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取笑我?”

第10章 .“你取笑我?”

前一天晚上不歡而散後吳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很多事,學業、父母還有陳邺,壞情緒糾纏地她并沒有睡踏實。

早上醒來腦袋暈乎乎的,拖着步子去走廊盡頭洗漱的時候她故意放慢步子,但是隔壁沒有任何動靜。

洗完去食堂,大師傅看見她比昨天還熱絡,“小吳,今天有好東西,給你拿一碟。”

他端出來一小碟金燦燦切成小塊的土豆餅,“今年的第一波新土豆,我裏面還加了肉沫。”

吳星有點不好意思:“謝謝叔,你這麽忙真不用麻煩的。”她以為是昨日陳凜加的舉動讓大師傅誤會了什麽,這樣的“優待”讓她有點投入敵營的愧疚。

“多大事,快吃。中午來遲點,等他們吃完,我單獨給你炒兩個。”

劉師傅多瞧了面前的姑娘幾眼,唇紅齒白,說話也讓人很舒服。想起昨晚陳邺拿着酒來賄賂他的那個乖順樣,心裏跟看着“兒媳婦”似的美滋滋。

吳星拗不過,不知道怎麽拒絕,只好拿了土豆餅坐窗邊細嚼慢咽起來。

正陽藥廠主要加工中藥材,也做各類藥茶。每天都有大貨車出入,計件工人尤其多。

一大早,外面已經有面包車拉來一車從市場上找來的搬運工,在等待貨車到來的空擋坐在外面的臺階上閑聊。

藥廠的食堂是落地的外懸窗,吳星不費力便能聽見他們聊天的內容。

昨天的工價、孩子在哪裏上學或工作,中午鎮上哪家的飯量大又實惠,寥寥幾句就将他們生活的脊梁勾勒出來。

吳星覺得自己更匮乏,“讀書”二字基本侵占了她所有的時間,除了近視度數越來越高,還讓她越來越搖擺。

龐雜的人文社科讀物,剖析社會和人心的同時又都各執一詞,缺乏生活經驗又沒構建起自我邏輯的吳星很容易在其中迷失。當某位作者的經驗和觀點與她的想象出現重合的時候,便會輕易相信對方。

而這種由自我經驗僞裝的“真理”太多,每天吸食,她便茫茫然無所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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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剛剛聽到的聊天,像給她的飄忽定了一個錨。她現在才能稍微明白一點錢老師讓她下鄉的用心。

下午陳鋒來找她,依舊帶了點水果來,今天換成了自家樹上的小蘋果。

吳星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有點犯難:“你來不要再帶東西了。”

“自家種的,不礙事。”陳鋒依舊端端正正坐着,手裏拿着調查問卷看。

吳星:“我沒有其他的可以送,有本我在舊書店淘到的帖子給你。”那是吳星淘到的寶貝,她從床頭的行李箱上面抽出來,翻了兩下遞給陳鋒。

等價交換,是吳星很擅長的自保方式。

她以為這樣不虧欠別人,就不必滿足對方的期待,更不用為了對方的期待落空而閹割自己。

與其說是自保,毋寧說自救。

她就是在日複一日的滿足他人期待中,将自己變成了一個空心人。

關于她在跟導師交涉那天失控的事,八卦傳說沒有抓到關鍵。

吳星原來的計劃是要在本科論文的基礎上完成她的研究生論文,開題卡了幾次,但是錢老師還是說:“你文章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內容,全是別人的東西,沒一點自己的靈感。如果說這是仿寫的話,你沒問題。但我們搞研究,還是要有點自己見解的。”

那個瞬間,她想起曾經伏案疾書的自己,覺着面目可憎。

又想起以前有老師對她說:男生歷史學的更好,對歷史邏輯更敏感,多交流交流。

包括前一天晚上吳承耀有意無意向她透露了某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在上海有了體面的工作,落了腳。

那個“你看看別人家......”的句式,總能輕易就踩在她的神經點上。

她像個嫉妒成性的瘋子,情緒疊加,在那一瞬失控。加上那段時間新聞接連出了兩起高校碩士不堪壓力跳樓自殺的事故,因着錢老師才萌生了讓她下鄉的想法。

陳鋒接過看了眼,“這本你舍得?”他之前在書法課上見她拿過這本帖子,寶貝得緊,用的時候下面還墊着宣紙。

吳星去整理歪斜的書:“這本我臨過好幾遍了,沒關系。”她轉頭,“哦,忘了問你寫不寫字?”

“寫。”她果然沒有記起他。

吳星淺笑:“那就好。”

陳鋒看她背影,說:“我昨天又找我爺爺問了下情況,現在村裏老人大部分年紀在七十歲左右。”

他們每人需要完成至少兩個采訪。

吳星:“你把情況發到小群裏,讓陳梅她兩也看看。”

陳鋒:“好,你下午有沒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先去熟悉熟悉。”

吳星本來就是做調研來的,自來後還沒有正式去村裏走走,她點頭:“今天就開始行動吧!”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就是今日事今日畢,刻板的不行。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廠門,陳鋒是帶路的,但是他總落後吳星半步。

遇到岔路口他會出聲告訴她是向左還是向右。

午後的村莊陷入一片幹裂的岑寂,知了嗓子都喊啞了。兩人從水泥小道穿過,爬上一個半人高的田埂,微風裏的植物長勢很憨,搖晃着讓人毫無抵抗力的綠色。

麥田、玉米地,撐着傘狀葉子的大黃。吳星能辨認很多植物,不光是因為在農村生活過,她很小就跟着曾祖看醫書,認識了很多藥材。

清荷村主要的經濟作物就是中藥材。

吳星拂了下飽滿的濕潤的麥穗:“這有沒有近一點可以買禮品的地方?”

“沒有,村裏那家小賣部就是些油鹽醬醋什麽的,你是想帶點東西去嗎?”

“嗯,空手進別人家門總覺不太好。”

陳鋒捋了把麥穗:“你太客氣了,我們這人都挺好的,沒那些講究。”

“算不上講究,讓自己心安理得些,總歸是打擾別人。”

陳鋒沒有再勸服她,兩人走了好一截路才到了一處小洋房前,外面裸露的還是水泥牆皮,看來框架起了後沒有再裝修。

清荷村有很多這樣的房子。

深紅色的大門口貼着兩幅年畫,已經被雨水和風侵蝕成了淡粉色。

陳鋒在門口喊人,沒人應。

他過去拉起門上的拉環敲了敲,在等待裏面人響應的時候吳星看見不遠處路上過來幾個人,打頭的是陳邺,後面的幾人在他引導下鑽進一旁的地裏看作物的長勢。

陳邺也看見她了,徑直過來問她:“你們要去三叔家?”

“嗯,”吳星隔着滾燙的空氣看他,“先去打個招呼。”

陳邺思忖片刻:“今天先別去了。”

吳星眉頭微蹙:“為什麽?”

“人家裏有煩心事,你們去了徒增麻煩。”

吳星知道陳邺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喊住還在門邊的陳鋒。

陳鋒個頭不敵陳邺,不知出于什麽樣的心理在他面前更沉默,立到一邊等兩人說話。

吳星打破尴尬,問他:“你昨晚沒住廠裏?”

陳邺嘴角懶懶笑着,視線從她頭頂滑到阖動的嘴唇,“你還觀察我?”

“我......就是沒聽見聲響問一下,你別多想。”

陳邺不以為意:“你要想知道我在哪兒,直接發消息或者打電話。”他回頭看了眼還在地裏的幾人,“我還有事先走。”

吳星看他大步跨下田埂,跟那邊幾人說着什麽,時而蹙眉,時而開懷,很投入。

陳鋒站得遠,沒有刻意聽兩人在說什麽,但是他察覺到,吳星和陳邺說話時表情要更生動。

兩人計劃再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午後村裏的十字路口一般會有老人聚集在一起納涼打橋牌,陳鋒依舊跟在吳星後面,他問:“你很信任他?”

吳星對他這個問法感到詫異,她回頭:“總歸是之前就認識的人,可能會有點。”

陳鋒知道她沒說實話,吳星的防禦機制不是一般的強,但她的謊言又總是半真半假。去掉了關鍵信息之後的事實,能蒙騙人,但也不會給對方更進一步的機會。

天上的白雲堆積在一起,像在抱團睡覺,一動不動。

他覺得很悶,汗漬從手掌心的紋路裏滲出,他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問出那個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吳星走了一會身上有點出汗,但是這樣的酣暢、毛孔全部在大口呼吸的感覺讓她有了強烈的存活感。

她又碰見那日受陳邺所托載她到藥廠的女人,今天摘掉了象征性的紅頭巾。手裏扛着一個鋤頭,背上背着背簍。

陳鋒跟她打招呼:“嬢嬢,你要幹嘛去?”

“刨些土豆子,”她臉上留下一個帶過口罩的印痕,“你們幹啥去?”

“找三太爺,但好像家裏有事,敲不開門。這會打算到十字路口去看看。”

嬢嬢嘆氣:“你三爺最近心煩着了,你那伯伯年前就辭了工,一直在外面待着也沒跟家裏說,這幾天回來了,你嬸嬸知道後鬧着要離婚吶。”

陳鋒好長時間不在村裏待,不知道這時候是該說幾個字表達抱憾,還是流露同情。

好在李嬢嬢就是碰着人,說幾句話對方應和不應和她都不在意。

吳星索性問她:“嬢嬢,我們在做學校的作業,要找些年齡在 85 歲以上的老人,您有知道的嗎?”

李嬢嬢瞅着吳星看了好一會了,這姑娘看着親切。

她說:“有啊,我家裏就有,我們家老太太,都成古董了。”

吳星:“那我到您家裏去跟她聊聊方便嗎?”

“那有啥,”李嬢嬢放下鋤頭,“她癱了快兩年了,總見不着個人,我也沒那功夫天天守着她,一個勁在那哭哭啼啼,也可憐着。”

吳星想起曾祖快要過世的時候,她打過去電話,嘴裏咕哝咕哝說不全幾句話,就能聽清一句:“星星在外面好着沒?”

她在電話這頭反複說她很好,曾祖在電話那頭咂摸着脫掉牙套的嘴還是一個勁問那句話。

她擡眸在一方被白雲和綠樹纏繞的天地裏呼吸,那種沉浮的、缥缈的帶着苦味的情緒始終萦繞在她心頭。

後面,吳星和陳鋒跟着李嬢嬢去幫忙挖土豆,她家的土豆種在地膜上,算是早熟的品種。

吳星在前頭按照李嬢嬢的指示拔掉上面挂着深綠色“鈴铛”的莖稈,地膜底下的黑潤的泥土被帶出來,減緩燥熱。

看着一個個白胖胖的土豆從土裏被翻出來,吳星也顧不上弄髒衣服去撿。

忽然,眼前出現一只彎曲着蠕動的白色的雞婆蟲,她蹲着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膜上,尖叫一聲。

陳鋒趕忙過來,看見那只蟲子,伸手抓起,用力扔到一旁的玉米地裏。

吳星捂臉:“不好意思,我有點害怕蟲子。”

陳鋒抿唇笑了笑:“我以為你會是那種捏着蟲子把它又埋到地裏的人,沒想到你也有這麽膽小的一面。”

無傷大雅的笨拙,陳鋒覺得可愛。

吳星低頭四處仔細查看,生怕自己坐的地方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你取笑我?”

“沒,”陳鋒耳垂被曬紅,“就是看到了你的另一面感覺挺有意思。”

有意思?頭一次有人把她和有意思挂鈎。

吳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昨天割傷的地方微微泛疼。

她嘀咕:“你還是不要對我進行自我美化,等你了解我了,就知道我是個多無趣又讓人失望的人。”

她讨厭別人按照自己的想象對她定位,等到真正了解了她那別扭又暗沉的底色,又搖頭表達出的失望神情讓她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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