏繃帶一邊冷靜複盤:“可能是因為本來住的人就不多,加上晏清黨那群慣會勝之不武的已經和住在這裏的人換了房間了。”

全場打完還十分體面的景樆淑站在一邊,氣定神閑地理着衣服,一副“全在意料之中,我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非常有先見之明的副組長肯定得交代好服務員才來幫忙啊。”

Christian聞言只是看了看鏡子裏的他們,然後給自己洗着臉。甩了甩手上的水漬後才淡淡開始詢問:“翟組長呢?”

“你們翟組長我可沒動,我也未必打得過啊。”屁,打是可能打得過的,只是景樆淑不會對翟沄年下手而已。

景樆淑:“在睡覺呢人家。”

“哦。”

“我們現在住哪?”危進的思維逐漸拉近,回到了眼下比較重要且現實的問題上。

“……”對哦。

姜亦宸臉上現出一瞬的空白,認真考慮了一下後說:“翟組長不會介意我公費換酒店的我知道。”

“走喽,我看見了旁邊有一家,特別貴來着。”Christian笑得不懷好意。

危進皺眉想了一下這附近大致有些個什麽酒店,思索了好一會兒符合條件的有哪個之後才略有遲疑地開口。

“那不會是……齊氏企業的店吧?”

“……不是!──吧……?”姜亦宸眨眨眼,看看危進,視線又挪給了Christian,似乎是在求證。

“行了,你們去吧,我去瞧瞧你們翟組長。”

等到他們聽到聲音的時候,景樆淑已經走出去幾步,擡手朝他們晃了晃就算是道別了。

到了Christian說的地方之後,三個人都立刻就看向了招牌。

──好的,真的是。

不是…齊家業務範圍挺廣?

驚訝只是一瞬間的,他們立刻就又想到了別的主意。

Christian:“沒關系,正好啊。”

景樆淑回去時,微弱的動靜還是被翟沄年察覺了,翟沄年很快醒了過來,只是因為實在困倦,睜不開眼睛,就只是迷迷糊糊哼哼:“你去哪了?”

景樆淑不急着回答,只是順着翟沄年抓着自己手帶的方向挪了些,然後給翟沄年拉了一下被子,低聲哄道:“沒呢,睡不着出去走一下。”

手上抓着人的手力氣是一點沒撤,聲音卻是軟軟糯糯的。

“嗯……”

景樆淑看着翟沄年熟睡的側顏,伸出空閑的一只手,卻突然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算了,畢竟是個沒什麽安全感的人……太容易醒了。

景樆淑一邊想着,一邊又模仿着翟沄年睡着了的呼吸頻率。她盡量讓自己沒有任何問題,讓翟沄年最大可能完整地睡到時間──雖然就還有四五個小時了。

景樆淑靠着床後的木架子,閉上眼卻始終養不出來睡意。

還在火車上的時候景樆淑就很糾結了──

晏清黨的人跟到了火車上,她從看見的時候就再考慮幫翟沄年解決了他們,但一直到他們找到翟沄年的時候景樆淑都沒真正動手。

一方面是因為畢竟時機不合适;另一方面就是因為自己已經出了很多次手了,先前幾次都能勉強搪塞過去,可這一次實在牽強。而且她也知道火車上必定有另一個人在盯着她和那兩個人的動向,但她并沒有确定下來是誰。

但就算這樣餘敬鶴還是問她了──就在她下了火車後的不久,就有人給她遞了信:“今晚下手,希望你在現場。”

話裏話外是個什麽意思就很明顯了:一方面想讓景樆淑提供幫助,另一方面也給了景樆淑機會自我證明。

所以景樆淑轉頭告訴了晏清黨那邊翟沄年他們住的位置,具體到了房間號。但是,可能處于私心,景樆淑提前帶走了翟沄年,讓她遠離了這場危險。

她也在翟沄年睡着後迅速溜到了這裏,在現場觀看了一會兒戰争電影第一線,順便趁亂朝着姜亦宸他們開了幾槍──每次僅僅擦着他們而過的,都是景樆淑。而直到景樆淑終于設好了局借姜亦宸他們的手解決了那個眼線之後她才真正開始比較明目張膽地幫着姜亦宸他們三人。

思及這些,景樆淑一時竟也覺得荒謬。

明明在最開始的時候,在景樆淑還不知道翟沄年就是箋心的時候,景樆淑對翟沄年所有的期許,不過是利用而已。

──利用翟沄年六組組長的身份,利用翟沄年對她的信任以及随之而來的職務之便……利用一切可以的資源去達到她自己原定的目标,僅此而已。

可是…兩個身份的重疊,冥冥之中撥亂了些許原定軌道,自此必然一路偏離航線。但是箭已在弦上,終究不得不發。至于如何面對翟沄年,如何處理這段關系……景樆淑還拿不定主意啊,也拿不出想法。

心理的失眠終歸抵不過生理的困倦,思緒繁瑣之間,景樆淑還是逐漸意識朦胧起來。

……

是某年春天──暮春時節了。

那時候的景樆淑剛剛被帶回慈遇孤兒院不久。

那天是個陰雨天吧,齊安懷去了慈遇,不是為了談接下來的資助,只是來确認景樆淑的身份──那時候他已經回過家裏,雖然翟沄年盡力複原了原先的場景,但齊安懷畢竟已經在生與死的臨界點周圍行走了十多年,一點細微的異樣也會引起他心裏的警鐘大震。

“你們撿到她的時候衣服還在嗎?”辦公室裏,齊安懷語速緩慢。

撿到景樆淑的人回憶了一遍那時的場景:她出去的時候,孤兒院附近的木槿樹正值花期,樹下一個小孩,睡得很乖,像是……沒熬過昨夜的冷風。那個小孩的名字也由此而來──“槿籬疏複密”。

“在的,聽您說的,我們對這些孩子的物品都有留存。”一面是為了給他們留個念想;一面也可以算是一些線索,用以某時确認其身份。

齊安懷拇指拂過衣服邊沿,神情複雜──有驚喜,不乏釋懷,像是經年夙願得到交代。

“真的……承泓……”齊安懷盯着衣服看了很久,才說,“我能看看那孩子嗎?”

所以十來分鐘後,景樆淑再次看見了那個僅僅見過一次的人,想了一會兒也不知怎麽稱呼。

“不用稱呼了,只是……有些事情,我覺得你需要知道一下。”

……

不覺之間,天色既白。

雖是夏日了,可是初升的太陽,依舊沒有什麽溫度。

夜色……依舊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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