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這個世界總是瞬息萬變且讓人猝不及防。
張三一邊坐在床上吹頭發,一邊聽着李峙在浴室裏洗澡的水聲。
幸好他沒有洗澡唱歌的習慣。
她盯着大喇喇擺在房間中心的黑色行李箱,以及霸占了她新買的衣帽架的西裝與領帶,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缺乏防備心了呢?屢次被一個男青年登堂入室,進她家就和呼吸一樣自然。
如果同樣的事态放在她的任何女性親朋好友身上,她都要捉着人家的肩膀恨鐵不成鋼——
信任男人是美女倒黴的開始,此事同樣适用于同情或者心疼。
張三對此一直貫徹地很好,乃至于她接連六任光速找到真愛的前男友們對她沒有造成什麽真正的心理陰影。
她只是平等地辱罵這個世界,這是一個遵紀守法的成熟都市女性對這種操蛋人生最激烈的反抗。
但是那個男人換成了李峙...張三啧了一聲,看向了被張國慶啃得開始搖晃的衣帽架。
酒紅色的優雅可愛風畫家帽蓋在深灰色男士大衣上,有種微妙的和諧。
首先把李峙當成男人來看這件事就十分的吊詭且不适應,但是在各種意義上。
李峙确實是個帶把的,生理性別男心理性別男的...婚齡期男性。
幸好李峙大體上是個遵紀守法并且道德品質良好的優質青年。
...話說回來,他突然想和她結婚,不會是因為單身太久,想要蹭蹭她身上旺人真愛的桃花運吧?
張三垂下眼睫,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和吳語的聊天。
吳語顯然是在上班中間摸魚,回複起消息有一搭沒一搭,問她跳舞還順利不順利,然後又問她和狗兒子相處得如何。
問了一圈都沒有問到李四身上。
抱着一種莫名的忸怩以及微妙的傾訴欲,張三問她,你怎麽不問我結婚的事情?
下一秒吳語的電話就打過來。
電話那頭女人聲音驚訝,“你別和我說你們真的領證了。”
“沒呢。”張三回答,畢竟他倆沒有一個人按照正常公休過日子的。
“這不就對了呀。”吳語聽起來真的很無語,“你剛剛的語氣我以為你倆真的搞一塊去了。”
張三哽了一下。
“說領證就領證,你以為是過家家呀。”吳語越說越好笑,“這可是人生大事。”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還能領領失業保險。”吳語吹吹手指,在燈光下欣賞了一下自己新做的美甲,對着自己一向靠譜程度有些不穩定的閨蜜調侃,“不小心沾到了男人還得等離婚冷靜期。”
“哦對了,”她想起什麽,失笑,“如果是李四,感覺離婚官司還讨不到好。”
“感覺離不掉。”張三下意識回答,說出口才覺得不太對勁和不合邏輯。
誰說離不掉的。
“別咬!”李峙擦着頭發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張三光着腳踩在木地板上,掰着張國慶的嘴解救他的行李箱。
“讓國慶咬吧。”李峙看了一會,蹲到張三對面,“大不了換一個。”
“你有錢沒處花是吧!”張三正被逆子搞得火大,人不能和狗計較但是能夠和同類計較,張三幹脆把火氣都撒李峙身上,“孩子都是這樣被寵壞的!”
李峙微妙地明白了前主人那句這狗容易造成夫妻感情破裂是什麽意思了。
“零食買了一大堆,理都不理,”張三終于把國慶從行李箱上扯下來,氣得狠狠揉着它的臉,“就喜歡咬拖鞋咬沙發腳,我真怕那天半夜起來發現它把我給吃了。”
“它就是咬着新鮮,”李峙說,“它咬了你就炸毛,它覺得你在和它玩兒呢。”
“你幫我按着它一下。”張三說。
李峙按住尾巴搖成電風扇的張國慶,“怎麽了?”
張三咧了咧嘴,露出一排被從小到大被牙醫盛情贊嘆的整齊小白牙,“我要把它耳朵咬下來。”
“哎。”李峙哭笑不得,松開張國慶,“你冷靜一些。”
張三沖着張國慶呲牙。
李峙失笑,伸手去揉張三的腦袋,然而張三.反應很大地往後一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峙手頓在空中幾秒,倒也沒有堅持,重新擱回自己的膝蓋上,“你是不是有些緊張?”
“不是,”張三把臉別過去,“我覺得你手摸過國慶,太髒了。”
李峙嚴肅指出,“你剛剛幾乎是在抱着國慶在地上打滾。”
張三:...
“我再去洗個澡。”她起身,拿着浴巾往衛生間逃竄。
“張三。”李峙喊住她。
張三回頭,看見青年盤腿坐在地上,正在用擰繩逗小狗玩,側顏專注溫柔。
國慶一口咬住擰繩。
李峙一邊和小狗拔河,一邊側過臉來,笑容溫潤又帶着點欠揍,“今天淩晨凱爾特人打黃蜂。”
“所以,”李峙同志征求意見,“我睡沙發好不好?”
張三在衛生間裏吹完頭發,再出來後時候李峙已經收拾整齊,連毯子都已經鋪到了沙發上,懷裏抱着哼哼唧唧的張國慶,後者正在一邊犯困一邊咬他的袖角。
“李四晚安。”張三窩到被子裏。
“晚安張三。”李峙戴上耳機端着pad,準備開始徹夜看球。
張三閉上眼睛,幾秒之後,忍不住長嘆一口氣,睜開眼睛,“李四。”
“嗯?”李峙摘下一邊耳機。
“你用電視機看吧,對眼睛好。”張三說,“聲音擱小一些。”
李峙安靜地看着她。
“煩死了。”張三破罐子破摔一樣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我今天也想看球。”
李峙又沉默了幾秒,拿起遙控器,“把襪子穿上。”
最後變成了兩人一狗擠在沙發上的局面,張國慶躺在兩人中間睡得四仰八叉,張三擔心毯子把它原本就左支右绌的智商因為缺氧而弄得更糟,撥弄了半天把它腦袋露出來。
“你過來點。”李峙在毯子另一頭動了動,把毯子往張三那裏撥了些,“蓋得住嗎?”
“嗯。”張三應了一聲,調整了一下被張國慶壓麻的腿,腳不慎擦過溫暖的布料。
...是李峙的腿?
張三一僵,下意識想要抽回自己腳,然而腿上張國慶哼唧一聲,很有幾分要作妖的意思,張三不敢動了。
李峙看了過來。
張三頭皮發麻,一向對李四有話直說的她莫名多了幾分顧慮,生怕一句話不對就把氣氛推向更尴尬的局面。
李峙彎了彎黑眸。
張三頭皮更麻了,這個無風都能起三尺浪的男人該不會以為她是故意在...撩撥他吧。
媽的。失策。
“你把腿放上來吧。”李峙動了動,肩膀結結實實抵上了張三的肩,男性更高的體溫透過身體緊貼的部位傳遞過來,“這樣懸空不累嗎?”
雖然确實會累,但把腿壓在一個異性大活人身上實在是有些太過了,張三下意識要拒絕。
“你又不是沒壓過,”李峙說,他扭臉去看球,“以前腳都直接跷我腿上的。”
他們小時候确實是這樣,過年時張家人多,長沙發被長輩們坐了,兩個半大小孩擠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看春晚。
看着看着就你腦袋枕着我的肩我腿壓着你的肚子,最後一起睡得四仰八叉,在難忘今宵中被張愛華叫醒,一人塞一個紅包。
張三盯了李峙幾秒,後者真的很認真在看球,電視機熒光落在他鏡片上,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三說。
張三慢騰騰地把腳擱上去,一開始還有些緊張,背用力繃着。
繃着繃着就累了,看李峙認真看球,索性也開擺了,整個人沒骨頭一樣靠在李峙身上。
李峙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是她很喜歡的洗衣液香氣,還有股淡淡的煙草氣味。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張三輕聲問。
背後傳來細微的衣料摩挲聲,李峙把手搭在她側腰上,張三吓了一跳,瞪起眼睛看他。
“這樣胳膊擺的比較舒服。”李峙很坦然地說,“你是不是看不太懂球?”
張三默了默,“投到對方籃筐就算得分不是嗎?”
李峙也跟着默了默,“看點別的吧。”
“看什麽?”張三起了勁,“這個電視有電影盒子,可以點播的,你給個思路?”
“看點輕松的?”李峙提議。
“武林外傳!”張三很開心,“你想看點搞腦子的也可以,甄嬛傳我們看滴血認親那一集。”
李峙眉尾一跳,“看外國片子怎麽樣?”
“你這是對我國文娛産業極大的不尊重,”張三譴責,手上遙控器倒是流暢地切換到了外國選片界面,在科幻、動作和犯罪幾個頻道裏切換,“輕松一些...速度與激情?”
李峙溫聲道,“看點感情戲的吧。”
張三狐疑地看着他。
李峙面不改色,“天氣冷了,就想看別人談戀愛治愈一下自己。”
“嗯...”張三覺得有道理,轉過頭認真地挑起片子,突然眼睛一亮,“有了!”
張三播放了《變形金剛5》。
“據說感情戲特別濃厚,幹柴烈火情投意合,九個編劇呢。”張三興致勃勃介紹,“而且大黃蜂還幫忙打了二戰。”
李峙:...
他看着張三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感覺有些氣血不暢。
“那你坐過來些。”他說。
張三莫名其妙靠過來了點,幾乎整個人都躺進他的懷裏,李峙眉間剛要舒展,睡得酣甜的張國慶哼哼唧唧幾聲,睜開眼睛。
活像是半夜起來發現睡在身邊的媽媽不見,和爸爸滾在一起,于是開始哭天喊地的倒黴孩子。
李峙憋着氣用力揉了幾把狗頭,把它按進毯子裏,“看吧。”
張三難得感覺到李四的情緒,雖然不太明白他不爽的原因,“...要不換個?”
“就這個。”李峙冷笑,“我倒要看看大黃蜂怎麽打二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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