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對話

第四章、對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寶的膽子真的是越來越小了。

每天哀怨的和她告別，再狂暴的迎接她回家來。

也不知是不是受電視劇的影響，經常還口吐驚人之語，最常用的就是這句：“告狀，告狀，你去告呀！”

彎彎給它加了根杠杠，讓它可以在籠子練習跳躍。

大寶絲毫不領情，還是沒頭沒腦的亂說話：“換個臺！把遙控器叼起來！叼起來！”

彎彎無語的看着遠在沙發上的遙控器——叼起來，這詞用的，我又不是你同類……

不過，好像真比剛來的時候聰明多了。

還知道學電視劇講臺詞了。

從衛生間出來，大寶正叼着條小蟲子，熱情的在籠子直竄，還叽叽喳喳的叫着：“告狀，告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隐約還聽到一句“學舌告狀都學不好丢人現眼……”

彎彎甩甩頭，到底是大寶的語言能力提升了，還是自己敏感多疑起來了——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很不對勁。

吃過飯，她熱情地上網和新認識的相親對象打招呼。

“晚上好～”

“呵呵，上來了。”

他們還不算太熟悉，話題圍繞着工作或者電影新聞打着轉轉，偶爾也發發短信，無論在用詞上還是數量上都顯得很克制。

彎彎努力回想這個男人的臉，隔了好幾分鐘大腦還是一片空白，無奈之下只好去翻聊天記錄，好半天才找到那張小小的照片。

平頭，寬肩膀，高額頭，不算很出色，也不算不出色。

心裏對他的感覺也是這樣，說不上喜歡，當然也說不上不喜歡。

男人是個體育老師，說話倒還挺幽默的，不時的冒出幾句網絡流行語。彎彎伸手從桌子上摸了根香蕉，正打算剝開，聊天框裏突然跳出一句：“明天有個新片上映，有興趣去看看不？”

彎彎笑不出來了，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幾遍，心跳砰砰砰加速起來。

又要見面了，見面了被拒絕或者交往；交往後分手或者結婚；結婚之後，離婚或者變成習慣……

她突然覺得恐懼，仿佛看到了條沒有盡頭的循環。

男人似乎也覺得莽撞了點，很快又加了句：“要是沒時間就算了。”

彎彎手指僵在鍵盤上，眯着那高度近視的眼睛看了半天，終于憋出句“真不好意思，明天我加班。”

關了電腦，她一下子無所事事起來。

大寶以為她終于要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了，興奮的在籠子裏竄上竄下，黃黃的嘴巴也不肯閑着：“告狀，告狀！再吵就把你煮了吃了！”

一邊說，一邊還偏風癫痫似的把鳥頭往白牆方向甩。

彎彎哈哈大笑，走過去逗它：“你個傻鳥，到底從哪學的臺詞？”

大寶氣得直啄她的手背，明明是有人聽不懂鳥話，居然還有臉來嘲笑它！

彎彎揪住它腦門上的小短毛，盯着它哈哈直笑：“再啄真把你煮了啊……”

大寶心裏酸溜溜直倒委屈——怎麽誰都這麽沖它說話？這分明是歧視鳥權！

“我将來要嫁的人啊，一定得對我好。”，洗漱完畢，彎彎摟着鳥籠子坐在床上，對着鳥眼朦胧的大寶喃喃自語，“他對我好，我當然也會對他好。”

“……天冷了我提醒他加衣服，天熱了我給他煮綠豆湯。晚上的時候，我做飯，他就在客廳看電視……”

“可是，怎麽找個好男人就這麽難呢？”

大寶吞下去一小塊蘋果，從一根橫杆跳到另一根，張嘴打了個大大的飽嗝：“告狀！”

彎彎伸手指戳了戳它，一臉的無奈：“傻鳥。”

逗完鳥，順手就把籠子往床頭櫃一擱，啪的關了燈。

“告狀！告狀！告狀！”

彎彎拍拍籠子：“乖，別叫了，睡覺。”

“告狀！告狀！”

彎彎呼啦啦坐起來，按亮燈：“再叫把你煮了！”

大寶果然不叫了，委委屈屈的縮在角落裏，低低哀鳴，一百萬個不願意。

彎彎大掌一拍，威吓它：作為一只寵物八哥，不取悅主人，還想幹什麽？

再次關了燈，大寶果然識大體的多了，偶爾發出一兩下爪子碰到籠子的聲響。

彎彎滿意了，翻了兩個聲，還是睡不着。幹脆在枕頭邊鋪了張報紙，把籠子移到自己和牆壁中間。

大寶尖銳的嚎叫一聲，換來主人狠狠的一頓教訓：“叫什麽叫，我都不嫌棄你又臭又吵呢。”

大寶鳥身發抖，哀鳴陣陣，要能哭估計早嚎出來了。

彎彎關掉燈，側躺着沖它微笑：“大寶~”

大寶兩爪戰戰。

“大寶，你說我兇不兇？”

良久，傳來一聲很輕的回答，似鳥語又不似鳥語：“兇。”

彎彎又是高興又是悲傷，重重的拍了兩下鳥籠子：“你個壞鳥，好話學不來，壞話滿嘴都是。”

還低沉沉的帶點兒磁性，個破鳥！

大寶被這一拍所鼓勵，猛地開始尖叫，叫了兩聲，又微弱下來：“告狀，告狀……”

彎彎心軟了：“我也不是很兇嘛——你對我好，我當然也對你好……”

可惜那些好都是假的，跟個笑話似的。

大寶發出詭異的篤篤篤聲，明顯沒有在聽她講話。

“你說我穿裙子，是不是會顯得溫柔點？”

大寶嘎啦嘎啦啃起籠子來，哪裏有空管她的閑事。彎彎唠唠叨叨的說着，說得大寶鳥耳都發癢了，才終于睡了過去。

呼哧，呼哧，輕輕的打着小呼嚕。

大寶鳥心焦躁而惶恐，更加拼命咬籠子，逃、逃、逃出去啊——

近在咫尺的牆壁卻開始來動靜了，嘆氣，再嘆氣，最後不耐煩的來了句：“別啃了，累不累你！”

大寶立刻很識時務的停下來了。

牆壁又是一聲嘆息，好半天，沖大寶來了句：“昨天學的那個舞呢，跳給我看看。”

大寶僵立了一會，張開翅膀擺出展翅欲飛的POSS，小腦袋單邊瞥着，兩只爪子交替着單立在橫杆上。

蹦了七八分鐘的樣子，床頭燈突然啪的被打開了。

彎彎眯着五百多度的眼睛看過來，含糊着問：“大寶你幹嘛呢？”

大寶呼啦一聲合上翅膀，撲到籠子邊：“告狀，告狀！再吵就把你煮了吃了！”

彎彎還沒醒透，摸着框架眼鏡架在鼻子上，把它連籠子帶鳥拎到地板上，翻身貼向牆壁，咕哝：“傻鳥。”

過了好幾分鐘，才懶洋洋的伸手把燈按掉。

牆壁趁機學着八哥的聲音出聲：“別再放錄音了，看電視就行了。”

彎彎踢了一腳薄被子，含糊着點頭：“嗯。”

大寶伸伸脖子，又是一聲尖叫。

聽見了聽見了！牆壁會說話！會說話！

彎彎拿枕頭壓住臉，憤憤的翻了個身：“吵吵吵，遲早煮了你！”

屋裏屋外霎時一片寂靜，只有大寶那顆脆弱的鳥心，跟秋葉似的，片片飄零。