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吸血蝴蝶案1
吸血蝴蝶案1
秦湫桐被冰冷的手抓了一下,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雙眼睜大,手指攥着自己衣服領口,急促地喘氣。
他緩了好久,才終于從那種冰冷刺骨的感覺裏拔了出來。
他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的腳踝,上面似乎留着那一抹異常的冷氣。
把雙腿又縮回被子裏,只這一塊兒好半天怎麽都捂不熱。
秦湫桐隔着被子摸了摸腳踝,還是軟着腿從床上下來,踩着床邊放着的毛絨拖鞋進了廚房,接了一杯淨水,從抽屜裏拿出了藥瓶,倒出兩粒藥咽了下去。
藥片下肚,總算來了點心理作用,沒那麽慌張,渾身都像是來了精神。
他躺在沙發上,手臂搭在眼皮上,另一只細瘦的手臂垂在一旁。想睡又睡不了。
今天又做噩夢了。
他又夢到了那些無厘頭的,早就應該要忘記的事情。本該都忘了,結果時隔一個月又想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壞消息,他的藥要吃完了。
秦湫桐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躺在沙發上又睡着地,他等睜開眼,外頭的太陽都日上三竿,高高挂在天上。
他爬起來,瞥了眼挂在牆上的鐘表,現在是上午九點半,喬醫生上班了。
-
“喬醫生,早上好。”
喬銘聽到聲音,便知道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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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臉來,清俊的臉上滿是笑意:“秦先生來了。”
秦湫桐拉開了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辦公室朝南,上午的日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落在喬醫生的桌面上,也落在來人精致的眉眼間。
秦湫桐的病歷本上寫的年紀二十三歲,可看着這張臉,卻總覺得不到二十。
秦湫桐整個人生得濃豔稠麗,是枝頭的一抹海棠,叫人移不開眼。
日光不知何時攀附上他的身體,落在他的指尖。
他柔軟的眉眼間一片疲憊,“喬醫生,我昨日又做噩夢了。”
喬銘一聽,收回了落在眼前人身上的目光,擰開筆帽,一邊詢問一邊在白紙上落下漂亮的花體字母。
“我上回給你開的藥都吃完了?”
“嗯。都吃完了,我也沒有多吃。”秦湫桐從皮包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上頭寫着的都是跟喬銘落筆一樣的字體。
喬銘問他:“最近頭還疼沒有,除了昨天晚上,前幾天還做過噩夢了嗎?”
秦湫桐搖頭,“沒有的。”
他擡眼去看喬銘,一雙眼中清澈又多情,不能多看。
喬銘手指按了按手下的紙張,因為用力,紙張凹下去一點。
秦湫桐第一次來時,就将噩夢說給了喬銘聽。
他當時覺得自己要死了,魂不守舍,活脫脫一個豔鬼,若不是江立臨在一旁支撐着他的肩膀,怕是人就要摔到地上去。
秦湫桐怕得要命,有問必答,他問什麽就說什麽,仔細描述噩夢的模樣,還有拉着江立臨的衣袖小聲哭着說有人要害他。
說了好幾個人名。
江立臨同喬銘有聊過,秦湫桐的案子他可以接,他人雖在國外,也能随時回去。
只是從秦湫桐的表述來看,他自己也只知道小部分的內容,更多細微的事情卻一問三不知。
有懷疑目标,但懷疑目标過多,無法快速鎖定,花費的時間必然是不少。
以及秦家滅門究竟是為何,背叛他的小厮究竟是給誰做事,皆是不清楚。
更叫人擔心的是,秦湫桐現在雖身處國外,但一個英文都不認識,還是江立臨給前請了個年輕的留學生過來教秦湫桐英語,給他慢慢補,慢慢适應現在的生活。
“無事,不用擔心,回去繼續吃藥,繼續觀察,後面如果再次夢到立馬來找我。”
喬銘又問了一些常規的問題,見秦湫桐的情緒恢複,他拉開一點書桌的抽屜,裏頭擺放着的全是各種各樣的藥瓶。
喬銘從裏面拿了一瓶出來,遞給了秦湫桐,語氣溫柔:“回去歇歇,不要多想。”
秦湫桐抓住了他給的藥瓶,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頭。
他望着面前的男人,眉頭不自覺地蹙起,眼神直勾勾的,“我總害怕,我聽人說可以多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去人多的地方,沾一點人氣。”
喬銘也沒松開藥瓶,就讓秦湫桐就這樣抓着,男人面不改色,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如一株高挺的雪松:“你聽誰說的?”
他淡然的态度,讓秦湫桐對他卸下坑坑窪窪的心防。
秦湫桐見喬銘似乎對此感興趣,他笑起來,臉上多了一抹殊麗的豔色,“是懷琅說的。”
懷琅是江立臨給秦湫桐找到的那個教英語的留學生。
姓宋,年十九,最是年少慕艾的年紀。
喬銘想到此處意味不明地嘴唇勾起,但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想去就去吧,不過你如今的英語學的如何。”
喬銘與江立臨兩人是同窗好友,他們與秦湫桐關系熟稔,可以說些玩笑話。
一聽到喬銘的問題,秦湫桐的臉上浮現出幾許薄紅,他的目光也低垂下來。他從小一直生活在國內,從來都沒有接觸過英語,這一個月有人一對一教他,學的也是斷斷續續的,只會了拼讀字母,跟最基本的一些日常對話。
也沒出過門,不知道外面人說的話能聽懂幾句。
秦湫桐一想到宋懷琅給他的那一本厚重的英語詞典,就心裏害怕,他實在是不喜背單詞。
“還不太行。”
他心裏發虛,聲音也跟着小了。
喬銘就當作沒聽到,像只是随口問了問。
他接着又道:“如果你想要出去玩的話,可以找人陪你一起去。”
防止被人拐走。
秦湫桐以前被家裏人養在後院裏,可也時不時有人過來找他一塊兒玩鬧,還給他帶些吃的好玩的,新奇的東西,這一個月在家裏哪裏都不能去可把他給悶壞了。
此時一聽到喬銘松了口,秦湫桐立馬說道:“好啊,那我等今天下午懷琅過來問問他有沒有空跟我一塊兒過去。”
“懷琅還是學生,又是過來上大學的,你讓他陪你去?”喬銘将記錄秦湫桐病症的字條放到櫃子裏收起來。
“那我應該找誰?總不能找你跟立臨吧。”秦湫桐想想也是,不能霍霍人家大學生,現在大學生可值錢了,哪裏有時間出去玩兒啊。
他把目光放在了對面的男人身上。
喬銘迎上他滿是盼望的目光,喉嚨有些發幹,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這才繼續說,“為什麽不行,我們也是有假期的。”
“那你們什麽時候放假?”
“你什麽時候要去?”
喬銘不答反問,他很忙,處理完秦湫桐的事情又拿出來一份病例文件在看,一邊看,一邊跟秦湫桐聊着家常。
秦湫桐的心情不知不覺間就跟着對方的話放松下來。
他眼中帶着點戲谑,眉眼舒展,“我什麽時候去,你們就什麽時候有空?這麽好?”
他遠遠坐在桌子對面說話就算了,可偏生還要湊近來問。
喬銘的鼻腔裏呼吸到了一絲從對方身上飄過來的甜膩香氣,他不着痕跡寫完了筆下的字,自然地靠在了椅背上,背脊挺直。
“去不去?”
他又反問。
秦湫桐當然是要去的,他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去”,接着又笑開,誇贊對面的男人,“喬銘,你可真好。”
喬銘見他高興,才是松了口氣。
秦湫桐下午就跟人一起到了街上。
左邊是喬銘,右邊是宋懷琅。
一個少年,一個男人,還有一個年紀介于他倆中間,但看起來像是少年人的哥哥。
三個人長相都出衆,還是國外少見的東方面孔,同時走在一起格外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這是秦湫桐來到異國他鄉之後第一次上街游玩。
這是宋懷琅推薦的街市,跟國內的夜市差不多,路邊都是人擺的攤子,攤子拜訪着許多東西。
秦湫桐都沒怎麽見過國外的東西,看什麽都覺得新奇,這個要看看,那個想要瞧瞧。
身邊兩個人互不吭聲,但他們的目光都放在秦湫桐的身上。
喬銘發現秦湫桐一切都只是看看,什麽都不摸,安安靜靜的。
他知道秦湫桐是在害怕帶給他們麻煩,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們三人結伴看其他東西、其他景色的時候,也成為了被人眼中的景色。
相比較喬銘的溫文爾雅,宋懷琅的青澀熱烈,中間人的氣勢并不突出,柔軟無力,但無法忽略他的存在,這樣的人确實是應該要走在那兩個人的中間好叫人細細保護。
宋懷琅跟喬銘并不熟,他只見過江立臨,與喬銘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三個人走在一起,兩兩相識,那必然會有一個人成為陪襯。
宋懷琅日日都同秦湫桐相處,他們之間可以聊的話題比喬銘跟秦湫桐聊的更多。
“你想要買那個嗎?很漂亮。”
宋懷琅指着的是一個賣蝴蝶标本的攤子。
秦湫桐順着他手指過去的方向看,攤主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
他跟其他人擺攤不一樣,來來往往的都是直接在地面上鋪了一個幹淨的布,弄個小凳子坐下來。
但他是自帶了小桌子,将那些蝴蝶整整齊齊碼在桌子上。
三人湊近一看,桌子上的這些不像是蝴蝶,現實中的蝴蝶并沒有如此奇形怪狀。
有的蝴蝶一邊翅膀是藍色的,上面有點點細碎的光亮,另一邊的翅膀則像是由密密的網編織而成,中間有空隙,又仿佛是将漁網撥弄成蝴蝶翅膀的模樣。
還有的蝴蝶翅膀上鑲嵌着細細的小鑽石,有些蝴蝶身體有棱有角。
一眼望過去,每一只都跟平日裏見到過的蝴蝶不同,應該是攤主自己設計出來的。
秦湫桐不喜歡這樣的蝴蝶,遠遠看着那麽好看,在夕陽下每一只都翩翩欲飛,沒想到走近了才發覺太過奇思妙想,并沒有多少的美感。
反倒是在逐漸變暗的天色下,顯得過于詭異。
發着細碎光芒的翅膀,眼睛裏也好像在發光,一陣陣晚風吹過來,蝴蝶的翅膀晃動,都要活過來一樣。
但它們的翅膀、身體上的殘缺無法令它們獲得新生,都只是被黏在桌子上晃動,但無法動彈。
秦湫桐還未走近,只是掃了眼便身體便發覺一陣陰冷,後背隐隐發涼。
他下意識抓住了自己身邊兩個人的手臂,抓的緊緊的。
喬銘立刻低下頭去觀察秦湫桐的臉,剛剛還笑着,好好的臉,現在倒是換成了緊張警惕的表情,像是柔弱的小動物碰到了令它感到害怕的東西。
喬銘擡眼去看,攤主就坐在攤子後面的椅子上。
在男人的面前支着一塊畫板,畫板上夾着一張紙,上頭有一只與桌面上類型一致的蝴蝶。
桌上的這些蝴蝶都是攤主自己做的。
三人走近的腳步聲吸引了攤主的注意力。
對方轉過頭來,露出一張令人難忘的東方面孔。
長相标志,狹長的眼下有一顆淚痣。
他淡淡掃過來一眼,掠過喬銘、秦湫桐、宋懷琅,但很快收回眼後又來了第二眼,這次怔怔地盯在三人中間的秦湫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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