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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轉情書

玻璃窗反射着投下的金色光線，有些刺眼。

鄒硯寧下意識眯了下眼，再睜眼看過去的時候，姜泊聞已經移開了視線。

他将環抱的雙臂松開，左手腕的手表往眼前送，慢吞吞說道：“給你們報個時，現在是北京時間上午八點五十三分，距離活動開始還有七分鐘，你們如果想就這麽耗着，那就繼續，反正我本身就覺得這個活動是在浪費複習時間。”

他語調似乎漫不經心，雙眼揚起來朝學生們掃過的時候卻滿是壓迫感。

這時，穿着黑色西裝套裝、頂着一頭大波浪卷的女人從過道那頭迎面而來。

李思明笑着沖她點頭，喊了聲：“劉主任，您這是……？”

劉敏滿是無奈：“這不活動快開始了嘛，二班還沒來集合呢！”

兩人話音落下，教室裏再次傳出姜泊聞的聲音：“好，又過去了兩分鐘。看來我們班學習熱情很高，既然如此，班長你跑一趟，去和劉主任說一聲，咱們班的同學自願留在教室複習，就不參加這次的活動了。”

這話一出，死氣沉沉的教室裏瞬間滿是哀嚎。

後排幾個男生坐直身子，七嘴八舌在喊：

“我說，有的人別太自私了，自己當衆頂撞英語老師本來就是你不對！”

“就是啊！憑什麽因為你一個人所有人都不能參加活動啊！”

“煩不煩啊，做錯了還不道歉，別耽誤我去見我偶像！”

“真沒擔當！”

鬧哄哄的聲音傳出，劉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輕啧一聲，也顧不上這裏還站着四個活動嘉賓，脫口罵了聲：“這個二班什麽時候能讓我省點心！”

說完，她加快腳步往教室門前繞，只留給這邊幾人一個風風火火的背影。

身後四人面面相觑，李思明只好領着她們繼續往前走，笑呵呵打圓場：“我們劉主任在管理學生方面一向比較親力親為。”

其他三人笑着點點頭，并沒接話。

鄒硯寧腳步慢了些，一個人走在最後，忍不住又回頭朝二班的方向看。

聯想這位姜老師前天在羽毛球場上叽叽喳喳不專注的樣子，和剛剛在講臺上頗為震懾人的眼神一對比，這反差感簡直像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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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四人已經被帶到嘉賓席安置好，這頭二班教室裏僵持的局面卻還是沒被打破。

此時是上午八點五十七分，距離活動正式開始已經只有三分鐘時間。

劉敏紅臉白臉都唱了一遍，試圖讓姜泊聞先以活動為重，班裏的事情之後再處理。

姜泊聞卻怎麽也不松口，堅持一定要昨天晚上在晚自習頂撞英語老師的男生趙羽博道歉不可。

他側臉看向雙頰雙頰漲紅的劉敏，笑眯眯安撫人家：“劉主任，您要不就先過去，反正活動缺了我們這一個班沒多大影響，缺了您可不行。”

劉敏瞪他一眼，怒意快要溢出眼眶。

以大局為重，她還是只能先離開。

姜泊聞折回講臺邊，右手掌往講桌邊一杵，斜着身子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故意取出手機把時間調整得精确到秒，一聲比一聲更低地倒數：“一分四十六、一分四十五、一分四十四……”

這麽一來，其他同學抱怨的聲音更大了。

犯了錯的趙羽博坐在窗戶邊倒數第三排，周圍都是敵視的目光，他咬了咬牙，噌一下站起身來。

姜泊聞餘光不是沒瞥見人影，但還是故意沒停下倒數。

趙羽博清了清嗓子，自己開口說道：“我願意跟英語老師道歉，我現在就去，這事跟同學們沒關系，不應該耽誤他們參加活動。”

邊說着，他已經拔腿要往外走。

姜泊聞這時終于将手機擺到一邊，低聲回應道：“還算你有點擔當，沒把這個縮頭烏龜當到底。不過你們英語老師現在在活動現場有事忙，你可以在活動結束之後找她。”

衆人愣了幾秒，班長順勢問：“姜老師，您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可以去參加活動了？”

他本意也并不是真的就不想讓班裏學生參加課外活動，更不是想逼着趙羽博當衆認錯，讓人家出醜。

青春期的孩子最愛面子，他自己又不是沒經歷過，怎麽可能不懂？

他只是想讓趙羽博和其他人都明白，做錯了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

昨晚在課堂上英語老師是怎麽衆目睽睽被趙羽博氣哭的，那趙羽博自己也該體會一下這種被別人的灼熱目光炙烤的滋味。

姜泊聞沒答話，只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了出門的路，反手朝外指了指。

學生們一窩蜂開始往外跑，腳步聲笑鬧聲混雜。

姜泊聞跟在隊伍後頭，看着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雀躍的背影，笑着搖搖頭，吼道：“都給我小聲點，別制造噪音影響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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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裏的音樂聲停下來，并排坐在嘉賓席第二排的鄒硯寧和向榆澤也沒再繼續聊天。

簡單的開場詞之後，主持人宣布一中第十七屆暑期師生交流活動正式開始。

一陣陣掌聲中，校長接過話筒開口講話。

鄒硯寧正要收回鼓掌的雙手去拿桌上的礦泉水，場地右側一群穿着校服的學生魚貫而入，她頓了頓，擡眼朝那側看過去。

姜泊聞指揮着學生們迅速整好隊，右手食指擺到唇邊，眼神和動作雙重警告大家保持安靜，這才小跑着站到了側面的教師隊伍裏。

他身上的淺灰藍襯衫搭着一條直筒的灰色西褲，腳下踩的是一雙黑白配色的運動鞋。

倒也并不是多麽正式的穿搭，但認真打理過後的發型，和前天在球場上被汗水沾濕淩亂的模樣相比，一下子更是将他本就優越的五官襯托得引人矚目。

他說話的聲音那麽好聽，那種嗓音，明明就是應該搭配眼前這種板正的模樣才對。

鄒硯寧喝了口水，還在對想象和現實的巨大差異耿耿于懷。

臺下的掌聲再次響起來，噼裏啪啦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拉回正軌。

她鼓着掌坐直身子，準備收回視線。

姜泊聞恰好朝這邊轉頭。

他擡眸看向她，長睫伴着雙眼眨動的節奏微顫，眼底不知是不是有陽光映襯的緣故，似乎格外熱情。

和鄒硯寧四目相對的一瞬，他微笑着輕點了下頭。

之前在球場上用那種态度對待他，最後還跟他說了那麽一句話，還以為再見面他就算不是滿腔怒火，也應該是視而不見。

可現在他居然在對她笑？

鄒硯寧有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或者他是在看別的什麽人。

一旁的向榆澤餘光瞥見心不在焉的鄒硯寧，歪着身子湊過來。

順着她的視線看了兩眼，疑惑道：“認識？”

尴尬的時候總會有些反常的舉動，現在的鄒硯寧就是。

她咳了兩聲，咧開嘴笑着搖頭：“不認識，就是聽講話有點無聊，走神了。”

向榆澤遲疑着掃她兩眼，抿着唇緩緩點頭，壓低聲音回應道：“堅持一會兒，用不了多少時間就結束啦。”

她“嗯”了聲，餘光卻還是忍不住去瞟姜泊聞的方向。

将近二十分鐘時間過去，一系列冗長的領導講話、活動規則講解終于結束。

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師生和嘉賓們的互動活動，先上場的是兩位乒乓球運動員和與之配合的兩名學生、兩位老師。

其餘人都從場地中間分散到邊上，安撫好自己班級的學生後，姜泊聞也趁着此刻稍顯混亂的場面鑽到了嘉賓席。

左手邊人影晃動，鄒硯寧下意識轉頭去看。

他正揮着右手沖她笑，一排白牙整齊展露眼前。

鄒硯寧有些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怔在原地。

姜泊聞将手上的橙汁遞過來，頰上笑意更深了些，張口沖她說：“你好，又見面了。”

一瓶橙汁還在眼前，鄒硯寧垂眸瞥一眼，但并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她重新恢複鎮定，皮笑肉不笑回他：“你好。”

以為得到回應已經是這段對話的良好開端，姜泊聞正想繼續說下次能不能一起打球的事。

鄒硯寧卻搶在他前面先開了口，語調平平地問出一句：“你是體育老師嗎？”

姜泊聞臉上的笑容僵住，眉頭也剎那就擰到了一起。

這模樣和那天比完賽，聽到她說“你不行”的時候簡直如出一轍。

他打羽毛球不行他承認，畢竟他以前本來就從沒打過。

可是他到底哪點像體育老師？

沉默幾秒，姜泊聞頓悟了。

她不是覺得他像體育老師，分明是在暗暗說他長了一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樣子。

“我……”他擡手指了指自己，一肚子話不知從何說起，反倒結巴起來，“我不是……我、我是化學老師。”

鄒硯寧沒接話，只撇着嘴點了點頭。

看他這副氣急敗壞、言語失措的樣子，她其實想笑。

一開始看他和自己打招呼，鄒硯寧沒多想什麽，打算敷衍一下就過去。

想到上次打完球他那個呆住的表情，又忽然覺得逗逗他應該會很有意思，一時興起才會冒出那麽一個問題。

姜泊聞又瞄她兩眼，還是決心要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

他倒吸了口氣，正要繼續說話。

鄒硯寧朝活動場地揚了揚下巴：“老師，那邊的學生好像鬧騰起來了。”

姜泊聞順着她的目光看，好巧不巧，正在草地上翻滾着打鬧的就是他們班的學生。

他閉了下眼，不禁咬牙。

這幫活祖宗什麽時候搗亂不行，就非得是這種關鍵時刻嗎？

一直沉默的向榆澤也在這時候插話：“這位老師，你還是先過去管管學生吧。”

他幾乎沒聽鄒硯寧像剛剛那樣不留情面的當衆讓人尴尬，一番腦補之後得出結論。

這個人應該是鄒硯寧讨厭的人。

既然這樣，他再補一刀也沒什麽。

向榆澤笑得溫和，緩聲又說了句：“你如果是想要硯寧的簽名和合影，一會兒活動結束時間來得及再排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