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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李萍自認是個文化人——八十年代高中生含金量不比如今本科生差，看不起那些只會撒潑的村婦，說話慢聲慢氣，極少口出惡言，加上丈夫有錢有勢，一身名牌出入名車，向來以上流社會貴婦标榜自我。

她又是個有眼光的，看出蘇建城是支潛力股，所以不惜背負罵名也要介入人家夫妻之間當第三者；更是個有心計的，順利PK掉小四小五小六小N懷上了蘇家長孫，并在蘭英入土一周後就進了蘇家門。

一帆風順地挖牆腳行為讓她對自己信心十足，對馴服小蘇蒙也理所當然地以為會手到擒來。

想想吧，沒有早教，沒有亂七八糟的電視劇動畫片給小孩注□□神催熟劑，四五歲的孩子懵懵懂懂知道什麽？給點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生哄着，還怕他不乖乖聽話？

只可惜蘇蒙是她幸運的終結者，小小孩童的确不懂事兒，可小獸般的敏銳直覺卻察覺到她的不善。小時候不太會說話時只是不理她，懂事兒後明白這女人是害死媽媽的幫兇後，就開始想着法兒地給她找不痛快。

要是尋常人家，繼子和繼母關系惡劣，自有生父過來調停，并大部分情況生父是偏向新媳婦打壓淘氣孩子，時日一久小孩兒知道自己分量不夠，要麽愈發叛逆，要麽偃旗息鼓夾着尾巴做人。可到了蘇蒙這兒，架不住他有個孫控的奶奶，不管是繼母兄妹還是生父，誰和蘇蒙有矛盾就一定是對方的錯，就算事實上是蘇蒙不對在老太太看來也是那個壞女人胡說八道陷害小孫孫。

這自然愈發助長了蘇蒙的氣焰，十三四歲叛逆期剛開始那會兒蘇蒙李萍天天唇槍舌戰就不帶停的，李萍不像蘇蒙，什麽都敢往外說，磕都不打一個，往往被噎得直翻白眼無聲認輸。蘇羽凡蘇雨月聽不過去想付諸武力，可一個嬌少爺一個嬌小姐哪裏是打架不要命的蘇蒙的對手？別說兩小的，就是母子仨一起上也是被揍的命。男女不論，敢上來他就敢抄花瓶酒瓶不管什麽瓶往人腦袋上砸，那端起凳子橫抽豎排不論生死的架勢任誰看了都要膽寒。

老太太？只要你們不打到她寶貝孫孫，她就只管站樓梯上看戲。屢戰屢敗後，李萍只能找蘇建城告狀，可蘇建城想教訓蘇蒙也沒辦法，有老太太攔着呢！怨氣積聚的結果就是老太太一旦被另外兩個子女接走，蘇建城就找機會收拾蘇蒙，然後老太太回來着急上火罵大兒子不孝。

雖說看到蘇建城倒黴蘇蒙高興得很，可自三年前老太太火太大進了次醫院後，蘇蒙就消停了。他是想給那一家找不痛快，卻從來沒有害老太太的意思。明白再肆意妄為下去，奶奶也會被牽連後，蘇蒙便收斂了許多。只要李萍不挑事兒，蘇蒙就當看不見她。

李萍眼見收服蘇蒙難度堪比登天，想給他使絆子可小兔崽子本就機靈又有老太太護着，成功幾率不大。正發愁，卻在某天聽到蘇建城抱怨蘇蒙花錢太費，纨绔子弟不過如此，便眼睛一轉想出了新招——放任蘇蒙纨绔。

就憑蘇蒙對丈夫的恨意，兩人和解根本沒可能，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拉仇恨？不如縱着蘇蒙，任他糜爛下去，老太太再結實也是快70的人了，還能活幾年？等她一蹬腿，丈夫自不會再由着他胡鬧下去，只會遠遠打發了他。

雖然這幾年花費讓人看着心疼，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小不忍則亂大謀，李萍也只能看着每月賬單咬牙忍了。

想明白後，李萍也不再有事沒事撩撥蘇蒙，幾年來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但之前經歷實在太過苦逼，李萍對蘇蒙的積怨又怎是說克制就能克制的？所以不說話時她還能保持理智，但只要蘇蒙一開口，李萍所有精力就自動轉到怎麽回敬蘇蒙上去了，立馬原形畢露，什麽貴婦風範，什麽高知氣韻，早抛九霄雲外去了。

這次被蘇蒙惡意詛咒，李萍又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和你爸都好好的呢，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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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好，可再好也有死的一天，到時候再安排墳地，我媽倒沒什麽，可你就得曝屍了，這萬一過了下葬的好時辰，對你對我爸對你兩孩子都不好。”蘇蒙才不怕她的眼藥，對面沉似水的蘇建城理都沒理，一臉真誠地說着氣死人的話，“你說我爸這麽有錢，你死了他也不能為你單着，就是他樂意，那群眼裏只有錢的女人也不會樂意，要是因為你的緣故生意不順，他可怎麽養活新老婆和外面那一群阿姨？”

“蘇建城，你看看你兒子，都說的什麽話！”李萍憋紅了一張臉，張了幾次嘴都不知道要怎麽反駁，蘇蒙這小兔崽子嘴皮子愈發利索了，這話不止咒她早死，笑她見錢眼開，更暗指她管不住丈夫，氣惱之下，只能向蘇建城求助。

蘇建城的反應很是直接，一巴掌就扇了過去，他算是明白了，論牙尖嘴利，幾個人加起來也沒這小兔崽子一人能耐。跟他鬥嘴只會自己找氣，還不如動手實在，看不過眼扇就是了，管老太太怎麽想，他肝兒都快爆了，再不解氣就得爆血管了。

蘇蒙有了之前經驗，早做好防備，本又是打架老手，手腳靈活自不用說，往後一躲一矮身就避了過去，還有空吩咐小芳扶老太太後退幾步，省得被波及。

蘇建城狠狠一掌收勢不及，猛地拍到了紅木椅背上，疼得他臉都扭曲了，偏還不好意思發出聲音，看着蘇蒙的眼神愈發不善。

老太太瞅兒子是真動了氣，就怕小孫孫吃虧，健步如飛地跑回房間，翻出自己的拐杖，又健步如飛趕回客廳。找準大兒子背影就沖他屁股抽了過去，一邊抽一邊嘴裏還念叨：“你個不孝子，讓你打我蒙蒙，你個不孝子，老太婆辛苦把你拉扯這麽大，就是讓你打我孫孫的嗎？你個不孝子……”

老太太那拐杖可是實打實的老檀木，當年蘇建城為附庸風雅花了大價錢給老太太求來的，雕工精細自不用說，抽起人來更是威力無窮。蘇建城忍着屁股痛，逃竄間還要回頭關心老太太有沒有磕到碰到，辛苦非常，狼狽萬分，哪還有一點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模樣？

這般情境自然也沒心思教訓蘇蒙了，李萍見丈夫被攆成這樣，更不好坐視不管。蘇蒙那小兔崽子太乖覺，以前他們還能趁老太太不在收拾他，如今老太太一走他也不回家了，人影都沒有，教育誰去？收拾誰去？沒了靶子，火氣又不能說消就消，自己幾人難免要遭無妄之災。

今天這事兒過了，丈夫就是再氣也肯定動不了蘇蒙，那受氣的只能是自己。這會兒幫着老公留點面子，等會兒自己也能少被說幾句。能在那麽多女人環飼下穩坐蘇夫人寶座，李萍腦子還是很好轉的，罵不過蘇蒙，對付老太太還是足夠的，上前硬撐着替蘇建城挨了幾下，老太太果然不動手了。

這是慣例，李萍只以為在老太太心裏自己還是外人，不好意思教訓自己，卻不知道真實緣故是老太太不齒李萍當年作為，嫌打了她髒了自己拐杖。

那邊李萍低聲下氣地給老太太賠不是，替老公留面子，這邊蘇蒙見奶奶健步如飛，心細如發，又有小芳在一邊看護估計不會有什麽意外，便想趁亂走人。可能最近太累了，這麽一鬧騰，他竟有些乏力。

但蘇羽凡蘇雨月怎會任他逍遙，在自家爹媽受難的時候？可動手他們不敢，當着心偏到咯吱窩的老太太，也不敢動陰，只能把三人，尤其是自家爸媽的注意力轉回來。

他們就不信了，蘇蒙擅自給他媽遷墳這麽大的事兒爸會輕易放過。

果然，蘇建城看到上樓到一半的蘇蒙就是一聲大吼：“這事兒沒這麽容易完，你也別拿你李姨說事，你就說你這樣做，對得起你媽嗎！”

“我對不起我媽？”看着義正言辭的蘇建城，蘇蒙氣笑了，“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提我媽？她辛辛苦苦給你打理生意的時候你在和別的女人胡搞，她懷着我趕公交給你看店鋪累得差點沒命，你卻讓外面的biao|子比她更早生下野種，要不是你和這個jian人，她怎麽會被活活氣死？活着時沒見你好好對她，人成灰十多年了你又跑出來充什麽大尾巴狼！”

“蘇蒙！”被當着外人掀去遮羞布的蘇建城很是震怒，李萍更是氣紅了眼。

“蘇建城，你是最沒資格提我媽的人！”

蘭英走的時候蘇蒙還小，對媽媽的記憶只停留在她給他講過好聽的故事，會織漂亮的毛衣等片段，但看過蘭英記憶後，蘇蒙對蘭英絕對稱不上幸福的過往一直耿耿于懷。

不論蘭英過去愛的是誰，和蘇建城成婚後，她一直在努力地做一個好兒媳，好妻子。或許她不愛蘇建城，但她對蘇建城，對這個家的付出卻比那些嘴上說愛，行為上只會被寵的女人要多太多。

可是她的付出沒有得到該有的回報，甚至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這讓蘇蒙為她心疼。

發洩一番後，蘇蒙沒興趣理會那家人的反應，扶着樓梯回了房間。他可能真的太累了，這會兒居然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從未有過的感覺讓蘇蒙皺眉，咬了咬牙，才不要在這群人面前丢臉，憋着一口氣，直到關上房門，摸到床，才放任自己倒了下去。

樓下，老太太看着面孔如調色盤般變幻的大兒子，想起曾經兒媳的好，心中也氣不過，便抽冷子又給了他一拐杖：“當年是你對不起阿英，非要娶這個狐貍精，這些年也沒見你去她那邊拜拜，那阿英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嘛，蒙蒙自己處理就好了。”說完，不顧大兒子的反應，招呼小芳扶她回房。

小孫孫現在還在氣頭上，去找他也不會開門，還是讓他自己歇一會兒好了，不過再生氣也不能不吃飯，菜還是要做的，做好後溫着，什麽時候吃都可以。

被祖孫倆“jian人”“biao子”“狐貍精”罵了個遍的李萍看看一對兒女，又看看毫無動靜的丈夫，卻是狠狠哼了一聲，也回房去了，一路走一路掉眼淚，妝都花了，露出保養得宜也經不住時間流逝刻上細紋的真容。

蘇羽凡蘇雨月雖不忿媽媽被辱，但老太太是家裏的老太君，爸爸都只有乖乖被打的份兒，他們又能說什麽？至于爸爸那邊，看着臉色要吃人一樣，他們可不敢招惹，只能悶着氣偷偷回房，心裏對蘇蒙的怨恨又上了一層樓。

再次醒來，外面天已經黑了，蘇蒙軟着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好在是夏天，空調又開得不低，沒蓋被子也不用擔心着涼。蘇蒙也不勉強自己，閉眼又休息了會兒，感覺身上有了點力氣，才坐起身。一看時間，都7點多，早過飯點了，難怪胃裏空空的難受。

可能是一下子睡多了，還是有點頭暈，肚子又餓得厲害，蘇蒙就打開房門，準備先吃點東西再洗澡，不然低血糖暈在浴室裏，李萍他們就要樂了。

“少爺，您可算開門了，這點兒了也不出來吃飯，老太太也沒吃好晚飯。”一直守在門外的小芳見蘇蒙總算出來了，很是松了口氣。

因為蘇蒙對李萍一家沒什麽感情，自然不怎麽把人放在心上。每次争吵過後懶得看對方，就會閉門一兩個小時，但過去了就忘了。該吃飯吃飯，該出去玩出去玩，從沒像今天這樣，從下午2點一直鎖門到現在，怎麽敲門都不開，可把她和老太太擔心壞了。

“沒吃好飯的不止奶奶一個吧？”蘇蒙聽了，有些愧疚，但想着那幾個人被連累得也沒吃好飯，又覺得解氣，“行了，把飯菜端上，咱去奶奶屋裏吃，讓她也陪着用點，就當宵夜了，等會兒我再陪她去後面花園消消食，睡了一下午，骨頭都酥了。”

小芳已經習慣了蘇蒙說到李萍幾人時慣常的嘲諷語氣，并不以為意，事實上因為蘇雨月驕縱的小姐脾氣，就是沒有這份額外工資，小芳也更願親近這對祖孫。

蘇蒙只是看着陰沉難相處不好說話而已，處久了就知道他就是個脾氣別扭點的孩子，沒什麽壞心，尋到規律照着順毛，比誰都好伺候。

只是在聽到蘇蒙這麽久不開門是因為睡着後，小芳還是忍不住噎了一下，果然是小孩子，她和老太太也太高估了他，枉她們還在那兒設想了一下午等他出來要怎麽安慰，合着人家心大午覺睡得不要太好，真是……

自作多情的感覺太讨厭了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