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栀子
栀子
“時間還早,我們去書店裏邊坐會兒?”
“你倒是會挑地方?”翟沄年擡頭看着書店的牌子,覺得很熟熟悉,仔細一想吧……好像就是自己用來聯絡的地點之一。
景樆淑張了張口,稍顯驚訝,但又接受度很高:“……又是你名下的啊?”
翟沄年點點頭道:“嗯哼。”随即她擡腿走進書店,一邊提醒景樆淑:“走吧,聽你的。”
“呃……”店裏掌櫃的也沒想到能見到翟沄年本人來,而且還帶了人,遲疑了一下,大腦飛速運轉,折中一下道,“您二位是買書還是看書的?看的話樓上有桌椅。”
“哦,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上去。哦對了,麻煩泡兩杯栀子花茶,謝謝。”
翟沄年前些天在園子裏無事可做,索性泡了壺栀子花茶,她觀察了一下,景樆淑并不讨厭這味道,甚至算是相對喜歡了。
——當然,事實上,如今的她們對于吃喝上都并不挑剔,忌口左右不過三種吧。
“好。”
翟沄年和景樆淑挑了處完全靠窗的位置,這裏的地段相對空曠,此刻正好可見熔金般的落日。
景樆淑原本始終落了半步跟着翟沄年,直到走到沙發邊上,才又考慮到翟沄年并不方便坐裏側,就趕緊加快了步子先坐在裏側了。景樆淑坐下後視線卻仍不離翟沄年,等翟沄年把拐杖放在一旁靠着了,突然揚起嘴角,一看便知是在謀劃什麽小心思了。
“大小姐……”景樆淑似乎很放松,語氣聽來也只像随口一說。
翟沄年頭也不回,僅是習慣性瞥了一眼景樆淑,應道:“嗯。怎麽了?”
“我啊……”
翟沄年并未察覺什麽,所以也毫無戒心地站在景樆淑旁邊,扶着靠背準備稍微走半步就坐下,卻絲毫沒有防備地就被景樆淑拉起了手。後者用勁把翟沄年往自己身上帶去,翟沄年一時重心不穩,卻并沒有下意識動手——因為她知道,那是景樆淑,所以她不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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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沄年條件反射般抓住景樆淑,即使是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景樆淑依舊很小心,真的做到了沒有半分差池——并沒有碰到翟沄年的傷。
翟沄年皺了皺眉,雖然嘴上還在嗔怪着“公共場合幹嘛呢”,行為上卻沒有半分要起來的意思,反而靠着景樆淑靠得特別的舒服,像是只被順了毛的貓兒,乖巧地依偎在景樆淑懷裏。
景樆淑一手攬着翟沄年的肩,一手還拿着剛才路上拿的兩本書,遞了《左傳》給翟沄年。她幫翟沄年把頭發捋到耳,後歪歪頭看着翟沄年,眉眼染着笑意:“那你到是起來啊。”
“我就不呢?”翟沄年翻着《左傳》打算找到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一頁聞言頭也不擡先就接上了話。
景樆淑不再說什麽了,她靠上來沙發,伸手把翟沄年的頭發順到一邊,随後又将翟沄年摁到自己懷裏,最後把頭發擺弄回先前的樣子。
翟沄年并不有什麽別的動作,只是靜靜地像是下定決心當個提線娃娃一樣,由着景樆淑牽線。
有了翟沄年的縱容,景樆淑索性也就肆無忌憚地擺弄起了翟沄年的頭發,一會兒覺得放在身後好一些,過了會兒又覺得不太對,來來回回好幾次,直到翟沄年真的看不下去了,擡起手來。
微涼的手掌覆在了景樆淑的手上,也不知道是因為那一絲涼意還是什麽的,景樆淑突然僵了一下,但幾乎是在眨眼間又恢複正常。她語調上揚:“怎麽?”
翟沄年總算擡起頭來,輕輕嘆了口氣勸說道:“別鬧了,安分一會兒好不好?”
“嗯……”景樆淑一副猶猶豫豫又打算要提條件的做派。
翟沄年等了兩秒下文,其實她一早就知道景樆淑想幹什麽了。翟沄年無奈地稍等搖搖頭,随即湊上去親了親景樆淑的唇角。
景樆淑順勢扣住了翟沄年的後頸,在翟沄年繼續低頭前扼殺了這個想法。
“這可不算。”
翟沄年也并不躲閃,直到……
直到翟沄年突然聽見一陣并不急促,又比較穩健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順着木質臺階上來了。
手裏的書突然掉落在沙發上,翟沄年擡起手擋在唇邊,卻也沒來得及阻止這個隔着手掌的,蜻蜓點水般的觸碰。
“來了,好好坐着,手先放開。”翟沄年手掌稍稍停了一下才趕緊又放下來。
景樆淑很聽話地放開手,虛虛地護着翟沄年以免她一不小心又摔了,直到翟沄年坐下後才算放了心。
“你們的茶。”
翟沄年:“麻煩了。”
那服務員也有眼力見,送完了茶就不再來打擾這位東家和她的……不知道是誰。
景樆淑看着那人離開的身影,頗為滿意地點了下頭,随後又伸手攬過翟沄年的肩膀。翟沄年早就習慣了景樆淑沒事就膩膩歪歪了,她倒也樂得這樣,所以很自然地就靠着景樆淑的手臂,重心幾乎都放了下來。
景樆淑也并不介意這樣,一點也不覺得不方便,更不會嫌累什麽的。
這一刻,她們依靠着彼此,在染紅了半邊天的夕陽下,捧一卷書,泡一杯花茶,像是任何一對再為平常不過的情侶一樣。
此刻,沒有了時不時會面對的生死一線,放松下時刻緊繃的神經,并不存在謹小慎微又精心算計每一步……有的,只是此時的寧靜和松懈,以及——身邊和心裏都只有彼此的她們。
點點餘晖也随着時間的推移,消散在了一次次翻動的書頁見。夜色漸漸漫了上來,道旁本就不算明亮的路燈亮起,透過窗戶看去,只剩了一團光暈。
翟沄年本就沒有拿書,所以拽了一下景樆淑的衣袖,道:“走吧?”
景樆淑對翟沄年的建議——除了偶爾工作上的提議,一向是完全服從,盡量實現的,現在也不例外。她松開了攬着翟沄年肩的手,把書放在桌上,稍微側身對翟沄年說:“來,扶您起來?”
翟沄年一哂,笑說:“別貧啊,少來。”
景樆淑也勾起了一抹笑意:“是是是——”
付了錢後,景樆淑注意到翟沄年并不明顯地點了下頭,帶起些許不明顯的笑,估計是跟熟人正式打招呼并且道別了。
翟沄年和景樆淑并肩走在街邊,披着柔和的光亮,也裹挾着夜色,分不清哪個更多一些。
走到街口,一個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的婦人推着輛車等在路邊,車上擺着各式的花卉,一串串的裝飾燈環繞着,到底是為了裝飾,順便方便人看花。
覃市本就是一個有名的古都,不管是建築還是習俗都一直保留着歷史的影子,連街邊這樣一處賣花的地也不例外了。
倒也不是別的什麽,只在于細節上:她用以包裝的紙都是木色寫着各類詩詞的紙,仔細看來并非大家之作,倒像是人為一筆筆寫上去的。
景樆淑和翟沄年走到這裏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又很默契地看向對方,最後相視一笑。
“走,我這愛花的翟大組長,去選一束吧。”
翟沄年聞言便開始琢磨,景樆淑并不着急,慢慢地跟在翟沄年身側,眼裏也不看花,反而一直很是溫柔而溢滿了愛意地看着她的翟大組長。
最後翟沄年的目光停在一束木槿和栀子花搭配着的花上,她說:“這束吧。”
那位夫人聽了,伸手取過翟沄年指的花,問道:“要選一下紙嗎?”
翟沄年和景樆淑都看了一下她擺着的樣紙,翟沄年本來要說不選了的,話到嘴邊卻被景樆淑截胡了:“就那張吧。”
翟沄年順着景樆淑的手看去,突然就明白了景樆淑的意思,不由輕笑一聲,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景樆淑剛才來的時候記一眼看上了這張寫着《釵頭鳳》的紙,不為別的,就只為那一句“欲箋心事,獨語斜闌”。
路燈似乎更明了幾分,翟沄年和景樆淑仍舊并肩而行,景樆淑幫翟沄年拿着花,打算去攬翟沄年,卻被翟沄年掃了一眼,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拒絕,她說:“不行,在監獄那差點就絆着了,好好走路,該學會獨立了,景副組長。”
“哼……遵命——”景樆淑拖着調子應了,雖然聽起來就不太情願。
走了幾步路之後,景樆淑還是覺得不對,就是想拉着翟沄年,所以她很快地考量一二又開始打起了主意:“你看啊翟組長,哦不箋心姐姐……我木槿花都送你了,牽一下嘛,哎呀……”
翟沄年默默別過了頭,分明已經軟下心來了,卻又怕某人因此就得寸進尺繼續“施法”,不得已只好壓着笑偏開頭才稍稍顯露出來些許笑意。
“不要。”
“牽嘛……”
“不。”翟沄年裝出來的态度依然堅定,不為美色動搖半分。
景樆淑可就太會拿捏翟沄年的命脈了,尤其是她一開始就看出來了翟沄年的松動,怎麽可能放過自己快要到手裏了的天鵝呢:“沄年——”
“……我,思想考核滿分。”
“偶爾錯一道題,會怎麽樣呢?”
“……”
翟沄年沉默片刻,索性也不繼續拄着拐杖了,她手提着拐杖,擡手放到景樆淑面前,看景樆淑冷着,翟沄年突然笑出了聲,說:“幹嘛?腳傷本來就不重,已經可以試着走了,我就是純粹懶而已啊——來,給你個機會,牽不牽?”
喜悅之色瞬間以上了眉眼間,景樆淑毫不猶豫挽過翟沄年的手臂,同時也接着這個姿勢借翟沄年一點力,從而走得不算很累。
翟沄年也不是什麽規規矩矩走路的人,剛走兩步就又要開始逗景樆淑了:“哎,說回剛才的話。”
“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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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