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端倪
端倪
翟沄年在一處屋前站住,也收回了思緒,她稍微停頓一會兒才又拿出鑰匙去開門。
進去之後,翟沄年還在玄關考慮着有沒有換鞋的必要,一股清苦的藥香就絲絲縷縷傳入鼻尖。翟沄年稍微皺了皺眉毛,打消了換鞋子的念頭。
——張瑜蕊已經準備好要走了,只是還在坐着喝藥而已。
翟沄年知道藥苦,所以轉過身去看張瑜蕊時一只手便伸進了外套的口袋裏,打算拿出一顆糖來。
翟沄年的口袋裏向來會備着些糖,各種口味都會有一些,但別的口味或許只是為了掩飾其中某一種糖的高頻率出現。
就比如現在,翟沄年拿出口袋裏一種口味的糖,感覺不太對,所以她低頭看看,——果然,是景樆淑一直都更為喜歡的一種。
翟沄年稍微一愣,也就是這麽一愣的時間裏,張瑜蕊擡頭,剛好看見了翟沄年的手,以及她手上那顆糖。
在不久以前吧,本來她和翟沄年就認識一年多一點,再久也久不到哪去。那會兒也是張瑜蕊坐在沙發上喝藥,翟沄年看着書,提醒說:“你其實可以含塊糖壓一壓苦味。”
所以張瑜蕊随手從桌上的盤子裏拿了顆糖——那時候拿的,就是翟沄年現在手裏這種樣式的糖。她剝開了包裝紙便打算吃。翟沄年卻餘光一掃,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她似乎是要制止張瑜蕊地,但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翟沄年只能一臉“你……加油”的表情,有些心疼地看着張瑜蕊。
張瑜蕊再迎上翟沄年視線的瞬間還很是不明所以,知道一股酸得有些發苦的味道彌漫上舌根事,張瑜蕊喝藥都幾乎面不改色的臉上,突然有些空白和僵硬。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翟沄年,似乎是很想說:“你不是挺愛甜的嗎?你買糖的時候怎麽想的?”
翟沄年突然有些想笑,但又覺得多少顯得自己過于幸災樂禍看熱鬧了,所以用自己最高的職業素養忍住了笑,很真摯地說:“我本來只要提醒你的,但是……來不及了。換一顆吧。”
翟沄年說着,還很貼心地給張瑜蕊挑了一顆甜但不算很膩的糖給她。
*
翟沄年只是一頓,便很快回神,換了顆甜的糖給張瑜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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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翟沄年應着,起身把盛過藥的杯子放進了水槽裏,接了些水先泡着,準備回來時再洗。
街上,人來人往,一方面是礙于自己對某一些人來說實在過于惹眼;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原因所在,是翟沄年自己并不算喜歡這些熱鬧。
對于第二點原因,張瑜蕊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她并不打算真的讓翟沄年一直陪自己逛。她更多的只是想讓翟沄年出來走走,而非每天固定路線與時間,幾乎不給自己留什麽思緒萬千的時間。
“你要不休息一會兒嗎?我去那邊走走。”
到了一處報亭,張瑜蕊适時出聲提議,畢竟翟沄年已經陪自己走了好一會兒了。
翟沄年略做思考,想起來雖然自己一直裝不知道,但始終都會有人暗中跟着她,确認她的安全:一部分人來自自己哥哥,一部分人來自樓硯南。
樓硯南的人不說,自己哥哥的人倒是一定會也護着張瑜蕊的,所以到底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行,那你自己去吧。”
翟沄年坐下,抽了份報紙。
這時候……應該在開會了吧?她……
不是,我幹什麽要去找她啊!
翟沄年思維散開,還是很認為不久前的自己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過了可能有十多分鐘,張瑜蕊就回來了。帶着些糖,翟沄年看着她走進,講錢壓在熱牛奶的杯子下便站了起來。
“回來了,買的什麽?”
張。瑜蕊将兩袋東西分開,一袋遞給了翟沄年,她說着:“這個是給你的。”
翟沄年視線垂落,突然便開始走神,不是單純因為張瑜蕊給她買了糖,而是因為那些糖,卻是某個人很喜歡的,也是現在自己裝得最多的一種。
至于翟沄年愣神愣了很久,直到張瑜蕊再次叫她才回神,卻又或許是因為幾個鐘頭前才見過那個人吧。
“你……怎麽了?”張瑜蕊突然有些拿不定翟沄年的意思了,她眨了眨眼,說,“我看你經常拿的糖都是這個口味,覺得你可能喜歡,所以買了些給你。”
翟沄年笑了笑,摸了摸張瑜蕊的頭,跟這位比她小了十來歲的孩子說道:“沒事,有點驚訝而已。對了,下午想吃什麽?”
你倒是……過于懂事了些。
“回家吃吧,早上有時間就去附近買了些菜。”
“好啊。”
張瑜蕊轉身後,翟沄年的眼神有些暗,她狀似無意地看了看四周。
這誰的人,這麽沒經驗?
翟沄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擡頭頭又看向不遠處,正好和一個一身長衫的人對上視線,翟沄年點頭,示意某個方向。那人也很快會意,撣了撣長衫轉身沒進人海中去了。
翟沄年則是很快調整好情緒,快步跟上了張瑜蕊。
今天過了,讓她去齊家那邊好了。
也是不該這麽出來的……
翟沄年心裏悄然思考,面上卻不露分毫端倪。
*
會議室,景樆淑穩居長桌一端,兩手交疊撐着下巴,視線卻留在對面空出來的那個位置——據說是翟沄年要做那的——雖然她一直沒想明白座位的次序。
如果按照職位高低來看,翟沄年不應該在首位才對的啊,畢竟這兩年以來她始終只守着組長這個位置,對于升職堅持拒絕,最後還是在青鳥勸了她之後才擔任了總教官。
那如果不是,又該有什麽潛在的規則呢?
這并不稱為景樆淑真正走神的原因。對于景樆淑而言,她走神的唯一原因,只是翟沄年對她的态度,以及此刻,翟沄年當真一面都不露。
可能是景樆淑過分敏感了些吧,她莫名覺得,翟沄年是不是真的只是“組長”,又或者……上層之間,達成了某種約定,讓翟沄年名義上停在組長一職,而實際地位遠不止于此呢?
“行了,還有什麽別的事嗎?”樓硯南一早就注意到了景樆淑看似專注的表情裏,不時浮現的複雜、疑惑這類神情。他也猜到了為什麽,只是不想,也覺得沒有必要點破。
沒有人再說什麽,會也就這麽先散了。
自己的人遲遲沒有回來,景樆淑不免開始有些擔心:難道被發現了?
景樆淑一邊覺得不太可能,也并不應該,因為她跟翟沄年的時候也發現了今天翟沄年出門有人不近不遠保護着,興許來自于她哥哥,那自己的人也不至于那麽容易被察覺出來吧。可另一方面,景樆淑又覺得,翟沄年獨身這麽些年,她的敏銳程度,沒幾個人比得上,就算被察覺到了,也是正常的——這或許才是合乎常理的。
而另一邊,翟沄年坐在桌邊,也不怎麽說話,只是安靜地陪着張瑜蕊吃飯。
“你今天要加班,對嗎?”不知怎麽的,張瑜蕊突然停了筷子問翟沄年。雖然她語氣肯定,但隐約還是可以聽出來,她是希望翟沄年留下陪自己的。
很奇怪,分明翟沄年怎麽看都不想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人,可從一開始,張瑜蕊就很信任翟沄年。或許只是因為,火光之中,只有翟沄年堅持跑進來,向那時的自己伸出了手。讓自己站起來,跟着她出去。又一言不發離開去處理傷口,再回來時,披着外套掩蓋血跡斑斑,又朝自己緩步而來,伸出一只手,拉她到了陽光下。
而相處之中,張瑜蕊漸漸地,真的把翟沄年當做了“姐姐”。
翟沄年也停了筷子,短暫的幾秒時間裏,張瑜蕊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答案,也覺得翟沄年會說一句“應該吧”。可是又等了幾秒,翟沄年揚起些笑,說:“很想我走?”
張瑜蕊怔了怔,随即明白了翟沄年的意思,立刻笑容明媚很多,搖搖頭:“沒有,沒有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翟沄年便不說話了,她眼角彎起,像是月牙,浸在水中。
飯後按照慣例,翟沄年會教張瑜蕊彈鋼琴,但不再像當年對另一個人一樣,手把手教了。張瑜蕊學的速度可能不如那是本就有功底的景樆淑,但她并不像景樆淑那樣,“恃寵而驕”,總想着怎麽套路翟沄年,讓翟沄年靠自己近些。張瑜蕊很認真,所以學起來速度卻是比當年教景樆淑的用時短些。
——翟沄年又是也有示範,但她幾乎不用左手,就算用了,也只是一些很慢,很簡短的東西。
看張瑜蕊有些困意,翟沄年便勸她好好休息,合上門之前,翟沄年突然想起來件事,便就靠在門邊,和張瑜蕊商量:“對了,今天出去可能會有點事。為了你安全,送你去齊家那邊住些天,可以嗎?”
翟沄年給張瑜蕊留了拒絕的空間的,如果張瑜蕊不願意,當然也可以有第二種甚至第三種選擇。
張瑜蕊考慮了一會兒,想起自己之前也在齊家住過些時間,到底不讨厭那個地方,便索性答應了。
翟沄年點點頭,說:“明天我送你過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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