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一直都在……

他能做到嗎？

吉田松陽望着自己的雙手，微微握緊。

能做到嗎？

做不到啊。

他的敵人已經步步逼近，跨過無數個“他”來到了身後。現在還能保持的自我意識，不過是最後的掙紮罷了。

侑子沒聽到吉田松陽的回答，便明白，他做不出這個承諾。他靈魂深處的人格之争，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聽起來倒是個完美的借口。

侑子坐起來，嫌棄草席太硬，一直用手臂枕着腦袋肌肉也酸。

“松陽老師，你想逃嗎？”

這雖不是第一次詢問，但會是最後一次。

侑子需要确認他的真實想法，只要他表現出哪怕一點想離開牢獄的信號，她就帶他走。

無論後面會發生什麽。

吉田松陽看着眼前突然認真的少女，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如往日般的和煦笑容：“不逃。”

“是嗎。”聽到這個回答，侑子坐直的脊背瞬間變得懶散。

Advertisement

“不過謝謝你，侑子。”吉田松陽擡手摸了摸矮侑子的腦袋，略有所思地看着她。

侑子注意到他的視線：“怎麽了嗎？”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侑子好像知道很多的樣子。”他總感覺侑子似乎透過他看到了他那殘破不堪的靈魂世界。

聽到吉田松陽這麽說，侑子也便不瞞着了：“松陽老師，你很快就會死。”

她說得篤定又直白，任由哪個正常人突然被人詛咒般說自己很快會死，都不會太高興，哪怕做出過激的舉動都在情理之中。

人恐懼死亡，基因的本能。

可吉田松陽只是考慮了一下，然後食指放到鼓起的臉頰旁，大眼睛眨啊眨，故作可愛地說：“沒關系，我不怕疼。”

他似乎是想緩和氣氛，但不擅長。

侑子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調皮的一面，不由得氣笑，明明她很嚴肅來着。

“那麽，不怕死也不怕疼的松陽老師，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請說。”

死對于他來說也許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吧。

不過不怕疼，倒讓她覺得心酸。

侑子一邊說出自己的請求，一邊觀察吉田松陽的神情。

他從始至終淡定從容，恬靜優雅，在最後同意時還露出了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笑容。

“那就拜托侑子你了。”

“……放心。”

“對了！昨天說好要談侑子你們去游郭的事來着！”吉田松陽拍了下手，打破了話題的沉重。

侑子垂眸點頭，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嗨嗨，老師還沒自己學生先脫離童真什麽的，的确有讓人輸了的感覺。不過松陽老師你放心，那三個家夥目前和你一樣，還沒進入成人的殿堂。”

“……”吉田松陽彎眸，笑容越發和藹，“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那在意什麽？”侑子疑惑。

“那三個小家夥，還沒成年吧！”吉田松陽眼神中散發出瘆人冷意。

“唔。”侑子覺得有點不妙。

“侑子你也是吧，而且你還是女孩子。”吉田松陽擡手，給了侑子一個腦瓜崩。

“好痛！”

這次吉田松陽用了點力道，将侑子白嫩的額頭都彈紅了。

侑子捂着腦門控訴地看着吉田松陽：“松陽老師，你不會是報複我說你是處男吧？”

吉田松陽老神在在地将雙手插進袖口，搖頭：“并不是，我只是覺得身為老師和大人，有責任告訴你們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有些殿堂的門不能跨得操之過急。”

“松陽老師就是跨得太不操之過急了，所以到死都沒機會了。”侑子用欠揍的語氣直擊要害。

吉田松陽聽此，假意咳嗽了兩下，故作鎮定道：“總之，那種事情不能兒戲。”

“嗨嗨，不過松陽老師你沒否認自己還是DT。”

“……很重要嗎？”

侑子點頭：“重要，我喜歡純情的。”

面對又調戲他的侑子，吉田松陽哭笑不得：“銀時晉助和小太郎，侑子對他們三人都沒好感嗎？”

他的學生們都很優秀，按理說應該吸引女孩子喜歡啊。

“有啊。”侑子速答。

“是誰啊？”吉田松陽笑得燦爛。

“我對三人都有好感，都喜歡。”侑子一本正經地說。

“是、是嗎？”吉田松陽笑容僵在臉上，八卦之火熄滅。

侑子這孩子，實在過于不一般。

“我對松陽也有好感，也喜歡。”侑子看出吉田松陽的局促，于是再加了一把火。

說着還往他身邊靠。

吉田松陽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默默往後移，侑子跟着移，嘴角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吉田松陽沒看見，他滿腦都是少女竟叫他松陽，連老師都不加了。

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怕啊！

兩人一退一進，直至吉田松陽退出草席覆蓋範圍。

侑子不再跟，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坐到了石板地面的吉田松陽。

“松陽想談戀愛嗎？在死之前。”

吉田松陽望着眼前雌雄莫辨的少女，不禁覺得好笑：“別拿大人尋開心了。”

侑子往左邊移了移，留出位置給他坐：“也是，你已經是孩子他媽了，都老夫老妻還追求刺激談戀愛什麽的，說出去挺羞恥的。”

坐回草席的吉田松陽無奈搖頭：“你腦袋瓜子裏究竟都裝的什麽。”

“裝的都是孩子他媽你啊。”侑子下意識吐出土味情話。

好在吉田松陽沒聽過這土得掉渣的情話，他意外接受良好，但不妨他噗嗤笑出了聲。

“侑子你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謝謝誇獎。”

這樣樸素平淡卻花樣百出的交流進行了五天，直到侑子被幕府派來迎接她的人帶走。

監獄內，胧立在吉田松陽牢房門外，告知他此事。

“侑子她會沒事吧。”吉田松陽放下手中的書，擔憂地問自己的大弟子。

胧沒什麽表情，臉上的疤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十分可怖。

“她若是想跑，就那十五人，用不了她三分鐘。”

聽此，吉田松陽安心了，向胧輕聲道了謝，因為他知道，他是刻意來告訴他這件事的。

胧對老師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吉田松陽拿起剛才看的書，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果然，還是需要适應一下再度安靜下來的空間。

深夜江戶，伸手不見五指的不知名小巷，侑子探頭看身後是否有人跟來。

安靜的大道，并沒有腳步聲傳來的跡象。

很好。

侑子脫下繁複的女式和服，拔掉頭上的金銀首飾，穿上胧替她悄悄準備在轎子底下的男裝，輕快地消失在黑夜中。

貴族小姐什麽的，她不稀罕。

現在她就去黑田城取她藏下的黃金，過自己簡單又自由的富婆生活。

不過，在途中她得關注下銀時他們攘夷的最新動向。

雖然不打算再回去，但她還有件事沒做，所以不可能就這麽簡單地不管不問。

憑借靈巧的身手，侑子輕易溜出江戶，來到距離黑田城不遠的一個城鎮。

天已經大亮，侑子坐在一家賣三色團子的店鋪面前，要了五串團子，一邊吃着一邊聽周圍客人說話。

“已經被逼到戶川那犄角旮旯了，沒希望了。”

“天人沒把那群武士打垮，反而是自己人，真是諷刺。”

“你這麽說不要命了！”

“怕個屁！有本事就來抓我！”

一梳着發髻的三十歲男人口嗨着，若真是不怕，為什麽不參加攘夷，或是到幕府官府叫嚣呢？

他的朋友恐怕也清楚他的德性，就是嘆了口氣，讓他小聲點。

侑子吃完最後一口丸子，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一滿臉胡茬的中年男人慌張跑到團子點，對剛才說話的兩人大喊：“他們打到了江戶城外！他們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打到了江戶城外！”

“總督率領的鬼兵隊嗎！”

“對，還有白夜叉、狂亂的貴公子和那桂濱之龍！”

“這是決定拼死一搏殊死一戰了嗎？”

侑子蹙眉，若此消息不假的話，她又得趕回去嗎？

将丸子錢放在長凳上，侑子連忙再去打聽。最後從某一剛才江戶過來的商人口中确定了消息的真實性，于是又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據她推測，原劇情中坂本辰馬因右手受傷後便在銀時們被捕前退出了攘夷，而現在他不僅還在，還要跟銀時他們去江戶送死，侑子合理懷疑，他是為了她。

因為她被捕，被關押在江戶的監獄。

不然他沒有與銀時高杉假發三人般需要拼命的理由。

他本身已經看透了戰争，看透了這個國家的未來，完全沒必要在負傷的情況下繼續耗下去。

可因為她，因為她被捕的蝴蝶效應，讓他有了必須救出她的使命感。

侑子揮動馬鞭，感動之餘心疼錢。

為了買馬，她把胧給她所有的錢全用光了。

雖然還有黃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不過為了同伴，值了！

侑子強行催眠自己，最後終于放下。

花了将近一個半時辰，侑子趕到了距離江戶城五公裏遠的郊外。

山下的雙方交手，踩出滾滾塵煙。

厮殺聲，兵械摩擦碰撞聲，火炮聲，槍聲撲面而來，有種要将人壓倒的脅迫感。

侑子騎在馬背上眺望，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後，毫不猶豫地往山下趕去。

沖入戰場，空氣變得沉悶肅殺，侑子搶過敵人的武器，以恐怖的速度殺到坂本辰馬面前，将拿着槍完全沒反應過來的他提到馬背上。

“诶！？侑子！！！”

他認出侑子，驚訝地大喊。

“蠢馬，你特意為了救我來江戶，我必定帶你活着回去！”

坂本辰馬高興地開槍射殺敵人：“啊哈哈，啊哈哈，不是為了救你，是高杉說把這場仗打完，他就把侑子你藏的黃金給我做生意的起始資金。”

侑子：“……”

不帶猶豫，侑子一把抓住坂本辰馬的衣領，将他狠狠扔向敵人密集處。

“啊——！”

侑子：“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